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富也就是个花架子,即便梅晚箫惰于习武,但收拾他还是绰绰有余的,于是一下便扎中了苏大富。
“……”苏大富原本还能端着架子,气势十足地跟她说话,这一针下来便破了功,哭丧着一张脸,道:“枉我一路费心费力,暗中保护于你,你却这般待我!”
“啧。”梅晚箫翻了个白眼,转身在桌前坐下,懒懒道:“死不了,放心吧。”
苏大富咬牙:“你先把针拔了。”
“不识好歹。”梅晚箫撇了撇嘴,到底还是站起来,给他拔掉针,道:“扎的是百会穴,提神醒脑。你一路奔波而来,不感谢我,倒还诉起苦来。”
苏大富眉心略微抽搐,颇有些无言,转身与她一同在桌前坐下,道:“我说的是真的,那信纸,我要看。”
梅晚箫挑眉反问:“你怎知那盒子里有信纸?”
“……”苏大富眼观鼻。
“你为何一路尾随我而来?”
“……”苏大富鼻观心。
“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苏大富闭上眼睛。
梅晚箫冷冷一笑:“那就恕难从命了。”
她说着,站起身便要出门。
“哎哎哎,”苏大富一把拉住她的袖子,讨饶道:“少侠少侠,有话好好说。”
梅晚箫抱胸而立,淡淡道:“那你怎的不好好说话?”
苏大富避无可避,原先还与梅晚箫互不相欠,还可以拖沓,如今他想要的东西在别人手中,少不得要低头。
他叹了口气,道:“我在追查一件事,尚未有结果,不便告知。”
“巧了,”梅晚箫道:“我也在追查那信纸的来处,尚未有结果,不便告知于你。”
“……”苏大富好气哦。
梅晚箫才懒得理他,转身就往门外走。
“好好好!”苏大富咬牙:“我告诉你就是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梅晚箫好整以暇地往桌前一坐,抬手道:“坐啊,别客气。”
“……这好像是我开的客栈。”苏大富叹气,妥协地坐下了。
“都一样都一样,别客气。”梅晚箫笑眯眯的,翻脸跟翻书一样。
苏大富跟她折腾这一路,着实心累,也不再跟她计较这些口头上的便宜,低声道:“本是我的家丑,不应张扬,但既然已经牵扯到你,确实我也应该告知。”
“晚箫公子,敢问你可是异乡人?”
他眸色深深,语气低沉,向来含笑的脸上带着十分的严肃。
梅晚箫心中一突,面上仍掩饰得极好,疑惑道:“你说什么?”
苏大富阅人无数,哪里看不出她的伪装,叹气道:“你若真想知道这件事情,还请你如实相告。”
梅晚箫吸了口气,却别开了眼,道:“你说的异乡人,是何处的异乡人?”
“我的意思是,你是出生在梅花谷,还是半道去的梅花谷?”
这话问得看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却一下正中要害。
他虽不知道有些词汇,但梅晚箫却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他问的是重生,还是穿越。
“自我出生起,便在梅花谷。”她顿了顿,指示苏大富审视的双眼,道:“只是我与常人有异,生来便有记忆。”
苏大富捏紧了桌布,手指紧握成拳,略微颤抖,但仍强自镇定,道:“什么记忆?”
梅晚箫顿了顿,突然笑了,那笑里三分防备,七分嘲讽:“若我说是前世的记忆,你可相信?”
“……”苏大富面色不改,手却越捏越紧。
“你看,”梅晚箫耸了耸肩,作势要站起来,叹气道:“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
于是起身要走。
“……我信。”却听得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来。
梅晚箫略感意外,回眸打量他。
却见苏大富原本清澈的眼里泛起细小的血丝,但目光咄咄,神情坚定,他道:“我一路跟着你,便是为了佐证这一点。”
“……”梅晚箫感觉自己像个被耍的傻子。
“我的父亲……”他顿了顿,别开眼,声音轻若鸿毛:“与你便是一处来的人。”
梅晚箫几乎脱口而出:“他是谁?”
“你可还记得,幽冥谷所托之事?”
梅晚箫一怔。
片刻,她失声道:“你……原来是幽月失散多年的儿子?”
“……”苏大富胸间升起一股怒气。
“不对,”梅晚箫又想起什么,皱眉道:“你娘不是天音宫主秦筝吗?”
“……”苏大富胸前的一团怒气被这一箭正中要害,戳漏气了。
梅晚箫深感唏嘘:“贵圈真乱。”
“……”苏大富真是想打人。
但是想想门外守着的那尊大神,自己出门又没带谭云,咬咬牙还是忍了,道:“幽冥谷圣女幽梦,乃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梅晚箫转了转眼珠,一思量,惊道:“这个渣男!”
苏大富听不懂,到底也是疲于应付了,他一屁股坐到一旁的软塌上,叹气:“在潭州时,你曾问我,从何而来你所说的‘脑筋急转弯’,便是我父亲告诉我的。”
这就难怪了,梅晚箫最初还以为,苏大富也是异世之人呢。
“就连西游记,”他垂眸,掩去眼中无限复杂,道:“也是父亲曾与我说过的。”
“……”梅晚箫的嘴角抽了抽,道:“那你还非要缠着我说完。”
自然是想套她话的把戏了。
这个苏大富,奸诈狡猾无比,梅晚箫不禁离他远了些。
“但在我四岁之后,父亲便没了踪影。”
“我娘是天音宫圣女,与他私会已是大忌,更遑论还生下了我,偷偷抚养。幸好那时,宫中长老与我娘私交极好,并未戳穿,只是一力劝阻我娘与父亲断了关系,就此回到天音宫,继承宫主之位。”
“我娘自然不肯,执意要与我父亲在一起。”wWW.ΧìǔΜЬ.CǒΜ
“那长老便在我们一家人的吃食中下了药,所有人都昏迷过去。”
“待我醒来,已身在潭州。”
苏大富说这些话的时候,眉宇间毫无波动,甚至语气平平,好似说的不是自己的家事,又好似早已将此事温习过千万遍,结局了然于胸,无法再触动他伤感。
梅晚箫一怔,却是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她试探道:“然后呢?”
“然后我父亲就此不知去向,等我再有他消息的时候,他已然变了个人。”
他冷冷一笑:“前二十年,他叫做苏枫眠。”
“离开雪川之后,”他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他叫,苍肃。”
苍肃。
梅晚箫隐约觉得耳熟,突然想起什么,失声道:“苍肃,那不是……”
“徽州苍绝山,苍绝宫主。”
苏大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道:“幽冥谷托你寻找之人,与我要寻找之人,是同一人。”
“……”梅晚箫觉得脑子有点乱。
“当日幽梦让你到潭州找我打听消息,我便知她用意了。”苏大富道:“当年我还小,无力阻止我娘受人控制,不得已接任宫主之位,亦无力追寻,我的父亲到底被人送到了哪里。”
“直到多年后,我方才追查到幽冥谷。但幽冥谷向来避世不出,我并无机会前去询问,等了多日,方才等到幽梦偶然出谷游历。”
苏大富低低地笑,分明带着笑声,眼里却阴寒无比:“即便她带着面纱,但那眉眼,却与我父亲有八分相似!”
“我娘枉自思量筹谋,当了宫主,却也不过是人的傀儡。费尽心机夺回大权,为的便是有朝一日找到我父亲,却不料……世上从不缺薄情之人。”
这就难怪了。
苏大富一直知道秦筝的想法,却一直躲在暗处看着她,从不现身。只怕目的便是怕她一时控制不住情绪,落了把柄在别人手里,圣女的名头一旦动摇,自然宫主之位也不保了。
梅晚箫若有所思:“怪不得,在凤阳城的时候,你对秦宫主冷言冷语,一直说她认错人了。”
剩下的自然不需再说。
梅晚箫找到苏大富,解开他的谜底,让苏大富一下知道她恐怕与自己的父亲有所关联,这才提出以玄寒玉作为交换,要加入屠魔队伍,其实也不过是寻个由头跟着梅晚箫而已。
再到后来众人攻打万刹门,梅晚箫被梅逐曦强行赶走,苏大富也假装不敌,后来更是称在长安有时事,也撤退了。
然后便是现在了。
梅晚箫心情复杂:“干嘛不早告诉我?”
苏大富叹气:“只怕一早告诉你,你也不承认。加之当时与你并不熟悉,恐生了异端。”
“再后来,我明察暗访,多方打听,这才查到苍肃头上。”
“但又因他是我父亲,却表现得对一切毫无所觉的样子,我便有了大胆的推测。”
苏大富目光灼灼:“如此,你便能将那纸条给我了吗?”
梅晚箫不料真相竟是这般,一时有些愣怔,好一会,方才会过意来,自贴身的衣袖里取出锦囊,那锦囊中便放着那日的信纸,梅晚箫察觉到它的不凡,一直随身携带着。
她随手递给他。
苏大富见她如此大方,倒有些意外,刚想说什么,便见此人神色坦然,似乎丝毫不担心,随手便递出了至关重要之物。
然后她说:“给你给你,反正你也看不懂,还跟我这么远。”
“……”苏大富一口气哽住,不上不下,可以说非常想打人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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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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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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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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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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