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他便拿着伤药进来,走至晏殊言身侧,道,“主子,请宽衣,莫语为你上药。”
晏殊言背对莫语,解开衣衫,将肩膀露了出来。莫语抬眼时,便见到她肩上的伤口早便被简单包扎过。只是那衣料,非她那日所穿。
“主子那夜遇险后,可曾遇见何人?”他本不愿开口询问,毕竟,他虽在她身边,却不过是她身边的死士而已,有何资格?只是,他心下酸涩无比,终究是令他开了口,吐出这本难以启齿的话。
“不曾。”晏殊言敛眉正色道。她向来与莫语交心,此番,却不知是何缘由,她竟不愿将这真相告知他,只得说了这蹩脚的谎言,搪塞了过去。
莫语的神色愈加黯淡,仿若陨落的星辰。他终究是一言不发,沉默着轻轻解开那截玄色布料,放在手中轻轻摩擦。
这截玄色布料,乃以云绸制成,绣纹精巧绝伦,产自南韫。手中的云绸,手感微凉,极为轻巧,轻若秋毫,应是云绸中的珍品。此等云绸,极为珍贵,便是一般的贵族也不曾拥有。南韫自当年战败,每年便会向北临进贡云绸,然进贡的云绸数量极少,也只有北临帝后及太子方能享有。
临丰帝后自然不会来前线,北临太子若来前线,军中定不会无人知晓。此时,一个人的身影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韫彧之。
彼时,他随主子入宫,在国子监曾见过韫彧之几番。太子与主子在一起相谈甚欢,旁有世家子弟阿谀奉承,韫彧之与拓跋铮二人立于远处。韫彧之状似不经意地望向这边,实则一直打量着她,眸中柔情,不输于太子,仿若三月江南,令人不忍离去。
他当时便暗觉不妙,若是韫彧之知晓主子的真正身份,将此事传回南韫,亦或是禀告临丰帝,于主子,于晏家而言,便是灭顶之灾。饶是韫彧之不将身份之事告知旁人,他对主子,便是有非分之想。后果亦是令人堪忧。
某日,太子与主子在习课,韫彧之未曾去国子监,在宫中与小太监斗蛐蛐儿。他将他拦在僻处,一番质问。
他至今犹记得韫彧之的那番话,“她是何身份并不重要,你只须知道,她,我志在必得。”
“你是南韫人,日后,主子定是北临的将军,你们注定不能在一起。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罢!若你待主子是真心的,便不要做伤害她、伤害晏家的事来。”
韫彧之望着他,目光如炬,半晌,他轻笑道,“你只须将一事铭记于心,你不过是她身边的侍卫罢了。”韫彧之望着他,双手负于身后,仿若九重天上的神仙,教人只能仰视,只可膜拜。
一直掩藏着的心事竟这般轻易被人察觉,那一瞬间,他万分羞愧。一时冲动,便向韫彧之出手攻去。殊不知,须臾之间便被他制住,动弹不得。
“你是她的侍卫,我不愿伤你。你的秘密,我便替你保守。我的秘密,我想,你应不会泄露出去吧?”韫彧之在他耳边低声说完这话,便松开对他的钳制,转身而去。
那一瞬间,他震惊得无以复加。他自小便苦学武功,才能在数千人中被将军相中,来到主子身边,成为她的死士。而今,却被这外人眼中不学无术的韫彧之一招制住,令他着实难以置信。好半晌,他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脸色愈加难看了。
“莫语——”晏殊言见他久久未曾有何动作,便出声唤道。
这厢,他才回过神来,仔细地将晏殊言肩上的伤口清洗干净,又轻轻地在伤口上涂好伤药,再以纱布将伤口包扎好。动作轻柔,仿若在他手中的是世间弥足珍贵的宝物。
晏殊言眼角的余光扫过他腰间的伤,脸色冷凝了几分,不满道,“你眼中是否还有我这主子?若是没有,你便离去。”
莫语见她如此,低头瞥瞥腰上的伤口,正欲解释,却被她出声打断,“你虽名义上是我的死士,但我却是将你当作我的挚友,你如此不珍惜自己的身子,你令我该如何说你才好?罢了,你将伤药给我,我替你包扎伤口。”
“主子,使不得!”莫语心中溢满甘甜,却依旧出声拒绝道。
“究竟使不使得,由我说了算!若你是这般不听话,我还要你留在我身边做甚?是要将我给气死不成?”
莫语见她这般坚决,便未再拒绝,只得磨磨蹭蹭地解开衣带,背对着她,面色微红。
晏殊言正捣鼓着伤药,抬眼便看见莫语席地而坐,背上的伤口在烛光下更显狰狞。
“莫语,你可还记得,背上这伤口从何而来?”晏殊言开口问道。
“前年冬至,主子随太子前去冬猎,途中遇上了野熊,莫语是被野熊所伤。”他不咸不淡地开口,将那生死一线间的惊惧一语带过。
“当时离我最近的是临钰,我确是未曾料到,最终却是你将我救下。因为那时,你在队伍的末端,离我太远。”
“太子的武艺本不及我,自是情有可原。”他的武艺虽不及我,可他在你心中的位置,我却鞭长莫及。
“当时我本欲予你雪肌丸,此番一来,你的背上便不会留疤。可你,却是拒绝了。”
“习武男子若是身上无一两处伤疤,还能称得上是习武男子吗?”此生不敢奢求太多,只愿这为你而来的伤疤,能永远伴着我,直至老去。即使日后你嫁与太子,我还能知晓,我曾伴你身侧,并非南柯一梦。
晏殊言未再开口,低头为莫语仔细地清理伤口,一时无言。
莫语的脸色虽有些苍白,却泛着淡淡的红晕。他嗅到的是,她鬓间的馨香。她的发丝有些淘气,落在他颈间,痒痒的。一帐寂静,他听见的是她的呼吸,还有,他的心跳。
m.xiumb.co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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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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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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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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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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