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止紧紧抓住了桌角,就听到姚景年继续说:“我派人亲自跟踪查看,但是却走丢了。”
姚景年似乎有意让顾行止紧张,顿了顿才继续说:“后来,我派人多加寻找,终于发现你父亲在京城扶风别院,只是他似乎已经失忆,根本就不知道你。”
顾行止心头一惊:“我父亲确实失忆了,但是你说他不知道我?”
姚景年点头,心中也有疑虑:“我可以确定他就是你父亲顾景之,不过当时情况紧急,没有来得及深入去问,所以也不能确定他为何连你也忘了。”
顾行止的心被狠狠攥住,他连忙问:“到底怎么样?”
“掳走你父亲的人,十分机敏,在我见到顾景之后不久,他就消失在扶风别院,我让人查探扶风别院是何人所有,也一无所获。”姚景年面露深思之色,“联系当初宋贵妃病重与你中毒,加之你父亲失踪的事情,我有理由怀疑,你父亲是被宋贵妃带走了,不然,有什么人会有她那样大的能力。”
顾行止面沉如水:“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
“宋贵妃如今宠冠后宫,若是能打压她,现在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计划。”
“说重点。”
“我会帮你找到你父亲,但是希望他能作证是宋贵妃掳走了他,如此一来,皇帝必定勃然大怒,宋贵妃倒台之后,一切就好办得多了。”
顾行止冷笑:“你就是想让我父亲送死。”
“话别这麽说,我自然是有办法让你父亲全身而退。”姚景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说,“宋贵妃这些年早就把持了后宫,我们要对付她无从下手,而她与朝中官员结交,似乎也是皇帝默许的事情,所以只有此事是一个突破口。”
“此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顾行止说,“你只是怀疑我父亲被宋贵妃私藏,但却没有足够的证据,这样你就来和我谈条件?未免可笑。”
姚景年也不生气,他说:“朝廷如今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没有一剂猛药,我们并不能轻易成功。”
“所以,你要的猛药是什么?”顾行止嘲讽道,“九皇子也可以作储君人选,你若是想要那个位置,大可利用九皇子,等宋贵妃将他送上那个位置后,你再把他拉下来,如此,岂不是省事。”
姚景年目露厉色:“宋贵妃害我母后,致使我外祖父一家三百余口含冤而亡,我绝对不会放过她,我一定要让她尝到逐渐失去所有,然后生不如死的绝望。”
“你的父皇也不无辜。”顾行止想起当初薛引歌跟他提及的苏皇后之事,便劝姚景年说,“当初巫蛊案疑点重重,但是他却急于定罪,致使苏皇后难以伸冤,此后不久就发生了苏将军叛国通敌案,未免过于巧合,而且许多关键证据都有自相矛盾的地方,皇帝却执意下旨。这些你不都是知道么?”
姚景年苦笑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搜查当初的证据,然而要想直接给我母后及苏家族人翻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苏家灭门几乎就是皇帝本人的意思,即便被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也知道他必定会死不悔改。”
“所以,你才执着于必须登上那个位置。”顾行止有些了然,“然而,你要知道现在皇帝正在盛年,若非急病,他断不会轻易退位。你若是想要登上那个位置,只怕为时尚早。”
“所以,我才说需要一剂猛药。”
“我不知道你的猛药是什么。但是,你若是不顾大辰百姓的死活,我绝不会手软。”
姚景年语气有几分不忿:“怎么,在杭山县当了不到一年时间的县令,就如此的爱民如子了?”
顾行止不愿与姚景年争吵:“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好走不送。”
姚景年这才拿出了一封信说:“这是礼部拟定的通商条件,到时候相谈的时候,你也好心中有数。”
姚景年离开之后,顾行止心里有些沉重,随意看了那个所谓的通商条件,心里有几分茫然。
第二天的通商协议会上,耶律娜比带着北狄的使团,将自己的条件直接摆上:“这是我们大狄的条件,我们开放马匹、牛羊的通商,一年的交易量牛羊十万,马匹一万,相应的,你们则需要开放茶盐的通商,盐一年可出一千石,茶一年五百石。”
“我们大辰的条件时你们开放马匹一年三万匹,牛羊十万;但是我们的茶盐一年只能各出五百石。”
耶律娜比道:“你们的条件未免过于严苛,若是我们的马匹大量出口,如何应对……”
“这是你们的事情,而不是我们所需要考考虑的。你们若是同意,可以直接签下条约,若是不愿意,我们也不强求。”
姚景年态度强硬,耶律娜比起身欲拍桌,生生被她旁边的使节拦下说:“事关重大,我们使团还需要商议一番。”
顾行止看着姚景年气定神游的模样,想着他为何这样笃定北狄会让步。沈安和一旁的礼部其他官员似乎在商议什么。
良久之后,北狄使节团道:“为了表示此次和谈的诚意,我们大汗亲自到来,也给出了足够的条件。不过马匹一事,我们最大的让步是,一年出口一万五千匹。这要是多了,我们也自顾不暇。何况,西戎也虎视眈眈。”
姚景年冷笑道:“怎么,你们想要和西戎通商?”
“姚大人误会了,我们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西戎兵强马壮,我们大狄也必须有所顾忌。”
顾行止开口道:“西戎与大辰并未签订休战条约,不过,这些年西戎的沙漠化进一步扩大,尚且自顾不暇,何有精力来侵扰北狄?”
北狄使节脸色通红,耶律娜比见顾行止和姚景年咄咄逼人,于是就放言道:“我们也不是非和你们辰国通商不可,西戎虽然这几年逐渐弱势,但若是我们大狄与西戎合作,也未尝不可与你们辰国对抗。”
姚景年笑了笑说:“大话谁不会说。你们若是有这个实力,何必要来找大辰协商?不过是有利可图。”
“你!”
北狄使节团气得脸通红,最终不得不妥协。
不过,姚景年到底是过于张狂了些,顾行止作为梁州城知府,到底还是顾及两国不能撕破了脸面,便说:“条约签订之后,即日生效,若是没有异议,那就各派代表签写文书。”
耶律娜比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姚景年,但是姚景年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着实地狂妄。
薛引歌在一旁看着此情此景,只觉得姚景年是另有目的。
这一点也不符合姚景年的性格。
走出驿馆的时候,耶律娜比脸上的愤恨都还未消散,而薛引歌却撞到了她的枪口上。
“公子小白,上次你坑我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我们大狄的牛羊,卖给谁也不会卖给你!”
薛引歌摊手道:“大汗要这么做我也没有办法。”
见威胁不到薛引歌,耶律娜比反而觉得没趣,于是调笑道:“听说你们大辰的商人地位极低,要不你跟我回大狄,保证让你吃香喝辣。”
薛引歌敬谢不敏:“多谢大汗厚爱,在下无福消受。”
耶律娜比感觉没趣,于是就带着自己的护卫又到梁州城内随意乱逛了。
注意到顾行止的脸色一直都不太好,薛引歌忍不住问说:“你似乎有心事?发生什么事了?”
“无妨,只不过被他们吵得头痛。”
薛引歌拉了拉他的衣袖说:“那我们回家吧。”
虽然通商协议已经签订,但是北狄使团却迟迟不肯回去,依旧在城内逗留,于是只能让谈彦多布置一些人手,以防北狄的人另有所谋。
转眼间元宵节已至,薛引歌工场也逐渐开工,闲来无事的薛引歌自己没事在房间捣鼓着花灯,顾行止这几日似乎和姚景年走得极近,不知道两个人在商议着什么。
等到了夜晚的时候,顾行止答应了薛引歌同她一起看花灯,两人来到梁河附近,薛引歌提着兔子花灯,顾行止陪伴在她身侧。
“你似乎总是闷闷不乐。”薛引歌将花灯递给顾行止,“眼神里的光都没有了。”
“可能是因为两国和谈的事情还有一些事情要收尾,所以有些累了。”
顾行止抓住薛引歌的手说:“今日既然是上元佳节,我便陪你好好逛逛。”
车如流水马如龙,远处灯火如昼,还有人在表演打铁花,各种杂耍。
顾行止像是害怕薛引歌被人群冲散,紧紧握着她的手,不知不觉就被人群推攘到了一处猜灯谜的地方。
摊主告诉众人,一个灯谜猜一次五文钱,猜对十个就可以换精美的莲花等或者蟠桃等各式漂亮的花灯,若是连续猜对十个最难的灯谜,就可以获得最好看的嫦娥奔月走马灯。
见薛引歌有些跃跃欲试,顾行止将钱付给了摊主,薛引歌走到猜灯谜的屏风处,指着八十九号灯谜说:“老板,我要猜八十九号灯谜。”
“低头思故乡,打一中草药名。”
“这个简单,怀熟地!”
接下来,薛引歌再挑了九个灯谜,不知道是她运气好,还是因为灯谜简单,她最终获得了一盏莲花等。
“不知道那嫦娥奔月走马灯谁能拿走。”
顾行止笑了笑,对摊主说:“我要那盏嫦娥奔月走马灯。”
“公子,这难度可是极大的,要想尝试的话,可是要一两银子。”
薛引歌点着自己的下巴,像是在思考这是否值得,顾行止就已经将银子递给了摊主:“我要试试看。”
摊主于是打开了第一号灯谜:“一去无音讯,打一字。”
顾行止不假思索:“查。”
摊主脸色微微一变,薛引歌问说:“这是怎么猜到的?”琇書網
“‘查’字去掉‘一’,余下‘杳’。‘杳’,意为无消息,不见踪影。”
薛引歌点头道:“这不就是典型的逆向思维。”
摊主接着揭开第二张灯谜:“百里挑一两倾心,打一字。”
这次依旧是灯谜,顾行止道:“皆。万事皆空的皆。”
摊主脸色微微一变,周围的人鼓掌喝彩,问说:“你怎么猜出来的?”
薛引歌回答说:“这个我知道。‘百’字挑去‘一’,余下‘白’;‘倾’字的中心是‘匕,组合起来就是‘皆’字。”
接下来的灯谜,顾行止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当摊主将嫦娥奔月走马灯递给顾行止的时候,脸色依旧不太大。
顾行止将灯递给薛引歌说:“送给你。”
薛引歌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然后她就看到顾行止悄悄将钱给了摊主,她侧耳倾听,才知道顾行止对摊主说了什么。
“我家夫人心情不好,我只能用这个灯讨她欢心。这是一点心意,还望见谅。”
薛引歌心头一暖,朝着正向她走来的顾行止伸手说:“怎么那么慢,我们去河边看河灯吧。”
顾行止伸手牵住了薛引歌,两人来到了梁河附近,看见许多青年男女正在河岸放河灯,只是不知道许愿了什么。
圆儿早就准备好了河灯,递给薛引歌说:“小姐,你也放了好许愿。”
薛引歌将走马灯递给顾行止,随后慢慢蹲下,然后一盏莲花河灯就轻轻放入河中,她双手合十,似乎是在许愿。
“顾行止,你不许愿么?”
顾行止正想拒绝,见圆儿的眼神,最终还是看着薛引歌说:“好,我和你放一盏一样的。”
等到顾行止起身,薛引歌忍不住问说:“你许了什么愿望?”
“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薛引歌正想反驳,突然听到梁河桥上一片骚乱,有人大喊道:“有人落水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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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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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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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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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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