这话仿佛戳到了颜离辰不能触碰的逆鳞,他登时便露出一副难以忍受的表情,火冒三丈地朝着楚念禾道:“他到底有什么好,竟让你这般沉迷不知所谓?”
他的声音有些大,听得楚念禾不由得有些胆寒。
在她的印象里,颜离辰几乎没有这样不顾一切地大声对她吼过。在他们相处过的几年里,不说相敬如宾,也算是和和睦睦地一对。
只是,颜离辰这样一吼,倒是将楚念禾在地牢里临死时的记忆全部勾了出来,一股子难以言喻的窒息感和崩溃感涌了上来,让她一时几乎失去了理智。
“他好或者不好,都与你没有关系。况且,”
楚念禾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颜离辰,眼中的波澜让他有些心惊:“我今日便告诉殿下,我已经认定了他,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改变,还请殿下对我死了这条心吧!”
她说得丝毫不留余地,听得颜离辰一时怒上心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上前按住了楚念禾的胳膊,语气沉得仿佛能将她压死。
“楚念禾……”
他咬牙切齿道:“我究竟欠你什么,上天竟派你来如此折磨我……”
他的眸子里藏着悲伤和压抑的愤怒,甚至还有难以掩饰的绝望。楚念禾瞧着眼前暴怒的人,心底里的畏惧却已尽数散去,一时只觉得这一切都太好笑了。
她曾经拼尽全力,将自己拥有的最好的,最难得的一切都给了眼前的人。她为他奉献了自己的青春,自己的所有美好,毫不犹豫,毫无保留。可到了最后,她得到的都是什么?
是他对自己冷酷绝情?是他毫无怜悯地处死了她的父母兄弟所有亲眷?是他将她逼迫得到了绝处,再将她的性命强取豪夺?
若说他欠自己什么,也许,在她与他同归于尽的时候,他欠她的命已经还完了。
可杀父之仇,杀她全家之仇,他却是一辈子也还不完的。
“殿下欠我什么?”
她轻轻地笑了,眉头也微微地皱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殿下欠了我什么……”
她一个闪身,甩开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双手,眼底里的嫌恶已是毫不掩饰。
颜离辰如何不知对方是何意思,可长久以来的好胜心已将他的理智夺去,她一次次的拒绝,只会一次次地增强将她夺入手中的决心。
“他不会再回来了。”
颜离辰攥紧了拳头,一声冷喝,听得楚念禾却是愣了。
“你说什么?……”
她盯着眼前的人,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他在撒谎的破绽和证据。
可颜离辰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一只猫儿狗儿的事。
“他身受重伤,被芈居国的公主救了回去,便再没有消息。今晨,我派去打探的探子回来,只说芈居国在深更半夜里扔了一具尸体出来,他去他的身上搜查,看到了这个。”
说罢,他从自己的胸口拿出了一个深蓝色的布袋,递给了楚念禾。
楚念禾只觉得耳朵嗡嗡地响,她怎么可能相信颜离倾已经死了?瞧着眼前那个布袋,她甚至不想去打开,也没有勇气打开。
“我不信,”
她强自克制自己想去拿那布袋的想法,回身便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我不信你,你在骗我,我不信!”
她一边喃喃自语,脚步边一步快过一步。她要亲自去打听这件事,上一世里的颜离倾不是这么死的,他在这个时候,还好好活着的……
可是……
楚念禾只觉得自己脚软得有些踉跄,她实在支撑不住了,一把便扶住了身旁的大树。
可是……上一世里的颜离倾,不是到底也没了性命吗?
难道,上天安排他终是一死,竟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她身后的颜离辰瞧着眼前柔弱的人儿,心里早已痛得无以复加。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看起来冷若冰霜的楚念禾为何会是一个如此多情的人。他也不会明白,为何她这份情意不会放到自己的身上,而是全然给了那个木头一样的颜离倾……
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是无用。
他眼下只盼着楚念禾能因颜离倾的死讯彻底对他死心,至于自己和她之间……也只能等着时间的帮助了。
颜离辰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上前了几步,到了楚念禾的跟前。
“父皇已经派了使者前去了,若是芈居国扔出的人真的是他,那芈居国也是该给我们玄洵国一个交代的。”
他皱眉劝慰着眼前的人,希望能尽力缓解她的悲伤。
楚念禾却是背冲着他,半晌才压低了声音道:“你派去的人,可把……尸体带回来了?”
她实在没法子说出口。
颜离辰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芈居国地势险峻,那探子自己赶路都不易,更别说带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回来了。他只带了他身上的信物回来,你……你真的不打算看看吗?”
不知道为什么,颜离辰很希望楚念禾看看自己手上的东西,毕竟,这是唯一能证明颜离倾真的死了的证物。
而楚念禾若是相信他死了……
正思索着,面前的楚念禾却是扶着树回了身,颤抖着手将他手里的布袋拿了过来。
这布袋倒是精美,只是……
楚念禾捏了捏那布袋,又从袋子里头取了一个软软的沾满了鲜血的荷包出来……
她的脑子嗡地一声,一时几乎站立不稳。
这荷包绣的是最特别不过的凌霄花……她记得,自己清清楚楚地在颜离辰的身上看到过……
如今这荷包却是沾满了鲜血,也失去了它该有的温度。楚念禾捏着这个荷包,一时竟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
颜离倾真的死了?
这一切竟是真的?
楚念禾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也不敢相信自己手里握着的荷包是真的从颜离倾的身上搜到的。一想到他被人从宫里丢出来的凄惨样子,如今又流落在外不能回家,楚念禾的心就一阵一阵地痛,痛得她不能呼吸。
她的肩膀颤抖着,良久,眼泪终于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啪嗒啪嗒地落在了眼前的荷包上。
她无声地哭着,这副隐忍的样子,却是让面前的颜离辰更是心疼。Χiυmъ.cοΜ
“探子回来说……他看见的那具尸体,脸上早已是多处刀痕,根本辨认不出容貌。只是……那人的身形和身上穿着的铠甲,都是四哥的样子……我这探子跟他交过手,应是不会认错的……”
颜离辰的每一句话都仿佛一根细细的针,毫不迟疑地扎进了楚念禾的心里,痛得她简直要昏厥过去。
看不清容貌的脸……到底是被人折磨成什么样子,才能让相熟的人都认不清他是谁?
楚念禾不敢想象,也无法想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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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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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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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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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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