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暗的,心中却是亮的。
春暖花开,窗外一株樱花开得正好,花香极淡,几乎闻不到,但梅晚箫却感觉那甜蜜芬芳的味道萦绕在鼻端,久久不散。
讲台上,老师讲完最后一堂课,宣布这个周末没有作业,同学们的欢呼声伴着放学铃声一起响起来。
梅晚箫背着双肩包走出校门,与朋友们一一挥手道别,然后看见她的哥哥正微笑着站在树下,语气温和道:“妹妹,我们回家吧,今天妈做了好多你爱吃的东西。”
她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异样感觉,但冥冥中有一股力量指引着她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
家里是三室两厅的格局,母亲在厨房掌勺,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兄妹二人回来,朝他们点头道:“回来了?洗手吃饭。”
菜色很好,尖椒回锅肉,土豆炖牛腩,清蒸多宝鱼,滑蛋嫩豆腐,配一个简单的青菜汤,看得人食欲大增。
母亲和颜悦色地拉着梅晚箫坐下,平日里总是不苟言笑的父亲也面色柔和,最后哥哥端出一个甜美精致的大蛋糕。
“生日快乐。”他们说。
梅晚箫被他们簇拥着坐在沙发上,暖橙色的蜡烛映照着父母和蔼的脸,哥哥催促她道:“快许愿。”
一切都显得温馨而舒适。
但不对。
梅晚箫顿了顿,垂眸看着眼前精致的蛋糕,突然笑了。
她原本惊喜感动的表情,瞬间变得淡漠,眼里浓墨翻涌,最后只剩一片平静。
她缓缓睁开眼。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脚下却是一道巨大的裂缝,缝隙极宽极长,上空是翻腾的纯白烟雾,叫人看不清底下的景象。
君暮寒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目露担忧。
桑柔、流霜等人在更远的地方,似乎顾忌着什么,不敢上前。
“你醒了。”有人道。
这声音极轻,柔和中带着一股缥缈,尾音微颤,仿若一声叹息。
梅晚箫蓦然转身,看向此人。
这人身着一袭绛紫色长裙,头罩同色纱巾,朦胧的颜色一直延伸到腰际,只能看清她紫色的瞳孔,如水般清澈,亦如梦般缥缈。
“你道我醒了?”梅晚箫看清来人,心中有了底,便微微笑了:“可你又是谁呢?是在点醒做梦的我,又或者只是我梦中之人?”
“你……”却不料她此言一出,那人却极为震惊,一双紫眸颤了颤,失声道:“你是……”
“我是梅花谷中人,梅晚箫。”梅晚箫垂眸抱拳:“冒昧来访幽冥谷,多有得罪。”
她少有的正经,但对方的神色却仍是震惊的,指着她,说不出话。
君暮寒见四周的白烟都散了,方才示意远处等着的流霜等人上前,他走近梅晚箫身边,含笑施礼道:“不请自来,不知此地已是谷中所辖,还请宽恕。”
近段时日,江湖中人都知道梅晚箫出谷的目的,也同样知道与她同行之人是谁,纵然此刻君暮寒没有自报家门,幽冥谷也会知道他是谁。
方才正是那阵白烟,使得梅晚箫入了幻境,君暮寒一眼看出,便让桑柔、流霜等人在远处等候。他虽然看出蹊跷,不受此烟干扰,却也不敢轻易叫醒梅晚箫,否则怕后患无穷。
也幸好,梅晚箫很快就醒转了,那样子仿佛也知道了是幽冥谷迷幻人的手段。
他们两人这番话,总算让紫衣女子回过神来,她收敛心神,虽然还是不住地打量梅晚箫,但总算能恢复常态了。
“我叫幽梦。”她轻声道:“远来是客,几位请随我来。”
方才的白烟,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之物,梅晚箫等人贸然前来,并不能追问过多,既然对方态度尚算友好,他们也不可轻举妄动。于是流霜与桑柔跟进,带了一半暗卫进去,留下一半以做策应。
名叫幽梦的女子带着他们一路穿行,看似此地是一处裂缝,实则踏上裂缝,方知另有文章。
原来一切不过是障眼法,此地亦不是一片平原,乃是山峰交错,瘴气迷蒙之地。若非幽梦带路,他们贸然闯入,必然不能全身而退。
如此走了约半个时辰,他们方才走进一处山谷。
幽梦自衣袖中取出一支短笛,取下面纱,放在唇边,短笛发出一声低促的声音。
但见眼前的迷雾尽数散去,隆隆之声不绝于耳,右侧高大的山体上印着三个大字,鬼斧神工一般,宛若山体天成。
幽冥谷。
“走吧。”幽梦的声音变得清脆。
梅晚箫略感诧异,抬眼看向她。
娥眉淡扫,杏眼含春,琼鼻红唇,端的是美人如玉之姿。
两人视线对上,幽梦微微一怔,倒是毫不在意般笑了,一双水润的美目里带着笑意,她道:“请。”
众人抬头,便见原本高大的山体轰然打开,里间传来阵阵悱恻的丝竹声,近处亭台楼阁,奇花异卉,来往行人均目不斜视。远处山雨迷蒙,竹柏青翠,峰顶朦胧一片,让人仿若置身世外桃源。
“家母是幽冥谷主,幽月。”幽梦带着他们走进谷中,只听得身后隆隆之声再起,硕大的山体再度合上,四周迎上一群白衣女子,纷纷朝她行礼:“圣女。”
幽梦点头,见梅晚箫等人神色无异,方低声问:“谷主呢?”
下人报了个地方。
幽梦转头朝梅晚箫微微一笑,道:“外人但凡出入谷中,均要向谷主禀报,我虽为谷主之女,却也不能例外。”
“这是自然。”梅晚箫点头。
幽梦舒了口气,屏退旁人,带着他们再度向前。
但这一路却再不同来时的路,梅晚箫他们只能跟着幽梦一路前行,有时分明看见她踏入一处水潭,但却如履平地,从容自若。有时看见她走在平地,却也左右闪避,仿佛走过高低错落的石桩。
显然幽梦与他们所见事物并不相同。
几人不敢大意,心知这必然是幽冥谷的不传之秘,唯有谷中之人方才能进出自如,忙跟上了幽梦的步伐。
但想要记清来路,却是十分困难了。
如此走了一炷香,幽梦方才在一处山林外停下。
此处青竹涛涛,细雨蒙蒙落在竹林里,隐约可见一处茅庐。
“梦儿,何事?”远远传来一道女声,声音缥缈无比,明明此处并非深谷,回音却也久久不散。
梅晚箫与君暮寒对视一眼,均知对方心中皆惊,这位幽冥谷主必然功力非凡,恐已臻化境。
“母亲,”幽梦弯腰福身,同样传音道:“我寻药归来,在谷外巧遇梅花谷中人上门拜访,是以引见。”
那边没了声音,幽梦舒了口气,举步上前,推开木门。
待到进了门内,却又是另一番光景,此处地势高低错落,近处是一帘细细的瀑布,自山石上落下,汇入地下人工开凿的石槽内。水质清澈见底,顺着剖开的竹子一路流向厨房,匠心独具,极为精巧。
梅晚箫见了微微一怔,默默感慨一句:“自来水啊……”
她话音刚落,便只觉眼前一阵清风拂过,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人双手抓住衣领。
此人亦是一双紫眸,只是比之幽梦愈发深邃迷离,此刻却含着淡淡的水汽,声音颤抖道:“你……”m.χIùmЬ.CǒM
梅晚箫被她全身的功力压制,窒息的感觉迎面而来,她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像个小鸡仔般被幽月由上至下地审视着。
她艰难发声:“我……”
幽月神色激动:“你是……”
梅晚箫努力呼吸:“我是……”
“你是从……”
“你先……”梅晚箫颤抖着伸出双手:“放开我……”
“……”幽月回过神,目光复杂地放开她。
君暮寒见她一松,忙伸手扶住梅晚箫。
他眸光浅淡,眼里蒙上一层冰霜,但纵然是他,也无法撼动眼前这位幽冥谷主。
岁月的沉淀,即便是天纵英才,也不能与之匹敌。
始一见面,幽梦的表现便让人生疑,但她并无恶意,加之他们又有所求,便跟着她一路进来。但现在,这个幽月也这般失态,明明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为何反应如此之大?
梅晚箫靠着君暮寒平复气息,好半晌才喘过气来,她咽了口唾沫,缓缓道:“晚辈从梅花谷来,姓梅名晚箫。”
“不,不对。”幽月却微微摇头,一双深紫色的眸子几乎摄人心魄,她抬手一指进门处通向厨房的流水,低声问:“你方才,说那是什么?”
梅晚箫心神一震。
“你知道那是什么!”幽月见她神色有异,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她似乎想上前一步,但又怕吓到梅晚箫,只得捏紧衣袖,目光迫切,问道:“你从哪里来?”
梅晚箫如果知道,自己一直改不了的碎碎念的毛病会给自己带来这样一场遭遇,只怕会瞬间养成好习惯。
她进门前说的话,不光是幽月,离得近的君暮寒也听见了,他的神情里透出疑惑,但还是握紧了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幽梦见此,呼吸微微一滞,她走到幽月身边,目光却直视梅晚箫,一字一句问:“你可知,庄周梦蝶之典故?”
梅晚箫几乎无法站立。
这个朝代,她们是从何得知的“庄周梦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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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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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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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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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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