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之人正是晏铭。他闭着眼躺在榻上,面如死灰,尽显颓败之色,眼神灰暗,形容枯槁。若非还有那浅浅的呼吸声传来,便会令人误以为榻上躺着的只是一具尸首而已。晏铭闻言,蓦然睁开眼,挣扎着从榻上起身,接过管家递来的书信。见着信封上的落款,仅是一个“言”字而已,确是晏殊言的字迹。他眼中的光芒盛了几分,难掩欣喜,抑制不住地咳嗽几声,而后双手颤颤地打开这封书信。
“父亲,阿言如今平安无事,望父亲保重,待我归来!”寥寥几字,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管家,将此事告知阿年,”晏铭欣喜道,“听闻阿言失了踪迹的这些日子里,他这个作为幼弟的,亦是担忧不已。”
此事还须得从好几日前说起……
一名身着戎装的士兵骑着骏马,不停地挥鞭,一路向皇宫急行。百姓们瞧那骏马的尾上绑有军旗,便知晓这定然是从战场上传来的八百里加急,纷纷避让。那士兵抵达宫门,迅速地下马,卸掉佩剑,拿着战报与军旗,便奔向金銮殿。
“报——”临丰帝正与众大臣在金銮殿中商榷战事,便听见士兵在殿外高声道,“八百里加急!”随后,那士兵便被宫人带进殿内,将战报呈上。
临丰帝看着那战报,神色变幻莫测。好半晌,他才将战报缓缓放在龙案上,痛心疾首地对诸位大臣说道,“几日前,征南主帅晏殊年被南韫探子掳走,生死不明。而后,我军安插在南韫的细作传回消息,道是晏殊年已被南韫处决,只是未寻得尸首罢了。”
一时间,满殿寂静,诸位大臣亦是神色各异。
“晏殊年”为国捐躯的消息终究还是传到了晏铭的耳中,他的身子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极为虚弱了,听闻此噩耗后,气血攻心,晕了过去。本托辞在慈安寺祈福的晏殊年听闻此事后,亦是避人耳目,匆匆回了晏府。
因着大夫救治得当,晏铭这才捡回了一条性命,他转醒之后,见到在一旁服侍他的晏殊年,老泪纵横,道,“你阿姊当初离开帝京时,我心中便有不详的预感,如今果然是出事了,连尸首也不曾寻到。待我死后,如何还有颜面去见你们娘亲?”
晏殊年望着晏铭,兀自叹气。阿爹当年心系百姓,常年在外征战,无心儿女私情,一直未曾娶亲。岁月蹉跎,其他官宦皆是儿女绕膝,唯有阿爹伶仃一人。好在阿爹后来遇见了母亲,这才有了家。只可惜,母亲红颜薄命,生下他姐弟二人后便撒手人寰。父亲三十余岁时,才有了子女,如今年逾五十,身子因常年征战,本就已经虚弱了。听闻阿姊的噩耗后,整个人又仿佛苍老了十余岁。
窗外传来下人们哀恸的哭声,声音虽小,却还是传进了他的耳朵。是呀,看阿爹如今这副羸弱的身子,怕是撑不了几时。他虽是极尽聪慧,可这副身子,亦是让他有心无力。若是阿姊还在,那便好了,只可惜……
“阿爹,不是曾经有位高僧为阿姊占卦,道阿姊天命所归,日后定是国母之命吗?如今,阿姊与太子还未曾婚嫁,这‘战死沙场’一事的真假,还有待商榷。且阿姊向来福大命大,定然会死里逃生。不是说未曾寻到阿姊的尸首吗?或许是阿姊受了伤,躲在某个地方疗伤也是有可能的。”晏殊年如是说道,不知是在宽慰晏铭,还是在安慰自己。
一提及此事,晏铭的心中便愈发地难过了。当年那高僧确是如阿年所说,为阿言占了一卦,只是阿年并不知晓,高僧的后半句是,“恕我多言,晏小姐虽是国母之命,可这下场,却是极为惨烈的。终究是飞蛾扑火啊!”若是他当年不曾答应她代替阿年,是否,她便能与阿年如今这般,安稳度日?
……
晏殊年知悉阿姊平安的消息,自然是松了一口气,便前去晏铭的厢房探望。
“将军,莫语归来了,现下正在门外候着,是否要见他?”管家立于门外,高声禀报道。
晏铭知晓晏殊言平安的消息后,心上的巨石便落了下去,好几日来不曾阖眼的他,沉沉地睡去。在一旁伺候晏铭的晏殊年闻言,行至门边,朝外道,“阿爹且才睡去,若无要事,不许来此打扰。至于莫语,先让他去书房候着,我去见他便是。”说罢,晏殊年拿起月色狐裘斗篷,严严实实地裹住自己,只余下一双眼睛在外,熠熠生辉。他这才推开门走出。北临的冬末依旧是极冷,屋外寒风肆虐,飞雪漫天。莫聆见他出了门,便走上前,为他撑伞。
“阿姊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你最好从实招来。”晏殊年坐在红木椅上,打量着站在身前的莫语。几月未见,莫语依旧如曾经那般面容清朗,只是,细看之下便能发现,他的眉眼多了一丝倦怠,多了一丝沧桑。
“属下不知少爷所谓何事?”莫语脸色不变,道。
“我只是身子弱罢了,却并非痴傻之人,由不得你糊弄。阿姊传信回来,报了平安,可传信之人却不是你。那送信之人的脚程自然是远不及你,而你却捱到如今才回晏府。你究竟瞒着我们干了何事?”晏殊年冷冷地盘问道。
“少爷,我,这是为了小姐好。临丰帝对晏家起了杀心,小姐曾在军中遇刺,若不是有人救了她,小姐怕是真的就去了。”莫语有些心痛道。
“因此,阿姊战死沙场的消息是你传出来的?阿姊虽然知晓有危险,但绝不会弃晏家军于不顾而私自离开。你对她做了什么?那她如今身在何处?”www.xiumb.com
“南韫。她那么聪慧,或许,她逃了。”莫语终究还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晏殊年。在主子心中,晏家为重,百姓次之。若是少爷与将军能劝服小姐,倒是最好不过了。
晏殊年听闻,蹙眉沉思好半晌才对莫语道,“此事我先与父亲商榷一番再作打算,你便先留在京中。莫聆这丫头许久未曾见你,自然是想念你这哥哥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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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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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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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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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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