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是在自家摆的,可以邀请亲朋挚友到家中一起宴饮。但有一个习俗,用宴的地方必须有水,不论是河是溪,甚至用瓦缸装一缸水也可以。然后一家人喝酒吟诗,再有人将所作的诗抄写下来,折成纸莲花放入水中,象征花开富贵,如鱼得水等美好兆头。
宴上的都是山珍海味,极品佳肴,更有陈年佳酿,遥送陈香。所选之地颇有意境,银塘假山,蜿蜒的长廊伸到水塘之上,尽头屹立着一座亭子,不大不小,恰好容下一大桌主席,其余的桌子散在周围的各个地方,彩灯高挂,溢彩流光,月光轻轻洒下来,另有一番朦胧的美意。
轩辕雪三人是北冥弘的座上宾,一同坐在主席,参加诗宴。
今天的轩辕雪换上了北冥绪派人裁送的新衣,蓝色的丝绸白色的锦纱,腰部用玉带束起,几束流苏轻垂在腰间,更显身形姣妙。长发用一支白玉簪绾起一半,白丝带自上垂落与余下轻撒的发丝混在一起,垂至腰间,黑得如墨一般,不着脂粉的面容清新脱俗宛若九天之上仙女。
这装扮倒与她淡漠的气质符合的很。
沐梓龄一袭粉罗衫穿梭在人群之间,活像个粉衣精灵偏偏降到下人面前,吓得他们差点摔了盘里的珍馐。北冥绪依旧一抹紫色,不薄不厚,款式却换来,多了些装饰,更增添了她的花容,墨色长发半垂半绾,吊着珍珠的玉簪斜斜插入发中,一些紫色小发饰隐现在发间,整个人看上去如梦如幻了。
淡漠如轩辕雪,幻梦如北冥绪,清灵如沐梓龄。
能有资格坐在主席上的人不多——北冥弘、兰素卿、北冥绪、北冥愁、凛月仪珊、轩辕雪、沐梓龄、纳兰蓦然。
纳兰蓦然依旧话不多,整个人看上去不冷不热,看不出什么情感。有时不禁会想,若他与寒澈在一起,会如何呢?是不是一日到晚享受不尽的沉默?
北冥弘还是族长,权威的象征,他一声令下,全场都静了下来,原本吵闹的声音被虫鸣声代替,似乎连月光都是喧闹的。
今天既是除夕圣祭之日,也是北冥弘让位之日。就在这月光喧闹的夜晚向代表了全族的来宾宣布后,北冥族族长正式由北冥绪接任。北冥族长,北冽守护,两个光环加在一起才是北冥族最耀眼的星星。
在这样的大好日子里,北冥绪却带了少许忧愁,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
酒宴上自然酒是桌上的主角,山珍海味都成了配角,百年陈酿开坛,满院飘香,和着淡淡的梅的香。
别的桌已动杯动筷,主桌上却沉闷得很。或许是因为坐着两位长辈,使年轻人受到了拘束,其实若不是族中还有几位元老不便没来,气氛会更加尴尬。
北冥弘也认知了这一点,努力推动着大家的积极性。其实他不凶,只是迫于身份成天板出一副严肃的面孔,现在是放下了,也就可以不拘不束了。他身上的光环留给了女儿,而日后女儿是要嫁出去的,百年归老之后这北冥庄院便留给那不成材的儿子罢了。
“哎呀!”沐梓龄拍桌而起。“都说年轻人应该是早晨的太阳嘛,怎么跟傍晚的夕阳一样呢!不行的说!”
“什么?可现在是晚上。”北冥愁呢喃,凛月仪珊碰了碰他,便住了嘴。
“比喻……比喻……”果然还是无法用现代的语言沟通。
北冥绪蓄了个大大的笑容,起身敬酒。
“今天是个好日子,别坏了心情,尽情吟诗作对才是今夜的主题,人家书童都磨好磨在旁边等了好半天了。这规矩就是作一首诗敬三杯酒,一敬天地,再敬来宾,最后一杯敬自己。北冥绪占地主之谊,先干了!”
一杯尽,一杯又满,她轻晃几步走到栏旁,似是在酝酿情感。
这酒宴好就好在可以无拘无束,可以不分大小尽情吟诗。
一水一亭一轮月,一壶一盏一阵香。
“一亭一水镜中央,一盏一壶溢酒香。
雪色连天相应萃,明月遥照锦河山。”
“好!”满庭喝彩。
“既然如此,不如就以‘明月’为题如何?在下听闻纳兰公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不知可否献诗一首?”北冥愁逸致也起,看着妹妹饮下两杯,不禁想看看她的朋友到底才学如何。
纳兰蓦然浅笑起身,摸到酒杯将琼露一饮而尽。不远处歌女的琴声传来,悠悠扬扬的,清脆动人,不知弹者生得怎样。
“霜凝芳草叶,雕花窗内开。
月流青石案,风送薄酒归。
长歌相抚琴,举杯相作揖。
共饮一轮月,共醉一丛花。”
“好!”又一片喝彩声。
北冥愁的笑声传来,递过酒杯,示意心悦诚服。“纳兰兄好才华,诗之仙人也!”
“北冥兄过奖了!若论才华,韩姑娘才华横溢,诗中仙当之无愧,还请韩姑娘赐诗一首!”他将酒杯递给轩辕雪。
轩辕雪愣了愣,才僵硬地接过杯子,饮干了。
“以后大家叫我寒澈便好,别再喊韩姑娘了,太生疏了。”既是喜日,就不应坏了大家的雅兴。这句话她早已想说,只是从相识到现在,似乎一直未有机会。
琴声停了,不远处的天空开起了绚烂的花朵。人们已经开始放烟花点爆竹,越来越热闹了。还是有几片小雪花飘下来,料也无碍。
“雪倾飘飘落,风寒兀兀吹。
寂肃凌霄响,对月酌新杯。
暗香随空送,良酒溢桌沿。
今夜好入眠,梦醒又一年。”
是啊!又一年了!这一年,她二十岁。她要做她此生最重要的一个决定,去完成一件事。成,则声,不成,则死。若不做,也是死。或许命中真的注定,她活不过这一年。
“好!”北冥愁又忍不住鼓起掌来。
轩辕雪并不理会,自饮了剩下的两杯,又坐下了。除夕团圆之夜,她却从未真正团圆过。不知远在千里的桐山,师父他们怎么样了?
“繁霜孤云暗月边,莺啼燕叫下南天。Χiυmъ.cοΜ
风吹百里卷残色,不尽飞絮又一雪。”
一首毕,北冥愁看看四周,竟无一人为他鼓掌。他是无才,可也不至于连首诗都作不好吧?还是,满座的人都已另有心思,无心听他作诗?
“爹,您也来一首吧。”他望向一旁的父亲。父亲当年英姿雄发,想必文采也很好。
“哎!这种吟诗作对的事应该留给你们年轻人。”他推脱。他的诗只为夫人作,他们还没耳福。“沐姑娘,来一首如何?”
“哈?我?我不行,我文言文还不会背,你让我作诗,不行不行……”况且还得喝酒。为什么这里不能有可乐?不能有七喜和雪碧?
“不作不行!”凛月仪珊拉住她。
看她样子一定不会,自己丈夫刚才当众有点失礼,肯定要为他找个台阶下才行。
两人拉扯间,外面传来一声——“王上架到!”
而后众人让开了路,身着便装的凛月咏粼将随从留在了外面,自己独自一人走进来。
“这么重要的日子不邀本王,是不是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他不怒反笑,目光一直停留在轩辕雪身上。“韩姑娘,近来可好?”
轩辕雪冷瞥他一眼,真想将杯中的酒尽数泼去,但又不想糟蹋了这陈年美酒,干脆一饮而尽,不去理会他。他倒神通广大,竟知晓她的姓名。
凛月咏粼不待主人招呼,向轩辕雪走去,一把将纳兰蓦然拉离,占了那个离轩辕雪最近的位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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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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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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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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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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