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乱来啊。”苏大富看她那恐怖的眼神就知道准没好事,往谭云身边躲了躲,一脸忌惮。
梅晚箫不屑地哼了一声,收回视线,拿了新的筷子扒拉盘子里的菜,淡淡道:“你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苏大富略感意外,松了口气,道:“那就当我没说好了。”m.χIùmЬ.CǒM
梅晚箫自然狐疑,但苏大富看似随意,嘴巴比谁都严,索性她也不追问,心中略有猜测,但也不想多说。
一时无话,两人各怀心思。
苏大富的眼珠转了转,见梅晚箫端起了酒杯,忙谄媚地用自己的杯子去碰一下,笑眯眯道:“晚箫公子要去京城,倒正好与我一道,真是有缘呢。”
梅晚箫挑眉:“我可没说要和你一道。”
苏大富却慢悠悠道:“贵客将至,京都戒严,寻常百姓出入尚需仔细盘查一番,更遑论江湖人士了。”
“说得好像你不是江湖人士一样。”梅晚箫不为所动。
苏大富眨眨眼:“可我在京城有商铺呀,进京视察自己商铺的寻常百姓,难道还要被为难?”
见他所言似乎不是假的,梅晚箫倒有点动摇,便道:“西游记你就别……”
“你告诉我西游记,我告诉你为何我去而复返。”苏大富一锤定音,笑得跟个狐狸一样奸猾。
他一直不告诉梅晚箫为何他知道她前世的东西,梅晚箫再三逼问也是无果,之前他提出要加入剿灭万刹门的队伍之事本就蹊跷,只是当时各取所需,梅晚箫也没有多问。
原本以为他是冲着天音宫去的,后来却不是,但跟着武林人士进了漠北一月,他便去而复返。
说什么怕风沙大,说保命要紧,自然不是真话。
梅晚箫既然下定决心要去长安,也不好半途而废,能知道点事情总好过不知道,也勉强算是交换吧,于是勉为其难答应了他。
苏大富此人,虽然总是满嘴跑火车,但迄今为止,倒也还没坑过梅晚箫。加之两人同为吃货,苏大富又喜享受,出行总是招摇过市,梅晚箫与之同行从不用关心吃食与住宿,倒是乐得清闲。
不过就是要求有点多。
“哎哟,晚箫兄,再给我将两个那个什么脑筋急转弯呗。你上次破了我那三个,害的我现在都没还重新开起点墨大会来。”
“不讲,下一个。”
“那再多讲两段西游记呗,照你这个速度,走到京城都未必讲得完……”
“我也没说这一路必须讲完啊,少讨价还价。”
“哎,那你上次说的红楼梦也可……”
“去去去,我要睡觉了。”
……
一路平坦无阻,一行人在十日后顺利抵达京师。
初秋盛景,夹岸柳树依依,浅黄长叶婉转起舞,滑入碧色护城河,点缀细碎颜色,悠悠打旋远去。
梅晚箫早就受不了苏大富的叽叽歪歪,要了匹马,顺着他们的商队往城门而去。
城门口虽然开着,但却有两队官兵把手,东、西城门只进不出,南、北城门只出不进,其余侧门全部关闭。所有车马行至城门口,若无特质腰牌或手谕,一律步行受检入城。
这阵仗,若是皇帝出巡也差不多了。
梅晚箫若有所思,本想下马,却见谭云递出一块腰牌,他们一行商队便顺顺利地进城去了。
从头到尾,苏大富连面都没露一个,守卫倒是客客气气的,甚至还送出几步,迎他们入城。
这苏大富有点门路啊。
梅晚箫若有所思,但很快被城内的景致吸引。
长安是帝都,天下最为富庶丰饶之地,其间商铺林立,繁华无比不说,景色也远非其他都城可比。
护城河是青碧的颜色,岸边汉白玉栏杆绕圈一周,其旁种着高大的桂树。高高的拱桥宽而整洁,行人如织,路边是丛丛盛放的秋菊。更远一点是翘起的飞檐,富庶人家的琉璃瓦在日光下发出夺目的光泽,成群的鸽子自房顶掠过,展开双翼滑翔,似乎连天际的云都被它们扰出丝缕的形状来。
梅晚箫轻叹一口气:“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你这诗不错。不过……”苏大富纳闷道:“如今是秋日,哪来的春风?”
“……”梅晚箫默了默,翻身下马,冷漠道:“跟你说了也不懂。”
“哎你这人……”苏大富追上她争论。
两人一路闲话扯淡,终于到了苏大富所说的商铺。
却是一家客栈。
此时正值中午,大堂内许多食客,阵阵诱人的香味传来,惹得一路吃了不少干粮的两人对视一眼,果断要了两间房,让人把饭菜送到房中。
梅晚箫打着嗝将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搁,舒服得叹息一声:“妈蛋,总算能好好喘口气了。”
“你这一路也没多赶呀……”桑柔一脸无言地吐槽一句,也放下了碗筷,过去将梅晚箫的包袱打开,把一套套衣袍挂出来,絮叨着:“我让小二备了热水,稍后送来你沐浴。”
“嗯……”梅晚箫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待到她饱饱得睡了一觉,再重新让人送来热水,泡了澡,洗漱完毕之后,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梅晚箫趴在窗户边上,任由桑柔折腾她的头发。
如瀑般的青丝从桑柔白皙的指间流泻下来,她看得微微怔忪,这么多年来,也有所感慨,不由轻声道:“可惜这一头青丝,本该簪翠,却只得高束。”
“说什么呢。”梅晚箫眯缝着眼看向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颇有些不以为意道:“梳那些发髻多麻烦,戴玉冠多好。”
桑柔见她神色淡淡,似乎真的不在意,便也不再多言,手上动作麻利得将她头发梳好,戴上一枚质地温润的羊脂玉冠。
“晚箫兄!”门外传来敲门声。
“啧。”梅晚箫无奈,这人到底哪来这么大精神头?
桑柔收起物事,起身开门。
苏大富笑眯眯地走进来,手里还摇着一把折扇:“可修整好了?城中热闹至极,不若随我一同去逛逛?”
“逛什么,”梅晚箫打了个哈欠:“又不是没来过。”
苏大富奇道:“原来你曾来过长安?”
“……”梅晚箫惊觉自己说漏了嘴,心神一震,瞌睡总算醒了,但好在面上未露出什么端倪,她懒洋洋地站起来,道:“你想去哪?叫谭云陪着你不也一样?”
苏大富倒也不追问,笑道:“谭云可不是我的跟班,一直是他帮着我打理百汇楼的商务。此行来长安,我轻松,他却要和掌柜核对账目,并解人疑惑。”
梅晚箫挑眉:“你这甩手掌柜当得真是干净利索。”
苏大富自然混不在意她这些说法,见她一直站在窗边,心生疑惑,也挤了过来,道:“你在看什么?让让,让我也看看。”
他这一看,便见城内突然涌现出上百名官兵,道路两侧重重包围,原本还走在路上的百姓们纷纷避之不及,相互推搡之下,差点酿成大祸,最后还是官兵带路将他们带走的。
很快有人铺上一层厚厚的红毯,身着宫装的宫女抛撒篮中细碎的花瓣,两侧侍卫高声喝道……
“公主入城,闲人避让!”
“速速让开,否则以乱贼论处!”
一阵嘈杂之后,便响起阵阵礼乐。
仪仗队跟着带刀侍卫走在红毯外侧,持旗、伞、扇、兵器等开路,随之而来的是吹奏礼乐的队伍,紧随而来的,便是轻纱遮面,身姿婀娜的异域女子。
这些女子共有八人,前后左右各司其位,众星拱月般围住一处轿辇。
这轿辇极为华美,四周重重轻纱覆盖,并悬挂宫铃与水晶流苏,叫人看不清内里的情况,只隐约看见一道影绰背影。
抬着轿辇的八人脚步稳健而轻松,一看便知是有内力之人。随着他们的动作,宫铃发出阵阵悦耳之声,秋风浮动,卷起曼曼轻纱,拂动细碎花瓣,一路蔓延向戒备森严的随侍队伍。
“好大的阵仗。”苏大富略感惊奇,摇着扇子道:“我倒是第一次见到公主的仪仗,看来长安这连日来的戒严,便是为了这位公主了。”
梅晚箫也是第一次见,不由也有些好奇,她推了推苏大富,顺着他的视线打量片刻,有些奇怪道:“不过公主不都是养在深宫吗?怎地还这般大的阵仗回城?”
“这你就不懂了吧?”苏大富一脸神秘,伸出一根手指,道:“把西游记最后一回讲了,我便告诉你。”
梅晚箫冷冷一笑,伸手拨开他的手指:“不讲,走开。”
苏大富平日里和她嬉皮笑脸惯了,身形一动便让开两个身位,梅晚箫的手掌便拍在木窗上。
“啪咔。”窗户应声而断。
窗户落地前,梅晚箫最后一个想法是:苏大富这黑心商,连个窗户都舍不得修!
这家客栈是当初苏大富亲自选址,位于长安城中最大一条街的旁边,每日宾客如云,生意兴旺,此刻公主的仪仗队便在这条街上。
梅晚箫这一拍,窗户便落了下去,眼看便要砸中街边围观的众多百姓,她再也顾不得许多,纵身一跃,身形如燕般掠出窗口,两手抓住即将砸到人头的窗户,身形电转,脚下不知点了谁的肩膀,终于抱着窗户,有惊无险地站定。
“大胆!什么人!”
“来人,速速将此人拿下!”
“竟敢打扰公主出行,其心当诛!”
梅晚箫:“……”苏大富你个死奸商给我滚出来!
眨眼之间,各色刀、枪、剑便齐刷刷地对准了梅晚箫,礼乐声戛然而止,一众侍卫如临大敌。
“那个,”梅晚箫摸了摸鼻子,耸肩道:“我并无恶意,我只是……来捡窗户的。”
侍卫们自然不信,狐疑地看着她,眼看便蠢蠢欲动,要上前拿下她。
“退下。”却有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梅晚箫瞬间怔住。
只见一人身骑白马,着滚银边绛紫云纹蟒袍,束金丝白玉腰带,腰悬四爪龙玉佩,足踏深黑锦缎方头长靴。头戴紫金镶玉华冠,长发如墨,面如冠玉,长眉如山,眸深如海,唇如点漆,仪态堂堂,周身一股王者之气,说不出的华贵与尊崇。
他眸光淡淡地扫过拔出兵器的侍卫,声音里不带一丝波澜:“不过是个江湖草莽,何以为此耽搁公主入宫的吉时?不必纠缠,速速进宫。”
众人被他的威严所慑,均下跪行礼称是。
待到仪仗队与侍卫都远去,梅晚箫方才动了动发麻的手臂,这才发现自己仍抱着那扇窗户。
彼时他笑语宴宴,眼里总是含笑,目光总是温柔,无论他叫自己“夫人”,抑或“晚箫”,她都习以为常。
唯独今日,他的目光冰凉华丽,嗓音淡漠无波,称自己为“江湖草莽”。
却让梅晚箫措手不及,抱着那扇窗户,从头至尾,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到,却让梅晚箫觉得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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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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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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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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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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