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胡嬷嬷应了一声,便去招呼侍立在门口儿的苏姑姑和门外的丫头们。
顷刻间正殿内的人便多了起来,进进出出地好一通忙活,这才把地面清理干净了。
太后的宫裙溅上了几滴汤汁,又在胡嬷嬷的服侍下进寝殿去换了,出来时,方略略惊讶地道:“李家丫头怎么还拘着呢?快坐吧。”
“多谢太后赐坐。”李柔嘉微微笑着,无论是眼神还是声音,都没有一丝一毫地不满。
此时宁王早就不讲规矩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了,不用人请,守着小几上的一盘点心吃得欢。
李柔嘉度量位次,知道自己不宜离宁王太近、却也不能离太后太远,因而在于宁王隔着一张椅子一个小几的位子上坐下。斜牵着身子,耳观鼻鼻观心,太后不说话,她也不说。
太后出面救她父亲的事,她是不需要道谢的,若是着意道谢,反而失了分寸。
太后这么做是为了谁?自然不是为了她、也不是为了父亲,而是因为宁王所求。这是宁王和太后之间的人情,她若主动搀和进来,就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过了好一会儿,太后在胡嬷嬷的服侍下又用了一碗汤,见李柔嘉一直未开口说她父亲的事,这才道:“俊儿和哀家说,你二人两情相悦……此事可是真的?”
李柔嘉看了下屋里所剩的人,除了她和宁王、太后之外,就只剩下胡嬷嬷与芷云姑姑,知道这两人都是太后的心腹,便道:“回太后,此事不是真的,我二人并非两情相悦。”
宁王斜着眼扫了李柔嘉一下,继续闲闲地吃点心,好像事不关己似的。
太后放下了手中的银箸,示意了胡嬷嬷一下,胡嬷嬷又将门外侍立的小宫女们叫进来。统共进来四个宫女,一人手里端着一个盛装小白帕子的金托盘、一人手里端着一个盛着青瓷茶杯的金托盘、一人端着泡着玫瑰花的金盆、最后那人端着的也是白帕子。
太后拭唇、漱口、净手完毕,胡嬷嬷又吩咐那些小宫女退下。片刻后,又有几人进来撤了饭桌,重新擦了地面。琇書網
太后在胡嬷嬷的搀扶下,于这屋子里的上首主位上坐下。许是因着饭后人困倦,微斜着身子靠在椅背上,待到屋内又只剩下他们五人,房门紧闭之时,才问道:“既如此,这其中的缘由,你与哀家说说?”
“是”,李柔嘉欠着身,平平缓缓地道,“臣女救父心切,宁王殿下仁爱清明,知臣女父亲冤枉,愿意相助臣女救父。但此事不易,宁王殿下想要个交换。”
太后的嘴角是微笑着的,看着李柔嘉,神色莫辨。半晌,问道:“京都城中这么多官家小姐,你知俊儿为什么偏偏想娶你?”
李柔嘉已经从宁王的口中知道了原因,但这原因,却是绝对不能在太后面前说出来。不管太后知与不知,她都不能说。
“若不是自己真心喜爱的女子,娶谁都是一样的,况且臣女的名声更好些。蝉女斗胆妄测,觉得这便是殿下想娶臣女的缘由。”
太后点点头,“嗯”了一声,又问道:“如此说来,你倾心于俊儿,这才甘愿嫁给他?”
“臣女……并无倾心之人。宁王殿下风姿无双,只是臣女常年固步闺阁、家教甚严,不敢擅自妄想婚姻之事。臣女愿意嫁给殿下,只因懂得知恩必报。”
“宁王的名声向来不好,想来你也早有耳闻。既然你本不倾心于他,那么答应嫁给宁王与答应嫁给太子,有何区别?你为何选择了宁王?”太后问。
李柔嘉的聪明果然名不虚传,小小年纪这般有胆色、这般能识辩,知道她想要听的是实话、知道以敷衍骗不过她,便诸般坦诚;知道她不愿提及俊儿与太子之间的风流纠葛,便闭口不提。如此聪慧,着实令人忌惮。
倘若她并非良善之人,让宁儿娶会家中是决计无益的。这一婚姻不成,李家、李柔嘉,也就绝对不能活着。不然养虎为患,有朝一日哭都来不及。
李柔嘉也知这其中的干系,知道自己在太后面前的应对,稍有不慎便会连累整个李家,父亲也就白从大理寺中走出来了。因而从入宫门到现在,她一直小心谨慎,每一句话都思量个前三后三,不敢轻言妄动。
但此时太后问到了太子与宁王,她即便是想破了头皮,怕也想不出一个万全的对策来。
两个都是太后的孙子,说哪一个的不是都是犯了太后大忌。但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太后是绝不会就此放过她的,必定还有追问。
而且最主要的是,这其中涉及到两个相当敏感的字——夺嫡。
太子是储君无疑,但如今外戚蒋家当道,皇上对蒋家早有了铲除之心,这是但凡有心之人都能看出的事,所以太子这储君之位到底能不能保得住,还真是个迷。
纵观朝中,皇子中唯一能与太子抗衡的,莫过于宁王。
虽然宁王看起来整日无所事事,但他身份的显赫、皇上的宠爱,却依旧是实打实摆着的。宁王府是在前朝太子府的基础上扩建修葺而成、宁王是唯一一个被赐黄马褂的皇子、唯一一个七玉带王爷,母妃贵妃云氏年过三十仍宠冠后宫。
最主要的是,皇上心中对宁王还有一份愧疚在呢。
昔年迫于外戚蒋家的压力,皇上将年仅十一岁的宁王送去燕国为质子,害得宁王险些惨死途中。据说当年送质子赴燕的使团于熹、燕两国之界遇袭,除了宁王一人侥幸逃脱之外,使团无一生还。
宁王侥幸生还,为了两国的和平,并未逃回京都,而是只身前往燕都,使得两国免于战祸。
为质三年而归,昔年的孩童已长成翩翩少年,却恍似失了一身的抱负、丢了满腔的热血,只知每日享乐游玩,醉生梦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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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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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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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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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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