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持续至深夜也不曾结束,太子于宴中先行告退,临走前在她耳边低语,道是有稀奇的物什赠予她,让她出宫前寻机会去东宫一趟。
虽她此前已是多番入宫,却向来是呆在国子监中,甚少去东宫,自是识不得去东宫的路。她在御花园中兜兜转转,面带愁容。今日临丰帝寿诞,宫中当值的的宫人本就不多,这御花园中,尤为冷清,竟寻不得宫人询问。
此时,一宫人走上前来,福身对她道,“晏世子,太子殿下知晓你不识去东宫的路,便差奴婢前来,为你带路。”
她不觉有异,便巴巴地跟在那宫人身后。那宫人本在前面带路,半晌止住脚步,回身恭敬道,“太子殿下见你许久未至,怕是恼了,奴婢带你走近路,晏世子意下如何?”
她想来也是,临钰这天之骄子,若是让他等久了,确是会恼,便欣然同意。殊不知,那宫人将她带至一座偏僻的宫殿附近,须臾之间便不见了身影。此处颇为破败,宫殿之中亦是些断壁残垣,着实荒凉。在这朱色高墙琉璃瓦的皇宫之中,实在是显得格格不入。
入眼处是一片湖泊,在这冬夜中,竟生出萦萦寒气。她在湖畔踱步,借着月光,辨别来时的方向。谁料,一双手伸至她腰间,猛地一推,她便失去重心,“扑通”一声便掉入湖中。
此处如此偏僻,应是冷宫一隅,平常本便少有人来,何况今日?
湖水冷若寒冰,她又身着皮裘,遇水便更显厚重。且她本就不会凫水,此番一来,不曾呼救便直接沉入水中。寂静的夜中,皎洁的月光在湖泊上洒下银色光辉,泛起的涟漪,一圈一圈,闪耀着光芒。看似美好,实则却蕴含着死亡的气息。
她费力地在水中睁眼,企图抓住头上的那一顶明月,心中忧虑万分。自己若是死在宫中,届时,自己的真实身份定然会被发现。此番一来,晏家定难辞其咎,将会面临牢狱之灾,抑或是,更为严峻的形势。
立于湖边的那道人影,她看不真切,只隐约知晓是个衣着光鲜世家子弟。那人叉着腰,见她这般狼狈,笑得畅快无比,“晏殊年,这水中的滋味如何?”
这声音,晏殊言自是万分熟悉的,是苏相的儿子,苏成。此前,她与苏成确是结下了梁子,令他在一众世家子弟面前失了颜面。只是她不知,他竟这般怀恨于心,竟欲借此机会朝她下手。苏成平日里本就嫉妒她深得太傅赏识,又得太子宠信,再加之此前韫彧之一事。如今,他自然是乐见她此等境遇,立于岸上袖手旁观。
苏成见晏殊言似无力再挣扎,狠声道,“晏殊年,休怪我无情,这都是你自找的!你能不能活下去,便听天由命罢!”言罢,转身加快脚步,匆匆离开此地。
视线愈来愈模糊,窒息感愈来愈强烈,她真的害怕,下一瞬,她便再也无法睁开眼。再无机会看阿爹舞剑时的飒爽英姿,再无机会看阿弟听她讲坊中趣闻时的纯良笑容。这世上,还有太多,她无法割舍,不能割舍的东西,包括晏家那一百多条无辜的人命。
透过湖水,她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毫不犹豫地跳进这满湖寒水中,朝她奋力游来。那人一把将她拽出水面,托着她游向岸边。
乌云蔽月,夜色更为暗淡,冷宫中本便少有灯火,此刻四下已是漆黑一片。她费力地睁开眼,却看不清来人的面容。
那人挽起她的袖子,端详着她的手臂。那人的嗓音有丝喑哑,许是将将在水中救她时受了寒,那声音带有一丝笑意,“果然是……”尔后,那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朝她道,“你现下如何?可有无大碍?”
她咳了几声,咳出了水,缓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感激道,“多谢,今日之恩,他日一定报答。不知阁下尊姓大名?”xiumb.com
那人并未答她所问,只是轻笑道,“滴水之恩,确是应当涌泉相报。我想,这救命之恩,确是应以身相许。你道是如何?”
她思索而道,“这倒是不能如救命恩人所愿。晏殊年乃男子之身,委实不能与男子结亲。若阁下不嫌弃,良田、珍宝之物,我倒是能拿得出手。”
“一介男子,为何还在手臂上点朱砂?莫非是你晏家的家风如此?”男子调笑道。
晏殊言见自己的身份教人识破,心下惊骇不已,正思索对策之际,听得男子又道,“这般,日后你嫁与我,我便替你保守秘密,可好?”
晏殊言一时无言,男子便腆着脸皮继续道;“女子向来对婚嫁之事羞赧,但你未曾拒绝,我便当你是应下的意思。既如此,他日,我下聘之时,总得有个信物吧!”说罢,男子便伸手解下她颈间的幽蓝琉璃珠,放于怀中。
“那是我娘的遗物,你将它还来!”晏殊言挣扎道,奈何头愈发昏沉,四肢无力,并未起到任何作用。
“既是你娘的遗物,于你而言,定然是弥足珍贵。这般,我将我的玉决交与你,日后我们成亲,我自然将它还你,可好?”
“我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晓,如何应下?”晏殊言道。
“晏晏,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需记得我的承诺便好。待我日后君临天下,定以江山为聘,许你一世安乐,可好?”他在她耳边低语道,仿若魔音,令她再也记不得后事如何。
醒来之时,她发觉自己身处东宫,临钰在一旁看着她,面色微红。
“太子殿下,将才是你救了我吗?”她开口道,声音沙哑。
太子的脸色微凝,半晌才道,“是我。”
“太子,你……”
正开口,却被临钰打断,“晏……小姐,今夜我虽救了你。你的清白却也算是被我毁了,日后,我定会向父皇请旨,娶你为妃,护你一世。”
“太子,其实……”
“你将才落水,感染了风寒,现下自是需静养方可。身份之事,你无须担心,我自是知晓应当如何。至于苏成,我已经惩罚了他。我已吩咐宫人将你落水之事告知晏将军,今夜你便留于此处,好生休养。”
她躺在东宫的塌上,握着颈间多出的那枚玉决,望着床幔,长叹了一口气。
第二日,回到晏府,阿爹便为她请来熟知水性的渔家女教习她凫水。也因着此事,她与临钰,才算是结下了一段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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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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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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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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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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