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小白最喜欢的便是带着露水的青草,莫不是又跑到这里来偷吃不成?紧走两步上前,用灯笼一照,便看见两个人抱在一起,一脸的惊恐。
乔羽飒有些窘迫,这分明是府中的丫头家丁私会,这下倒好,被她逮个正着。
两人一见是她吓得连忙跪下了:“大娘子饶命……”
在大熹,奴仆之间有了私情主人是可以动私刑发落的,一般都是杖毙或者沉湖,因着与主子来说,若真是出了丑事便是丢了自己的面子,自己的面子自然是比奴仆的命更金贵些的。
乔羽飒凝眼瞧了一瞧,是专管花草的金哥儿和厨房里面的含秀。
在原地站了一站,那两个人将头磕得咚咚响,那声音听得她都有些头痛,还没等她让两人起来,便听那金哥儿哭喊道:“大娘子饶命,这不关含秀的事,是我强迫她的,大娘子便饶了含秀吧……”
他话未说完,那含秀便一把抓住她的裙摆:“是我勾引金哥儿的,大娘子要杀要罚,我一人承担便是,金哥儿家中还有个卧病在床的老娘,大娘子开恩……”
这一闹腾,府里的人都提着灯笼出来了,一条小路挤得满满当当的,老管家一见这架势唬得忙跟着跪下了:“大娘子息怒,是小老儿管教不当,还请大娘子黏在这两人年幼无知,放了两人这一遭吧。”
乔羽飒叹了口气,心里算是知道为什么三哥顶讨厌家中下人一见他便请安了,动不动乌怏怏地跪了一地她瞧着也是头痛,因着上次在院子里闹得有些过了,她便特意从外面请了个妈妈来教府里的下人们规矩,虽然规矩立下了,她却也不曾苛责过旁人,怎么一个个都怕成这样?见老管家胡子头发都斑白了还跪在这湿漉漉的地面上实在是不忍心,于是忙将他扶了起来道:“此事我自有定夺,这更深露重的,又下着雨,且先回了屋再说吧。”
于是打伞的打伞,提灯笼的提灯笼,簇拥着她往堂屋走去。
回到堂屋,丫鬟将所有的蜡烛都点上了,又去侧厢房看了一圈,回来便报大爷还在给人瞧病,整个屋子里亮堂堂的,乔羽飒让人给老管家看座了,金哥儿和含秀依旧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她给贴身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会意,让人将两人扶起来了,站在原地等着回话。
乔羽飒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轻声道:“自我与大爷迁到此处,想来也快两年了,白家世代兴义,家世也只是富余之家,算不得什么高门大户,对待下人也是极宽厚的,今日出了这等事情,若是放在大家里,恐怕是拉出去打死了。”
底下一片瑟缩之声,大家都低声称是,那老管家是聪明人,一听她这话便知事情有余地,于是连忙向金哥儿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人立马又跪倒在地口中直呼开恩,乔羽飒只对这底下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又开口道:“大爷向来人后,是见不得血的,平日里见你们之间嬉笑玩闹的也不甚在意,只是这府上虽说没得那么多的规矩,却还是不能乱了风气的,今日之事我便开个刀。”
她听见下面的抽气之声,又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茶。
其实这件事在她心中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若是不震震这些下人,只怕以后真的会做出什么丑事来,她倒是不怕丢人,左右她从来没有过什么好名声,只是府中的丫头子都是十几岁的孩子,万一被哪个给祸害了,只怕是要毁了一辈子的。
她慢慢放下茶盏,那碗底落桌的声音很是清脆,在众人心头一震,当即下面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了。
乔羽飒瞟向瑟瑟发抖的金哥儿,冷声道:“金哥儿,我且问你,究竟是你强迫含秀,还是含秀主动吊你?话可是要想清楚了再说的。”
那金哥儿涕泪齐流,咬牙道:“是我强迫她的,大娘子要罚,罚我一人便是。”
乔羽飒又是一声冷笑:“你可想好了,你家中,可还是有个老母在的。”
含秀猛然抬头道:“大娘子也不必问了,确是我勾引金哥儿的,今日做了这不齿之事,连累了大娘子的名声,含秀也没脸在这世上,还望娘子莫要在难为金哥儿了。”www.xiumb.com
说着一咬牙,便低着头冲那堂前的柱子冲过去。
四下里惊叫一片,还没等乔羽飒出手,一个白影忽然闪过,一把拉住了含秀的领子,将她拖到了一边。
却是白泽从外面走进来,将含秀推到一边,皱眉道:“这大晚上的不睡觉,怎么在这里要死要活的?”
含秀一见是他,又扑通一声跪下了。
白泽大步跨到乔羽飒身边坐下了,伸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皱眉道:“出了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晚还不歇着?”
丫鬟上前低声将事情与他说了,白泽又转头望了他一眼道:“飒飒看着办便是。”
乔羽飒心底松了口气,想着还好那含秀没做傻事,这震得下人差不多了,也该收一收了,便转着手腕上的镯子道:“我瞧着你二人也是真心,既是真心,那便上秉了正大光明地娶了回去,难不成还这么偷偷摸摸一辈子?大爷也是宽厚之人,必不会为难于你二人,只一条,今日这个口子既然开了,府里便立个规矩,咱们府中,丫鬟也好家丁也好,若真是两下里都有意了,大爷与我自是会做主给恩典的,只是若是留在府中坐了家生子,便两个人一心一意地过日子,若是再与旁人闹出个什么丑事来,莫说是大爷,我这里也定是不饶的。”
两人一时听呆了,半晌才知道磕头谢恩,乔羽飒最看不得别人跪着,这会儿也乏了,便挥挥手:“都下去吧,明日让白叔选个好日子把事情办了,成亲之后若是想留在府里,便收拾出来间屋子给你二人住着,若是想回老家去便向白叔要你们的卖身契,好好的过日子便是了。”
众人都散了,白泽过来牵住她的手:“飒飒可是累了?”
乔羽飒靠在他怀中,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花果香气只觉得分外的安心,闭眼道:“就是觉得有些羡慕那些个普通人,没那么多的惊心动魄爱恨情仇,遇上了便喜欢了,欢欢喜喜平平淡淡得过一辈子,生几个儿女,吃着粗茶淡饭,相濡以沫,真真是让人羡慕。”
白泽想了想,忽然俯身将她抱起来便往屋里走:“我明白了,飒飒无非是想生几个娃娃罢了,我们这便回屋生娃娃去。”
乔羽飒气的咬牙切齿,用拳头锤着他:“快放我下来,仔细让人瞧见。”
白泽呵呵一笑:“瞧见又如何?我自己的娘子在自己家中还抱不得了?”
次日起来雨已经是停了,白泽大早上便为昨日的病人施诊去了,乔羽飒肚子一人在花园里面散着步,雨后初晴,水雾氤氲,花园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她一眼便瞧见了站在木槿花丛中的乔三。
真是奇了怪了,乔三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从来不醒的,怎么今日这么大早上便出来了?
走过去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道:“哥哥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瞄到他手中正握着一块令牌,不禁咦了一声:“这不是家中调动暗卫的令牌么,不是说早就丢了,怎么又找到了?”
乔三连忙将令牌收起来,虎着脸道:“走路怎么也没个声音,吓了哥哥一跳。”
忽然想起一事便正色道:“飒飒可是听说了这两日绣鸢城中的流言?外面都说知州家的二小姐看上了白公子,知州便上门逼婚,被白公子拒了之后怀恨在心,便迁怒陷害,查封了白家的酒楼药铺,这可是真的?”
乔羽飒忍不住笑了,想想三哥与白泽也是够狠的,这李小姐的名声算是全没了,这也怪不得别人,三哥向来疼爱她又喜欢胡闹,白泽又见不得她受委屈,这般散布流言,还算是手下留情了。
今日据说是要查酒楼和药铺之事,三哥便与蒲牢同去了,乔羽飒刚从花园里面出来,便碰上了白泽刚给病人瞧过病出来,他见院子里的凤凰花开的正艳,便顺手摘了一朵簪在她的发间,赞道:“飒飒真好看。”
一旁的丫鬟竹敛见了捂着嘴笑:“大爷和大娘子真是恩爱,也不知外面那些个浑话是谁传的,竟说大娘子善妒凶悍,这府里的人哪个不知道,大娘子心最是好了。”
这今日的流言还没传到府里头来,竹敛昨日出去买水粉,便听见街上的流言,为此还大大的生了一场气。
乔羽飒瞥了她一眼:“旁人要说便让他们说去,还能管住人家的嘴不成?”
她本来身子就有些单薄,脸上血色极少,这凤凰花开的艳丽,竟是将她玉白的脸上染出一层淡淡的粉红来,看上去极是娇艳,白泽越瞧越是欢喜,拉了她的手道:“我知道城南有个铺子卖的梅花香饼很是好吃,我带你去尝尝可好?”
乔羽飒也闷得慌,前段日子白泽一直在药铺里面泡着,没得时间陪她,好不容易得了空,自然是欣然前往。
绣鸢城不小,两个人步行过去也要半个时辰的时间,雨刚刚停了不久,这天气还是透着一丝的清爽的,城中街道潮湿,路边也簇满了一丛丛的凤凰花,颜色鲜亮,竟是映得满城妖娆,乔羽飒鞋底单薄,这道路又有些微湿,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鞋子便湿透了,白泽细心,便拉着她进了成衣铺子。
这时节正是换季,成衣铺子里面很是热闹,不过都是些香喷喷的姑娘媳妇,除了掌柜伙计,是没有男丁的,所以白泽牵着乔羽飒走进来,很是引人注目。
这两日城中都是白家的流言,所以两人倒也很是引人侧目,伙计还从未见过跟着娘子来买成衣的相公,一边引着白泽看绣鞋一边暗自忖道这白家娘子果然是彪悍的,将自家相公制得这般听话。
乔羽飒坐在软凳之上,她鞋子湿透,袜子也湿哒哒的粘在脚上,果真是难受,旁的还有来买成衣的女子在一旁窃窃私语,不外是说她彪悍善妒,自己无所出还不给相公纳妾一类的,白泽挑了鞋子走过来,听见这些话脸色有些不好。
低下身去准备给她换上鞋子,乔羽飒连忙踢了他一脚,压低声音道:“怎能在外轻易换鞋?”
她鞋袜俱湿,自然是要都换掉的,这里的女子怎能在外人面前露出双足?白泽不知,若是真是换了,只怕是要被浸猪笼的。
那伙计也是伶俐的,一见这情景连忙将两人领到了内间。
白泽帮她将鞋袜换上,想了想道:“我想着还是再买一双备着,若是再沾湿了鞋子,只怕不一定遇得到卖鞋子的。”
乔羽飒忙拦住他:“算了,不过是几步路的事情,何必那么麻烦,再说,拿着也不方便。”
乔羽飒换好鞋子出去,却见白泽果真是又买了一双厚底的绣鞋放入了怀中,冲她笑了笑,伸手牵住她便出去了。
乔羽飒觉得她名声不好,也是应该的。
在这大街之上两人牵手而行,怎么都是会引人非议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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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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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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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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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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