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晚箫顺着那处假山往里走,入目却是绿树茵茵,凉意阵阵,阳光恍惚的天,带着些微清风,沁人心脾。
走得近了,那哭声便愈发明显。
原本舒适的凉意也变成了寒意。
梅晚箫看似天不怕地不怕,心里却还是有些发毛的。
虽说不信这些吧,但自己带着记忆来到这个世界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有什么奇异的事情,似乎也能解释。
她胡思乱想着分散心中的寒意,终于在一处假山口停下。
此处石窟宽大,洞口高约七尺,勉强能容纳下一个人身,那隐约的哭声便是从此处穿出。
梅晚箫走到洞口的时候,那声音已弱了许多,只还剩细微的抽泣声。
原本不该多管闲事,但连日来发生诸多事宜,让她不得不处处留心。
但既然已经走到此处,梅晚箫也心下稍定,以为是哪个宫女受了委屈,在此发泄,便出声道:“是谁在这里?”
里面的人明显一惊,想要躲闪,却已经来不及了,与梅晚箫打了个照面。
好美的人。
梅晚箫的第一感觉是这样的。
但见此人螓首蛾眉,秋波婉转,气若幽兰。端的是以花为貌,以月为神,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
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女子一双清眸流盼生辉,沾染几分淡红泪痕,更是我见犹怜,令人沉醉。
“你……你是何人?”女子见了梅晚箫,自然一惊,此处是深宫,梅晚箫一个“男子”出现在此,也难怪她这般惊慌。
梅晚箫倏然回神,抱拳道:“在下乃是太医院新来的太医,在远处听闻哭声,心中疑惑,便来查看,并无造次之意。”
她身份特殊,若说出真实身份,只怕要引来麻烦,梅晚箫随口找了理由,姿态大方地解释。
女子慌乱间系上面纱,听闻她的话,也神色稍霁,舒了口气,道:“我乃是皇上御封的美人,姓玉。”
玉美人,真是人如其号。
梅晚箫俯身行礼:“微臣见过小主。”
“免礼。”玉美人平复了气息,双眸微动,面上带了几分愁容,更是有了一股独特的气质,叫人挪不开视线。
梅晚箫隐约觉得她的眉目有些熟悉,但一时却想不起来。原先以为是宫女,还可安抚几句,但若换了皇帝的妃嫔,自然轮不到一个太医来说这些话,她起身告辞。
“且慢。”玉美人神色微微犹豫,见梅晚箫回过身来,嗫嚅片刻,终于还是轻声道:“这位太医,可是从天一宫出来?”
梅晚箫微顿,道:“是。”
玉美人美目里闪过一丝欣喜,忙道:“那你可知皇上状况如何?”
却是一个关心皇帝的女子。
后宫复杂,似她这般心性纯良之人着实不多,梅晚箫不免对她起了恻隐之心,便柔声道:“请小主宽心,太医院诸位德高望重的大人日夜恭候在皇上寝宫外,库中药材也十分充足,定能保皇上无虞。”
“太好了!”玉美人敛眸,纤纤玉指捻着锦帕擦拭眼角,朝梅晚箫福身道:“多谢太医告知。”
她这一低头,梅晚箫心中熟悉的感觉更甚,突然福灵心至,想起了什么,心中诧异,出声道:“微臣冒昧问一句,小主可有皇子?”
玉美人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有些疑惑,但还是答:“我诞有一子,在皇子中排行第十。”
“可是在十月出生?”梅晚箫心中怪异之感更甚。
玉美人颔首:“是。”
是了。
十皇子,难怪他自称名为十月。
“微臣早年随师父行走江湖,略懂面相之理。见美人天庭饱满,眉梢上扬,目光清透,是极贵的面相。”梅晚箫随口胡诌道:“是以心生好奇,多问几句,多谢美人告知。”
玉美人是个性子温软随和的,见她如此,倒也不曾多说什么,只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梅晚箫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怪不得那个十皇子生得如此貌美,却是有一位这样冰肌玉骨的母亲。
只是为何他要自称名为十月,以侍卫的身份出现?
梅晚箫心中疑窦重重,但也只能暂时压下心绪,转身去找还在等候她的宫女。
但此行注定不顺。
她刚走出假山,站在一丛繁盛的绿树下,便看到远处汉白玉拱桥下的两人。
男子笑容温软,俊美无俦,一袭白衣更是翩翩公子。
女子含羞带怯,粉颊生霞,软软的身姿靠在男子怀中,笑语晏晏。
风吹叶动,带来浅薄的桂香,藤蔓依依,流水脉脉,更衬得郎才女貌,好似天作之合。
却是君暮寒与临月。
梅晚箫脚下一顿,面容倏地沉静下来。
她眼里一片平静,却立即调转了方向,穿过重重假山,不再看那两人一眼。
等候许久的宫女正不住地往这边张望,见梅晚箫终于出来,方才舒了口气,道:“公子,您可回来了,天色不早,快随奴婢出宫吧。”
“嗯。”梅晚箫淡淡应了,眸光平静如水。
那宫女却敏感地发觉,这晚箫公子似乎与来时的气势不大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却也说不上来。
只是主子的事情何曾轮到她过问,是以便不多言,带着梅晚箫七拐八拐,终于顺利出了宫。
一辆深色马车停在宫门不远处,桑柔坐在车辕上张望,见了梅晚箫的身影,忙与车夫说了一声,跳下马车,神情略微慌张地小跑而来。
桑柔纵然性子与她一般,大大咧咧了一点,但遇事也还算冷静自持,轻易不会这般慌张,甚至还出门来找自己。
梅晚箫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见桑柔面色焦急,双手握住她的手,低低道:“公子,大公子出事了!”
梅晚箫一惊,下意识地捏紧指掌,声音一扬:“何事?”
……
马车一路疾驰,最终在天黑前出城,进了一处农户。
这处农户却是唐门名下的一处据点,年代久远,因为靠近帝都,是以伪装极好,十多年来一直不曾暴露。
梅晚箫推开门的时候,叶月舟正皱眉在床前踱步,床上躺着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梅逐曦。
“表哥!”梅晚箫神色一变,连呼吸都急促了些许,她盯着躺在床上的梅逐曦,声音有着微不可查的颤抖:“怎么回事?”
叶月舟见到她,原本紧皱的眉头也是一松,忙拉住她,反手关上门,低声道:“说来话长,箫儿,你快看看你哥。”
他一边说,梅晚箫一边走近床边,掀开被子,单手搭住梅逐曦的脉门,眸中焦急之色无法掩饰。
良久。
“如何?”叶月舟轻声询问。
梅晚箫却神色古怪,没了刚进门时的焦灼,凝眉若有所思。
“这症状,我曾见过。”片刻,她低低出声。
叶月舟闻言也是眉头一松:“那便好,你看他……”
“当时,我只以为是人受到重创之后留下的后遗症。”梅晚箫站起身来,神情无比认真地看向叶月舟,冷静道:“表哥,你仔细回想,当时是何情景?”
叶月舟一怔,似是思考了片刻,随即道:“各大门派奔波数月,终于在荒漠中找到万刹门一处重要据点,与之厮杀间,逐曦找到一处机关位置,唤我们进去。”
“他走在最前面,我随后,然后是各个门派年轻一辈的弟子,有冷长决、周重华、苏南乔、听尘之辈。”
“原本还好好的,我们四处搜查,看是否有歪门邪道的器物。直到逐曦突然低呼一声,我忙去查看,便见他直直倒下,不到一炷香时辰,便成了现在的样子。”
叶月舟叹了口气,道:“幸而那处据点也是一道通往中原的捷径,这才让我得以带着逐曦,如此火速地赶来京城。原本想直接去梅花谷,但谷中已有萧无声前辈,姑姑与姑父想必也诸事缠身,我便想先让你看看,是否有法子。”
梅晚箫皱眉听完,细细回想,倏然道:“我哥当时手里可有拿着什么东西?”
叶月舟微顿,突然想起什么,忙道:“有。”
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只暗红色的木盒。
木盒分上中下三层,密封得极为严密,但不知为何,每层两侧各有针眼大小的两个小孔,透进些微光亮。
梅晚箫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心跳加速,似乎要揭穿某个谜底一般。
她伸出手,拉开第一层盒子。琇書網
却是数只浅白色的虫子,极为细小,在烛火的掩映下缓慢蠕动,看得人头皮发麻。
再拉开第二层盒子,仍是这般大小的虫子,只是颜色却变成了鲜红色,看着极为瘆人。
梅晚箫心里隐约有了影子,再打开最后一层盒子。
却是一张泛黄的纸条。
她凝神检视纸条四周,确认没有别的东西,方才自袖子里取出银针,将纸条细细挑出,放在桌上。
叶月舟眼见她要伸手打开纸条,忙道:“箫儿,我来。”
他说着,便伸手展开纸条,却很快皱起眉头:“这是什么图案?”
梅晚箫一顿,接过纸条,凝神细看。
却陡然神色大变。
这上面哪里是什么图案,分明是前世的文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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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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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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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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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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