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在楚念禾身边守了半夜,后来见她睡得沉,又有宫女在一旁劝着,便叮嘱了小婵若有消息及时来报,这才有些不放心地走了。
而这一切,沉沉地睡着的楚念禾却是懵然不知。
她只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有她厌恨的颜离辰,和让她觉得有些糊涂的颜离倾。有心疼她却被颜离辰处死的父亲母亲,还有满眼殷切的表情瞧着她的公主。
她知道,自己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做了,她必须快些醒来。可一想起这些事,她的心里便仿佛被一团黑漆漆的云雾笼罩着,她也说不出自己究竟是快乐,还是不快乐。
这一觉便睡得极漫长,待得楚念禾终于从沉睡中清醒过来的时候,竟是觉得自己轻得仿佛能飘在半空中,这感觉,实在不真实得很。
一抹白色的身影正背朝着她坐着,她努力地瞧了瞧,却发现看得并不真切,眼前依旧是雾蒙蒙的。
意识又恢复了一点,楚念禾细细想来,不由得微微笑了。
坐在自己床前的,除了小苓和小婵还能有谁?
“小婵,”她轻轻地唤了一声:“我……我有点口渴,去倒杯水来。”
说罢,她强自支撑着想要坐起来。可这一用力,昏天暗地的感觉又兜头涌了过来,让她好不难受,重新又跌落回了床上。
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动,楚念禾还来不及再说一句话,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双温暖的带着茧子的双手握住了。
“念禾。”
这声音带着熟悉的沙哑,仿佛是她从前在某一处听过的声音。一时间,楚念禾竟觉察不出自己究竟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之中,心脏也跟着这一句亲切的低语狂跳了起来。
“念禾,你等等,我去倒水给你喝。”
这个声音的主人轻轻将她的手放回了被子里,下一秒即站起了身来,身形优容地走到了桌子跟前,将镶着金边的水壶拿了起来。
楚念禾很想仔细瞧瞧他究竟是谁,可不知怎的,浑身一点力气没有不说,就连思考能力仿佛也不存在了一样。她努力地瞪着眼睛瞧了半晌,竟还是觉得眼前晃动得厉害,半点瞧不清那人的面孔。
她轻叹了一声,重新又闭上了眼睛。可再次睁开眼时,她是瞧见那人拿着水杯回来了,却仍旧看不清他究竟是谁,只觉得一袭白衣轻飘飘的,仿佛下凡的仙子一样好看。
那人重又坐回了床边,伸手轻缓地将楚念禾扶了起来,让她倚靠在了自己的怀里。手上的水杯小心翼翼地递到了她的唇边,在她干裂的唇角氤氲了一下。
楚念禾软软地倚靠着这个人,思绪虽混沌,鼻子却清晰地闻到了一股子皂角的味道。
“母亲?”楚念禾心念一动,轻声唤道:“母亲,是你来看女儿了吗?”
她的母亲——左青羽从前是最喜欢用皂角来洗衣裳的,所以,她才会对这个味道如此敏感。左青羽初初嫁与楚平克的时候,他的家业还没有现在这么大,府中也只雇佣了几个粗使婆子做些简单的饭菜,再洗些穿在外头的粗布衣裳,左青羽还是做一些普通的活计的。
那时的左青羽极疼自己的一双儿女,因着给他们做的衣裳都是用上等的绫罗绸缎,那些粗使婆子手上长满了茧子,自然也是不能用她们洗他们俩的衣裳的。所以,在楚念禾的记忆里,在一个个风暖日头足的午后,左青羽都会坐在屋子外头的廊下,就着外头和暖的风,一件件地用皂角为他们洗着衣裳。皂角独特而又老旧的香气一阵阵地涌进他们的鼻子里,成为了一份十分独特而又甜蜜的回忆。
楚念禾倚着的那个人没有吭声,仍是轻手利脚地为她湿润着嘴唇。楚念禾心里微微地动了一下,一股子暖意涌上了心头,小脑袋不禁往那人的怀里又蹭了蹭。
“母亲,你真好,”她的声音有些含糊,双眼微闭,让人瞧不出她到底是睡着还是醒着:“这么多年过去了,能再见到你,真的很好。”
那人的身子略动了动,手上的动作也迟疑了几分。
楚念禾的睫毛颤了颤,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那人仍旧抱着她,怀抱很是温热宽广。一丝丝的暖意慢慢地涌了上来,楚念禾觉得自己仿佛跌进了一团温软的棉花里,舒服得就要再次睡着了。
可在她快要陷入梦乡的时候,细弱的神经再次微妙地跳了跳,让她又清醒了几分。
“母亲,”楚念禾的声音有些绵软,可若是细听,却能听出几分难过。
“他要娶妻子了。”
他要娶妻子了。wWW.ΧìǔΜЬ.CǒΜ
说来也真是造化弄人,颜离倾那样清冷的人,最终被命定的人竟是一个性子如此执拗,又傲慢不讲理的女子。
可反过来想,也许唯有这样的女人,才能将那般不食人间烟火的颜离倾制服吧。
这样想着,楚念禾的唇角却略略地翘起了一丝笑容来。
这样是好的,她心里这么想着。
毕竟她的心里揣了太多的心事,若是非要辩个明白,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对颜离倾的另眼相待究竟来自于他本身的出色,还是从前那段晦暗的记忆。而这样的她,是不能给他幸福的。
“我不难过的,”她的声音略低了些,唇角咕哝着:“那个女子虽然嚣张跋扈,却是正经大户人家的女儿,是配得上他的。而我……我是不能给他什么承诺的。”
她的声音幽幽地传进了抱着她的人的耳朵里,让他浑身都不禁颤抖了一下。下一秒,浑厚的声音便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能给我承诺?”
颜离倾怔怔地看着怀中闭着眼睛半睡不睡的女子,眼里却浸着几分不甘。若不是她现在还神志不清醒,他是一定要同她问个清楚明白的。
楚念禾的脑子混混沌沌的,竟没听出这是个男子声音。她在温热的怀里靠了一会儿,突然便嗤地笑出了声音。
“我这样的人……”
她的声音小小的,带着一点无助和无奈。
“我不配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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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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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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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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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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