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言在暗处敲晕了一个巡逻士兵,换上他的衣裳,便开始逐个在营地寻找。好半晌,她才寻到关押莫语的营帐。那营帐四周并无士兵把守,烛光微弱,她先前不察南韫会将莫语拘禁于此处,便兜兜转转了大半晌才寻来。
帐中一片静寂,晏殊言这才走进帐内,行至莫语身前。莫语的脸色有些苍白,双手反绑于椅上,阖眼休憩。
他听闻动静,便睁了眼,眸中的光彩黯淡。见来人是她,那光彩先是变得明亮起来,继而又黯淡了几分。他轻咳一声,便嘶哑着声音说道,“主子,你来了。”
“莫语,你现下身子如何?”晏殊言一面问道,一面伸手替他解开绑着他的绳索。
“尚且无恙,谢主子关心。”莫语说道,语气极淡,仿若天边缥缈的浮云。
“这里委实危险,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处再说,”说罢,晏殊言便朝莫语伸出了手,“我扶着你。”
莫语见她如此,神色有些动容,却终究是并未伸手,只是开口问道,“主子,你可曾喜欢如今的生活?”他望着她,面无表情,却显得高深莫测,教人不可窥探他的心思。
“现下情况紧急,怎地还有这等闲工夫说这些无关紧要之事?你快起身,我带你回去。”晏殊言心下焦灼,只想早些带他离开这是非之地。
“那你便告诉我,你现在快乐吗?”莫语就这么坐在那里,打量着她脸色的变化一丝一毫也不曾放过。
晏殊言见他如此坚决,只得叹了一口气,道,“快乐如何?不快乐又如何?这世上千般事,总不可能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既是身在朝堂,便有诸多身不由己,习惯便好了。”
“主子终究是不快乐啊!”莫语喟然道,曾经深藏于眼底的心疼,如今却是再也藏不住了。
“莫语,你今日究竟是怎么了?”晏殊言一边将莫语扶起,一边问道,心下有些不解。
莫语借着她的力站起身来,半倚着她,却一改此前的虚弱,低声道,“不为什么,我只是不愿看见你难过的模样。”
晏殊言听罢,抬眸看着莫语,昏黄的烛光下,他逆光而站,面容晦暗不清。他又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只是想帮你,主子。”
晏殊言还未曾反应过来时,便惊觉四肢乏力,眼前一片模糊,继而整个身子便软软地朝地上倒去。莫语见状,忙忙将她扶住。她有些无力,有些愤怒,“莫语,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我说过,我只是想帮你,主子。”莫语如是说道,微微阖眼,将那满脸疼惜掩了去。他很羡慕临钰,韫彧之等人。因为她曾经说过,要将最美好的一面留与深爱之人,要将最坚韧的一面留给对手。而他,却只能看见她脆弱而落寞的一面,而他,无能为力。
一道人影自帐外而来,走进她的视线,原是一身玄衣的韫彧之。
“莫语,我从未料到,你竟会背叛于我。”晏殊言心冷道。莫语闻言,心下酸涩,却未曾开口为自己辩解。晏殊言挣扎着离开莫语的怀抱,却无力地向地上倒去,韫彧之急忙上前一步,将她拥在怀中。莫语讪讪地将伸出的手收回,隐于袖中,那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尖泛白。
韫彧之望着晏殊言,眸中是揉碎了的斑斓星光,情深大抵便是如此。他在她耳边低声呢喃道,“困了吗?那便睡吧。”晏殊言虽想要离开,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未久,便沉沉睡去。
“你是个聪明人,接下来所做之事,便无须我多言吧!”韫彧之望着莫语,声音清冷。
“好好待她。若是你不能护她安宁长乐,我便是舍掉性命,亦会来寻你报仇。”莫语望着他,一脸坚定。
“你倒是多虑了。有我在一日,我便会护她安宁。倒是你,她向来恩怨分明,如今她定会认定你背叛于她,日后自是不愿再见你。”
“我自是知晓,日后,我定不会出现在她面前,惹她不快。”莫语将他的情绪掩饰得极好。只有他自己知晓,心口愈加疼痛,几乎令他喘不过气来,”既是如此,那我便告辞了。”说罢,他转身掀开布帘,出了帐去。
在夜色中,他望着帐中那两道身影,像是交颈的鸳鸯,是那般和谐。他叹了口气,决然转身,向着那夜色深处奔去。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眼前是一闪而过的青松绿树,发带飘落,青丝凌乱不已。荆棘划破衣衫,衣衫上血痕累累,他却不知痛为何物。只知道,自己的心,空了,而缺失的那一块,任凭他上穷碧落下黄泉,却再也寻不回来了。m.χIùmЬ.CǒM
他忽然觉得,除了这寂寥夜色,他的人生再无归途。他向夜色更深处行去,欲将寂寥放逐,奈何偶然出现的月色,却让他的寂寥无处遁形。这夜色,终究也无法将他的满身寂寥掩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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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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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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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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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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