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的颜色。
这便是国师府。
一个白衣女子倚在桃花树的藤椅之上,一只玉手执着一个通体雪白的玉壶,满是桃花香气的液体从壶嘴飞流而出,落进了那鲜红欲滴的樱桃小口之中。
“陈年的桃花酿,国师好兴致啊,一个人窝在府中自斟自饮。”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白子女子微微起身,一眼便瞧见了站在桃树下的明黄色身影。
女子带着一个不知什么材质做成的银白色狐狸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张殷桃小口和小巧的下巴,只瞧着这半张脸,都能猜测出这面具之下是怎样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
站起身来微微一福身:“陛下。”
尉迟烨大步走了过去,修长的手指虚抬:“国师不必多礼。”
女子伸手凌空一抓,一个银质酒杯便出现在她掌心,她将酒杯轻轻放到藤椅旁的石桌之上,一手拿开了脸上的面具。
尉迟烨心中一跳,不可否认,这张脸长得太过完美,上半部分本是生的极尽的妖娆妩媚,下半部分却是圣洁如同仙子,偏生这上下拼凑起来,有种极其诡异的和谐,他本是帝王身,见过天下美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哪张脸能长得这般勾人魂魄的。
再美,本身也是一身的皮毛。
尉迟烨冷冷一笑,伸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微微咳嗽了两声。
青丘眼观鼻鼻观心:“陛下可是身子又不大好了?”
桃花酿入口醇厚,不似粮食酒那般辛辣刺喉,流入胸腹之中后又是一阵的回香,不刻时舌根处便有些微微的发苦发酸,只是桃花浓郁的香甜却直冲脑际,在口腔之中回旋不去,端的是缠绵悱恻。
“国师总是说这桃花酿回香一如人世间的情劫,朕却是除了觉得发苦发酸,什么也品不出来了。”尉迟烨并不回答,只是将酒杯放回了石桌之上。
国师微微一笑,在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和尉迟烨只隔着一张浅白的石桌。
“陛下是人间帝王,心中装的是天下大业,正罡之气充盈,自然是不会为情所困。”
尉迟烨似笑非笑的双眼瞧了她一眼:“朕是当真想不通,国师这般的天姿国色,怎的还有人瞎了眼瞧不上。”
国师微微一笑:“各人有各人的缘,瞧不上我是我自己不中用没想办法,我向来相信这世上没有做不到的事,功夫到了,事情便成了。”
尉迟烨凝目瞧了她半晌,忽然笑道:“国师这话,倒是让朕受教了。”话锋一转道,“那乔姬的事,国师思虑得如何了?”
国师修长秀美的玉手慢慢地从素白的裙摆上拿下一朵盛开的桃花,许久才慢慢笑道:“陛下稍安勿躁,若是青丘没有记错,明年开春便有大选吧?左右这是您的天下,将那乔姬接进宫中来放在身边,总是能压制住那些邪祟之气的……至于那件事,左右她都在您的身边跑不掉,我们慢慢想办法便是了。”www.xiumb.com
自从刚刚喝了一口桃花酿,这会儿胸口的烦闷倒是被压制下来不少,尉迟烨微微深吸了一口气:“也好,只是这妖丹的数量也不多了,还得劳国师多费心了。”
青丘微笑:“陛下以礼相待,青丘感激不尽,只望你我早日事成,各得所需。”
尉迟烨朗声笑了,亲自斟了两杯酒,一杯推到了青丘手边:“借国师吉言,祝你我早日事成,各得所需!”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饮尽了杯中之酒。
白泽醉了酒之后便带着乔羽飒到处乱飞,又踏坏了龙三的园子,龙三不敢得罪白泽,便冲到她屋子里去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乔羽飒此刻困得要命,哪里有精力理会他?便翻了个身:“谁家的,大半夜的乱吠,快签回去。”
龙三气的脑门上青筋乱蹦,嗷了一声便扑上来要和她拼命,乔羽飒吓得魂飞魄散,这厮可是神兽,一爪子下来她可是焉有命在?
哪里敢硬接,只得往床里面一滚,忙忙地伸手去挡,忽然间右臂一道碧绿莹亮的光,直直地打在龙三的脸上。
他嗷叫了一声倒在床上,乔羽飒唬了一跳,忙爬起来抓住他的袖子:“嘲风你可还好?”
龙三直起身来松开捂住脸庞的手,眉心一道伤痕触目惊心。
他闭了闭眼,一道伸手在伤口上抹了一把,那血便止住了。
乔羽飒微微安心,这厮毕竟是龙子,哪里就那么脆了?
龙三黑着脸瞧了她一眼,伸手大力推了她一把:“你个死丫头!”
乔羽飒猝不及防,被她推得头咚的一声撞到了床沿上,只是手中还抓着他的衣袖,连带着他也一并拉了过来,一阵天旋地转的,一个温热的嘴唇堪堪地擦过她的脸颊。
全世界都静了。
龙三大叫一声猛地蹦了起来。
拼命用衣袖擦着嘴唇:“完蛋了完蛋了,我居然被你个死丫头给轻薄了,必定会永世不得超生……”
乔羽飒本来晕头晕脑的,一听这话也炸了,一句粗口便想喷出来,最终还是忍住了。
你都龙子了又不用投胎转世,你永世不得超生个鬼啊!
龙三一边用衣袖擦着嘴一边往外走,忽然停住了脚步:“阿四你怎么在这儿?”
乔羽飒心里一抽。
半晌才听到龙四冷冷的声音:“你们动静闹得这般大,我过不是过来瞧瞧……哼!”
“喂,阿四!”
一阵衣袍作响,听得是这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屋去了。
乔羽飒心下惶然:这龙四不会对白泽乱说些什么吧?
第二日清晨起来,白泽还宿醉未醒,龙三扯着嗓子大呼小叫地叫她去吃早饭,她刚进屋,龙四便一撩袍子哼了一声起身出了。
乔羽飒有些莫名其妙,龙三一脸嫌弃地瞅着她:“阿四觉得我这个英明神武的三哥被你这个白痴给轻薄了,正生气呢。”
乔羽飒气乐了:“我被狗舔了一口还没有生气,你们兄弟两个在这里瞎生哪门子的闷气。”
龙三跳起来又要拼命,她一扔筷子也气鼓鼓的回了房间。
龙三掀了桌子,一脸的烦躁,恨恨地瞧着那丫头离开的方向,纷纷不语:“这么多年了,性子都变了,那坏心眼儿却是一点都没变,我果真是和这丫头八字不合!”
摸了摸眉间,昨天那一下好在那丫头只是下意识的挡了一下,要不然他龙三公子,大概这时候已经去见真龙大帝去了。
一阵龇牙咧嘴。
乔羽飒一个人在屋里生闷气,心里越想越是委屈,昨夜后脑被撞的地方又突突地跳着痛,想起昨夜手臂上闪过的拿到绿光,便盯着手臂怔怔地瞧着。
门口有人轻咳一声。
她回过头去,瞧见龙四一身青色长袍站在她门口。
这几个野兽真是奇怪,永远都穿着与自己皮毛相同眼色的衣袍,从来也不见换颜色。
不知道是不是拔了自己的毛做成的衣裳。
乔羽飒心怀恶意地想着。
蒲牢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黑漆漆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你别去招惹我三哥。”
乔羽飒轻哼了一声:“我哪里有招惹他,昨夜是他先跑到我房里同我吵架的。”
他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细细地盯着她,良久才说道:“你若是对我三哥有意,便一心对她,若无意,就离他远些,三哥性格淳朴单纯,不似你们那般心思厚重。”
乔羽飒急了:“蒲牢你将我看做什么人?白泽待我情深义重,且你们是他千年好友,我怎会做出让他伤心之事?”
猛然住口意识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心底羞愤便闭口不语。
他长长的睫毛覆下来遮住墨黑的眼睛,慢悠悠地道:“如此便好。”
言毕不再瞧她一眼,起身又慢悠悠的出去了。
乔羽飒在后面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几人,果真是怪胎!
白泽是傻子,嘲风是个火药桶,蒲牢是个恋兄狂,至于青丘……左右是个妖精,她不了解,也不做评论。
到了中午白泽才哎呦哎呦地扶着脑袋爬了起来,原本清明的眼睛里满是细红的血丝。
乔羽飒没好气地递了水过去:“不会喝酒便不和,喝了又是这样,瞧着让人好生气闷。”
白泽一口气喝干了水,蹭上来道:“飒飒可是担心我?”
她有些嫌弃地拉开距离:“离我远些,一身的酒气,衣服脏死了,快去换衣服。”
他哦了一身眨眨眼睛,站起身来对着她便开始更衣。
乔羽飒立马大脑空白。
眼见他裸了上身,这时候已经动手脱中裤了才反应过来,尖声叫道:“你做什么?”
白泽迷茫地瞧着她:“飒飒不是嫌我身上脏?我且去找身干净衣服。”
说着便利落地扒光了自己,赤条条地站在她面前,然后一转身便去柜子里面拿衣服了。
大脑一阵眩晕,她只觉得鼻下一热,两道血柱喷涌而出。
满脑子都是晃来晃去的大白腿。
白泽欣欣然地换好衣服转过身来瞧着她,惊声叫道:“飒飒可是哪里伤着了?怎的流鼻血了?”
乔羽飒捏着鼻子狼狈不堪地冲出了房间。
只听见龙三在她身后的树上笑得那叫一个张狂:“你还没瞧见过当年我们还未建成这山谷之时,三伏天里白泽褪了全身的毛四处乱跑的样子呢……”
大抵是笑得狠了,他扑通一声从树上掉了下来,一边大笑着一边以手捶地乐的满地打滚。
乔羽飒打了个寒战,不管是广不溜丢的白泽兽,还是广不溜丢的白泽……她都不敢去想。
住了半月有余,父亲便遣人送了家书来让她家去准备过年,她本想着当时便动身,白泽不舍,央她再留一日再亲自送她回去,她一想到回府大抵也没得这般开心便应了他。
白泽驮着她在山谷里面转了一天,陪着她摘花钓鱼,还笑眯眯地瞧着她把龙三气的跳脚,最后还大展身手给她做了顿晚餐饯行,龙四大抵是瞧她要走,便特意从木槿树下挖出了一坛果酒。
只是那坛子早就空了。
左右不是我偷的,定是我来之前便被白泽挖了出来。
好在屋里放着还有一坛,龙四便将那存了许多年的果酒抱了出来。
想着白泽喝了酒便是个危险份子,她三人都瞧着没敢让他多喝,只两杯便夺了他的酒,即便如此,这厮现在出了会对着菜傻笑什么也不知道了。
杯盏狼藉,白泽醉了酒便像只大猫儿一般粘着她不放,龙三龙四一瞧见这般情形便飞一般地跑了,她只好架着他摇摇晃晃地回了房。
好在这次倒也喝的不多,至少还有人形,若真是变成个大牲口,她也只能将他扔在院子里过夜了。
好容易扶他上了床,替他脱掉靴子,他一曲身抓住了她的衣袖。
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瞧着她,声音嘶哑:“飒飒……”
乔羽飒心中一紧。
这厮可是在诱惑她?
她磨了磨牙:“乖些,松手,好生歇着,明日还要送我家去。”
他手腕一用力,她便整个人倒进了他怀中,隐约的月光下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瞧着她:“飒飒,留下来陪我睡一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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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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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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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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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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