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次再去,她有可能搭上自己的儿子。冰冷已久的心有些浮动,她的心左右摇摆着,下不了决心。
……
桓儿在不断祈求声中睡去,第一次,他没有流连于最爱的书册中,而是缠上了她。
南飞燕答应鲁青好好考虑,鲁青才愿意离去。其实他们谁都知道,这是皇帝的命令,根本由不得她来考虑。
她现在要考虑的是要不要再复仇。
看着可爱的儿子健健康康地成长,她一度忘记了仇恨,也忘了曾经认识过东方风云这个人。如果不是这次事情,她真的愿意一辈子隐姓埋名度过余生。
多久了?五年了,足足五年,她离开东方风云,离开所有的恨和怨,足足五年了。这一次,她要回去吗?
是夜,她做了一场梦。
梦中,父皇母后和弟弟妹妹们都在指责她。“我们死得好惨,你却在这里过着好日子,我们的血海深仇你忘记了吗?”
凌子棋也抹着混身的鲜血走来。“你是怎么掉下涯的?我是怎么死的?他对你那么无情,我身上的箭便是全部要射向你的呀!”
“索他命,索他命,索他命……”
南飞燕吓得“啊”一声大呼,擦去脸上密布的汗水,看到了桓儿的小脸。
“娘,你又做恶梦了吗?”
这些年,她常做恶梦,梦到的都是些血淋淋的东西,却还是第一次在梦中接受亲人的指责。
摸着眼前小小的脸蛋,南飞燕将其置于脸侧,两张脸紧紧相贴。
爹,娘,弟妹,舞儿没有忘记仇恨,舞儿还会继续复仇之路,就算,他与我的孩子有着血源之亲。
鲁青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同时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桓儿终于可以去做太子伴读了,但城舞却要陪伴在身侧。琇書蛧
他倾慕已久的女人就要离开这里了,多少心里有些失落。
“告诉皇上,桓儿年幼,我不放心,如果不让我去,便不能让桓儿去。”她说话向来直来直去,也从不会在鲁青面前以“草民”自称。
或许正是这样,鲁青便对她的感觉深一份。
一个有着一头雪样白发的美艳少妇,多少次搅动了他的心。
南飞燕曾对所有人说,她生来便有这样一头白发,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被夫家驱赶至此。
鲁青也从媒婆的口中得知,却不甚相信。
这个叫城舞的女人,如同一个谜,是四方街共同的谜。
鲁青怀着忐忑的心情将南飞燕的要求禀告了东方风云,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
皇后因听得这附近有了座好庙,已去烧香拜佛去,自然无从知晓这件事情。
南飞燕带着桓儿,在鲁青的府里见到了东方风云。
“抬起头来。”东方风云的声音醇厚如当年,只是这味里重了严肃,更威严了一份。
哦,现在的他是皇上,天下人皆叹服的皇上,自比不得当年花花肠子一堆的安乐王爷。
南飞燕刻意掀了半边头巾,露出了许多如雪的发丝。
“你……”
东方风云大惊。
他依旧年轻俊逸,让人看得呯然心动。算算,已经五年没见了吧,这五年,在他身上没有留下太多的印迹。
颀长的身子端坐在那里,看人的眼神总似一双抓心的爪子,随时会将所心仪的女人牢牢把握。
还是那样。
南飞燕对于东方风云的惊讶视若无睹,淡然拜了下去。“草民见过皇上。”
“你跟一故人好像!”东方风云缩缩目光,不时以探寻的眼光打量着她,似乎想看出些什么来。
“那岂不是草民的福气,能长得与皇上的故人像。”南飞燕刻意将白发撒落一束遮住了些脸庞,话音平静,无一丝惊慌,脸上却有了讽刺的色。
东方风云不似那么确定地再在她脸上巡视数遍,最终转移到了桓儿身上。“你叫什么?”
“禀皇上,叫城桓。”南飞燕抢过了话头。桓儿用一双大眼看看南飞燕,最终点点头。
在皇帝面前,他丝毫都不露怯。这让南飞燕和东方风云都小小地一惊。
“你呢?”东方风云的目光又巡了回来,落在南飞燕的身上。
“城舞。”南飞燕答。
“城舞……”咀嚼着这个名字人,他似想起了什么,又似发现了什么,目光一紧,急瞪南飞燕一次,对方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半垂着头跪在那里。“起来吧。”
他心烦意乱,站了起来。“明日启程,宫里有的是东西,就不用带别的了。”
踱出县府,他的心无端地烦躁起来。背后传来桓儿稚嫩的声音。“娘,我们要走了,不去凌叔叔的墓上道个别吗?”
东方风云像被什么抓住一般,猛然回头,看到的是南飞燕搂着桓儿小小的身体。“凌叔叔会在天上保佑我们的,不用了。”
她娇俏白嫩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一双柔软细长的小手上下抚摸着身前小小的身体。那指有些微变形,透着干枯,与东方风云记忆中的南飞燕的手相差甚远。
或许不是,他从她的表情里看不到任何的信息,只能如是说服自己。
一队人马浩浩前行,朝着皇城的方向走着。南飞燕和桓儿被安排在同一辆马车上,官道宽阔,马匹奔走。桓儿兴奋地掀帘张望,东方风云坐在马上,轻易地看到了南飞燕满是愁绪的脸。
额眉微蹙,似极故人。
“皇上,那人好眼熟呀。”皇后红梅并未明言南飞燕,这是东方风云的禁忌。
“嗯,但不是。”东方风云不甚热情地答,转移了马头离远了皇后的轿撵。
驿站休息之时,东方风云叫住了南飞燕。“城姑娘的发为何如此之白?”
“生来就如此。”
她答得简单,却连头都不曾回过去,这是大不敬的。
若在往日,东方风云早已怒起,只是,对这个女人,他竟没有一丝的怒气,似乎一切都理所当然。
“你的夫婿呢?”
“死了。”
“你的婆家呢?”
“嫌我白发,将我赶出来,许久不曾有消息了。”
“你是那里人。”
“当然是四方城的人了。”
一切都跟他心底里的那个人的情况差得太远,东方风云不明白,自己到底在追寻些什么。
那个该死的女人,一心只想杀他,他却还要牵挂着她。
不会的,不会是她的,她应该没有孩子。
看看南飞后燕手头牵着的桓儿,他无端地觉得亲近,竟胜过东方胤许多倍。
东方胤,并非他的亲生子,这是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他现在是宏清国的太子,桓儿正是去给他做伴读。
“娘,皇上好好哦,并不像别人说的那般高高在上呀。”桓儿握着母亲的手,在她怀里撒着娇。他极少这样,不知今晚是怎么了。
南飞燕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差不多可以打到他的小脸。“你这般小,太子怎能看在眼里,娘还真怕他欺负你呢。”
东方胤调皮的样子印在脑海,五年过去了,他已然成了半大的少年,如何能接受一个小孩做伴读?
“太子多大了?”桓儿好奇,追问。
“十三四了吧。”
“娘如何得知?”
这个细心敏感的孩子!拨拨他眉心落下的红色发丝,南飞燕担忧起来。能拥有红色发丝者毕竟不多,桓儿的这个特点与他太像了!
“娘,说呀。”桓儿催促,南飞燕猛然醒悟,“娘是猜的。”她胡乱地应付。
红梅坐在西窗,对着窗外由宫女梳头。
宫女是当年的侍女,她轻易地看到了外面玩耍的桓儿。“娘娘,那孩子好眼熟哟。”
“在哪里见过吗?”红梅的目光也移到了桓儿的身上,皱上了眉头。这些年的养尊处优,再加上无后宫之争,她的日子过得舒坦,肤色也白嫩了许多。
“像……像……奴婢不敢说。”宫女最支吾起来。
“快说,赐你无罪!”
有了皇后的这句话,宫女的胆子大了些。“这孩子生得怪,那发暗红似霞,与皇上倒有几份相似呢。”
“那脸呢?”红梅不但没有责骂,反而追问。
“这……说不好。”宫女没有把握地答,红梅目光紧紧锁在了桓儿身上,再也没离开。“我看,那眉眼与脸也有些似呢。”
她自语道,宫女未能听清,只抿了唇继续为她妆扮。
……
“南飞燕!”
南飞燕不想会有人在这里认出自己,猛然回头,看到的是已经成为皇后的红梅。
“皇后娘娘。”她跪了下去,显得惊惧。
“不要装了,你就是南飞燕。”红梅紧盯着她的脸,想将她一举揭穿。
南飞燕的心头一振,她没想到红梅会亲自来问。
“什么燕?”她抬头时已经显露了惊惧,复又低下了头,“草民不知娘娘在呼谁,草民叫城舞。”
“倾城舞么?是否真如外人所说,南飞燕就是倾城舞?”红梅歪了嘴,眼里杀气浓重。没有人跟在她身边,这一场谈话只有她两人知道。
“什么舞?草民姓城名舞,叫城舞。”她充当了一个未见过世面的村妇形象,一头磕在那里,头抬起又低下,低下又抬起,完全无所适从。
红梅眯了眼走近,抬起了她的下巴,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那一头白发。“听说有人会因为伤情过度而变成一头白发,你也是这样的吗?南飞燕?”
南飞燕将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颤抖着唇否认。“不是的,娘娘,草民的发生来便是这样,所以才会被夫家休掉,孤苦带个孩子。不过,草民确实伤过心,还差点跳河死掉。”
红梅松开了手,她记忆中的南飞燕高傲冷艳,连在东方风云面前都以我相称,更没有向谁认过输。眼前的女人与她差了太多。
“好了,没事了。”她提起莲衣,怕脏似的离了南飞燕的身侧,快步走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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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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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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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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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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