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钰,我阿爹,他虽然不曾被斩首,但终究还是去世了。而我晏家人,也已悉数被……你父皇也定然不会留我在这世上,我晏家一生为了北临,却终究还是落得了一个狡兔死,良狗烹的下场。虽说我的确犯下欺君之罪,但我晏家,又可曾做出对不起北临的事来?虽然我被韫彧之的人掳去南韫,但我……”晏殊言望着临钰,泣不成声,“如今,晏家只剩我一人,我在这世上孤苦伶仃,还不如就此了结,如此,也不会拖累你。”
“晏晏,你放心,就算是拼上我这条性命,我也一定会保住你!”临钰眼中尽是疼惜,安抚着晏殊言道。
被他抱在怀中的晏殊言,眼神清冷,哪里还有将才那柔弱的模样?她不再是曾经那个天真的晏殊言,如今的她,也学会了利用人心。
“阿言,如今你便莫要再逃了,随我一同回宫吧。你如今杀了苏相唯一的嫡子,若你继续待在宫外,我便护不了你,你独自一人流浪,又如何能叫我放得下心来?若你随我一道回宫,便是父皇他要惩罚你,我也会竭尽全力保你免遭一死。”临钰松开怀中的晏殊言,声音温润,又带着一丝坚定。
晏殊言的脸在黑暗中,辨不出表情,好半晌,她也不曾开口。此时,周遭又传来脚步声,若是她不曾猜错,应该是相府的人。
“放肆,本相派人前来捉拿朝廷罪犯,你一介小小的御林军统帅,竟敢拦着本相,你是活腻了不成?”远远地,传来苏相气急败坏的声音。
“回禀丞相大人,小的也实属无奈,此乃太子殿下的命令,任何人皆不得靠近!”那御林军统帅颇有些为难地说道。
“哼,本相是奉陛下之命前来捉拿罪犯,太子殿下他又有何理由拦着我!”苏相的声音愈来愈近,而后便来到两人的跟前。
晏殊言抬眼望着苏相。苏相肩上的伤口只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他能如此快醒来,倒是令晏殊言有些惊讶。苏相站在晏殊言跟前,恨意在他的面上尽显无疑。“太子殿下既已捉到犯人,可为何却不将她就地正法?莫不是太子殿下你还记念着与这罪犯间曾经的情谊?”苏相一开口便咄咄逼人。
“晏殊言通敌叛国一事尚有疑点,本殿下还须得再仔细调查此事,是以,如今本殿下便要将她带回皇宫,再调查此事。”临钰看着苏相,不咸不淡地开口说道,只是他的声音坚定,令人不容置喙。
“殿下,晏殊言这通敌叛国之罪,可是那南韫的甯丞相所言,可见,她确是通敌叛国无疑。”苏相见临钰是铁了心思要将晏殊言带回帝宫,有些不愿。如此一来,晏殊言得太子庇佑,自己想要弄死她,便难上加难。再者便是,他的嫡女本早该嫁入东宫,成为临钰的太子妃,正是因着这晏殊言,太子才会一直拖着此事。若是再熬几年,苏皖便二十出头了,届时,即便这晏殊言不在了,苏皖她又如何能与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们争临钰的欢心?如此想来,苏相自然是极为不愿让太子带走晏殊言。xǐυmь.℃òm
“苏相这话便说得不对了,众所皆知,南韫那甯丞相的嫡女因与人私通,毒害皇嗣而被新帝废了位,甯丞相为了废后复位,自然是须得将后宫中的一切障碍扫除,是以,被韫彧之掳去后成为贵妃的晏殊言,自然是成了甯丞相的眼中钉。如此看来,你觉得晏殊言被甯丞相冠上通敌叛国之罪有几分可信度?”临钰说道,“苏相莫要再拦,本殿下将晏殊言带回皇宫调查此事,自会禀明父皇。”临钰说罢,便不再管苏相,拉着晏殊言便走。
苏相望着临钰与晏殊言一同远去的背影,咬咬牙,狠厉地说道,“晏殊言,别以为有太子护着你,你便能逃过此劫。迟早有一天,你会死在本相手中!”
时隔一年,再次回到皇宫,晏殊言却觉得恍若隔世。曾经,她代替阿弟入宫,成为太子的侍读,临丰帝赞赏有加,是以,她的地位自然也非同一般,那些个宫人哪一个不是对她笑脸相迎。如今,晏家发生了这样的事,待她再回来时,却已成了阶下囚。一路上见着她的宫人,躲在暗处对着她指指点点,眼神中的不屑与鄙夷令她有些心寒。
“阿言,你的脸色这般不好,我去唤太医为你瞧瞧。”临钰带着晏殊言回到东宫,见她一脸颓败,担忧地出声道。
晏殊言闻言,心下一惊,若是临钰当真唤了太医来为她瞧病,那她怀有身孕之事定然瞒不下去。是以,晏殊言微微摇头,笑着对临钰说道,“如今我只是一个阶下囚罢了,又怎能……”
“阿言,在我心中,你就是你,从来都不是什么阶下囚。”临钰坚定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听你的。”晏殊言故作娇羞地看着临钰,笑着说道。她这才想起来,她出门时,带了几根银针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如今,倒还真派上了用场。届时,她只须用银针将这脉封住,太医便不会诊出喜脉。
被唤来的太医为晏殊言诊脉后,不由得微微蹙眉,临钰见状,担忧不已,“太医,她的身子,可是有何不好之处?”
“回太子殿下,微臣惶恐!”那太医闻言,跪在地上,回禀道,“晏……姑娘身上有些轻伤,倒是无甚大碍,至于内伤,用极好的药调养一月也能恢复些。只是,姑娘的脉象,却是……”
“却是什么?”临钰闻言,面色不善。
“回太子殿下,姑娘虽是受了些内伤,但按理来讲,应是无性命之忧。可是,姑娘的脉象紊乱,心气阻滞,浑身筋脉早有衰败之迹象。若是调养得当,心情愉悦,兴许还能活个两三载。若是不当,或许,连一年也撑不过去。”
临钰闻言,震惊得好半晌也不曾缓过来,“你若是再这般胡说,信不信本殿下唤人将你拖出去砍了!”
“殿下,微臣怎敢欺瞒殿下,微臣所言,句句属实,还望殿下明鉴!”那太医跪在地上,颤颤地说道。
见临钰面色冷凝,晏殊言适时开口道,“临钰,太医他所言非虚,我的寿命,的确是不长了。”
“阿言,你在南韫的那些日子,究竟是怎么了?你的身子素来不差,如今,为何却……”
“一切与南韫无关,终究是我的命数!”晏殊言一声叹然。她如今甘愿随着临钰入宫,便是想要在临钰的庇护下,偷偷地将这孩子生下来。若是她当真连一年也熬不过去,那她腹中的孩子,届时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陛下驾到!”殿外,传来宫婢的通传声。
临钰闻言,面色微变,他不曾想到,这深更半夜,父皇竟会来此。是以,他急忙对身边的宫婢吩咐道,“赶紧带着阿言去内室先避避。”那宫婢闻言,急忙搀扶着晏殊言走进了内室。
“混账!”临丰帝怒气冲冲地走进殿来,临钰还来不及行礼,便被临丰帝一个耳光扇得站立不稳。“那晏殊言呢?”临丰帝环顾四周,在大殿未曾见到晏殊言的身影,便怒声问道。
“父皇,晏殊言通敌叛国之罪尚存疑点,父皇何不让儿臣再调查此事?”临钰跪在地上,声音之中有几分祈求。
“哼,即便那晏殊言不曾通敌叛国,她犯下的欺君之罪,那便不会有假吧!如今,她不顾我北临律法劫法场,行刺朝廷命官,便是这其中一件,亦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临丰帝的声音有些颤抖,大抵是被临钰气着的。
“父皇,如今,晏家也只余下她伶仃一人了,将才太医来为她诊脉,道是她的身子,即便是调理得当,最多也不过是三两年了。父皇,儿臣这一辈子,还不曾求过你何事,如今,儿臣便求你了,求你放过她吧!”临钰跪在地上,磕着头。
晏殊言在内室之中,隔着重重纱幔,看着临钰的身影,心中有些自责。转念,她又摇摇头。那日他出现在监斩台上时,便就此注定她与他,从此站在了对立面。那一丝愧疚之色烟消云散,她的面容,又清冷起来,仿若殿外不休的风雪。
“来人,去将那晏殊言给朕拿下!”宫中的禁卫军听从临丰帝的吩咐,当即便在东宫中四处搜寻。不多时,他们在这内室中寻到晏殊言,立马便将她押至临丰帝跟前。
“陛下,如何处置?”禁卫军问道。
临丰帝看着眼前的晏殊言,虽说她如今负了伤,但却依旧是眉眼清冷,又有一丝桀骜之气。忽然间,他又忆起多年前,她在几国使臣前跳了一支惊鸿舞,当真是令人惊叹。但终究是可惜了,她是晏家的人。“来人,将她先押送至天牢,听候发落!”一时之间,他竟未曾思索出如何处置她,便只得如此说道。
晏殊言闻言,心中一凛,虽说现下临丰帝只是将她押至天牢罢了,但若是某一天他忽然想出处置她的法子,又可如何是好?为今之计,她便只能将自己活下来的希望寄托在临钰身上。思及此,晏殊言转过身去,看着临钰,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却还是不曾有只言片语。然后,她便在禁卫军的押送之下来到天牢。
这阴冷而黑暗的囚室,便是让晏府上下数百人殒命的地方,她一进这囚室,便觉得自己的心口发疼。当临丰帝赐毒时,他们该是多么无助!可惜那时,她却不在他们的身边。他们本是老实而忠厚的奴仆,她顶替阿年的身份这么些年,他们也不曾走漏半点风声。可是,若不是她当年执意如此,他们便不会遭受这无妄之灾。
那禁卫军将她关进一间小小的牢房后,便走了。天牢湿冷,她的心,也不由得冷了几分。她今日在相府中受了伤,若她一直被关在这天牢之中,不能及时救治,那她腹中的孩子,恐怕也会因此而丧命!天牢本就湿冷,如今又正是严冬之时,外面还下着鹅毛大雪,她在这牢房之中,也能听见牢外朔风呼啸的声音,可想而知,这天牢之中,该是有多么的冷!晏殊言缩在牢房的角落,不住地搓着手,哈着气,便是为了让自己暖和些。
天色渐亮,脚步声自远而近,晏殊言不由得抬起头,看着来人。饶是她时隔一载才再次回到这帝宫,晏殊言也一眼认出了来人是东宫的人。那宫婢手中提着个食盒,狱卒为她开了门,这宫婢才得进。
“姑娘,这是奴婢按太医开的方子为姑娘熬的药,还请姑娘趁热喝了!”那宫婢打开食盒,顷刻之间,整个牢房便萦绕着一股淡淡地药香。
晏殊言接过那碗药,端至鼻尖,仔细嗅嗅,正是治伤的良药。晏殊言仰着头,将这碗药一饮而尽,饶是这药苦涩无比,她却连眉头也不曾皱起。
“姑娘,奴婢想着也该是用早膳的时辰了,便为你端了些糕点来,还望姑娘莫要嫌弃。”那宫婢从食盒的下格端出两盘精致的糕点,放在地上。
“临钰呢?”晏殊言出声问道。若没有临钰的吩咐,这些宫婢又怎敢擅自到这天牢为她送东西?
“回姑娘的话,太子殿下为了救姑娘,如今正在陛下的御清宫前跪着!”那宫婢回道,说罢,便抬头看了看晏殊言的反应。
晏殊言若有所思,未再开口。那宫婢见她有些颤抖,便解下自己的大袄披在了晏殊言身上。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让晏殊言身形一怔,她抬头来,看着面前的这个宫婢,不由得出声问道,“你唤作什么名字?”
“回姑娘,奴婢唤作相思。”
“你这名字,倒是极好!”晏殊言赞叹道。
“回姑娘,奴婢今年才入的宫,名字是太子亲赐,自然是好的。”相思的语气之中带有一丝欣喜。
闻言,晏殊言不再开口。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这世上有千百种爱恨,却惟有一种毒药唤作相思。只是不知,她那相思之人,如今可还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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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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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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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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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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