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陈婤的口气听上去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有种审问自己的感觉,但此刻在杨广看来,六娘还愿意和自己说话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闻言赶紧解释起来。
“这崔氏六娘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崔家这些日子也是祸事不断,最近又因为废太子的事情被父亲发作了好一通,崔氏的父亲崔君绰差点连命都没能保住,如今因为刚被棍杖打了一百下,还在家里躺着呢。”
杨广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陈婤的脸色:“不过崔氏不论做错了什么,怎么说也是母亲的母家。只是父亲现在越来越不爱见母亲,所以母亲也没法通过父亲对崔氏一族法外开恩,只得让人将籍没进掖庭的崔氏送到了东宫。”
陈婤听到这里,已经彻底明白过来,整件事简单来说就是独孤皇后庇护不了自己的母族,只得求到儿子这里请儿子帮忙照拂一二,而杨广背着“孝”字的名声,自然无法拒绝独孤的要求,所以这崔氏一进这东宫一封就是最高的封号。
但如果事情只是如此的话,陈婤还不至于如此生气,真正惹怒了陈婤的是,之前在萧妃那儿,有其他姬妾说过,杨广现在经常留宿在崔氏那里。
陈婤想到这里,毫不客气地说道:“如果阿摐你只是为了照顾皇后的娘家而给了崔氏一个名分,我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但是你这些日子一直留宿在崔氏那儿,难道也只是为了安抚皇后吗?”
谁知杨广听了这话脸上竟然露出了尴尬的表情,陈婤看到了,心里一沉,看来还真是被她料中了啊!
杨广也注意到陈婤的脸色再次沉了下来,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道:“母亲的确是这么说的,她要我给崔氏一个孩子。”无论男女,独孤想要的也只是让自己这个娘家的后人以后能有个依靠就行了。
“那殿下的意思是什么呢?”陈婤尽量让自己平静地将这个问题问出来,其实她也明白,独孤的命令是一回事,但杨广未必就非要遵守不可。然而杨广的回答却让她失望了。
“六娘,这个孩子我必须得给。”杨广看着陈婤的眼睛说道,但是就在他把话说完的那一瞬间,陈婤立即垂下了眼帘。饶是陈婤此刻什么都不说,杨广也知道她的心底必然是很失望很难过,所以他赶紧补充了一句,“但是我只会给崔氏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这一个月里她怀不上,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怀上了。”
毕竟就算独孤再怎么失意于杨坚,那也是自己的母亲,杨广既不能背上“不孝”的名声,也不想让陈婤太过伤心,所以这才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但是这个方法在陈婤看来却是最烂的一个,只是陈婤心里也清楚,事已至此根本不是她能左右的局面了。
陈婤勉强抬起头来,眼神有些漠然地看着杨广,冷淡地说道:“既然殿下心意已决,那么妾身多说无益。时候不早了,还请殿下回到崔昭训那儿去吧。”说着,陈婤就站起身来亲自把门打开,“殿下请回吧。”
杨广见状顿时有些慌了,他宁可陈婤对着他哭,跟着他闹,也好过现在这样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
“六娘,你相信我……”杨广抓住陈婤的手臂,还想继续解释下去,但陈婤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连头不愿抬起:“殿下请回吧。”
“六娘,你这样让我很担心……”
“殿下请回吧。”
杨广终于沉默下来,他低头看着眼前都不愿再看他一眼的陈婤,明白她现在根本不想看到自己,也好,让彼此都冷静一下也许还能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这么想着,杨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六娘,那我先走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就在杨广刚迈出屋子,“咚”的一声,陈婤这边就立马把门给关上了。
杨广叹了一口气,看到屋子外面有些忐忑不安的娇穗与荣月,又嘱咐了她们最近这段日子一定要照顾好陈婤,回头最后望了一眼,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陈婤靠在门框上,她听着杨广离去的脚步声,刚刚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潸然而下。
她觉得自己开始后悔了。想当初她的阿摐还不是太子的时候,可以为了她的三郎而违逆独孤的意思,但是如今他登上了更高的位子后,反而不得不听命于独孤的吩咐。
如果当初她没有帮助阿摐去争这个位子,那么阿摐今日是不是就不用面对这个两难的境地了,自己是不是也就不会落得这般伤心的地步了?
然而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第二天一早,荣月就来和陈婤说,崔昭训想要见她。
陈婤听到这个消息后,搁下正在抄写经卷的笔,将将才化去的烦闷之感再次凝聚在了心头:“她来做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昭训只说想要见到您才说。”
陈婤闻言冷笑一声:“我可不觉得有什么好跟她说的。”不过话虽如此,这崔氏到底是出身独孤母族的人,陈婤也不敢真的将她拒之门外,最后还是让她进了屋子。
崔氏虽然进东宫不久,她这些日子也没闲在那里,也算是将这后院的种种关系理了清楚,尤其是知道眼前这位陈六娘,虽然平时几乎不跟其他女眷有什么往来,但她才是杨广最在意的姬妾。
所以昨日定下位份的诏书下来后,今天她就特地来拜访这位平日难以见到的陈六娘了,此刻更是开门见山:“良娣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忽然来找你。其实今日我来见良娣,只是想告诉良娣,我与殿下之间的关系并非如良娣所想象的那般。”
陈婤并不十分好奇崔氏想跟她说的是什么,只是今日正面相对,她仔细打量了一下崔氏,只见她的眉眼虽不如崔妃艳丽逼人,却也自有一番秉性柔顺,气质安闲的从容之感。可见她与那个嫡亲姐姐是不太一样的。
而崔氏见陈婤并没有接话的意思,笑了笑,又自己继续说了下去:“可能殿下已经告诉过良娣了,我因为与皇后的亲眷关系,所以颇得殿下与王妃的照顾。但是,这并非是我所想要的。”崔氏说着,抬眸看向了陈婤。wWW.ΧìǔΜЬ.CǒΜ
陈婤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就这样保持着沉默,只得开口说道:“所以昭训想要的是什么呢?”
崔氏浅浅一笑:“我想要的,无非是有个安身立命之所,然后我的家人都能平安无事。”
“那昭训的愿望应该是已经成真了。”
崔氏闻言敛了笑容:“原来良娣是这么认为的吗……”
陈婤见状心底隐隐不耐烦起来,这崔氏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她可不认为崔氏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和她演绎什么姐妹情深的。
好在崔氏也察觉出了陈婤的不耐,于是话锋一转,将话题重新引到了杨广的身上:“这些日子虽然殿下在我那儿留宿的多一些,但是殿下每次都会赐下避子汤。”
避子汤?陈婤闻言一愣,杨广昨天不是还和自己说了,要让这崔氏有一个孩子,可是为什么还要让崔氏服用避子汤呢?
见陈婤面上讶异的神色丝毫没有掩饰就这么流露出来,崔氏的笑容中也有了几分苦涩之意:“良娣没有听错,殿下的确是让我用了避子汤——就在皇后坚持要让我为殿下生个孩子之后。”
陈婤听了崔氏这话,不由得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那就是杨广是想在得到自己的理解后再让崔氏有个孩子。但她有些不太愿意承认是这个原因,因为昨天杨广态度那么坚决,他自己都说了,这个孩子必须得给,可一点都没有想取得自己的谅解之后再做决定的意思啊!更何况这会儿崔氏来跟自己说这个事情,又是什么意思呢?
“所以昭训今天特地来和我说这番话,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听到陈婤这么直白地问了出来,崔氏反而是松了一口气:“我想,殿下大概是想让某位心中在意的人同意了,才愿意遵从皇后的命令吧。”至于这位在意的人是谁,在场的陈婤与崔氏心里俱是明白。
陈婤再次沉默下来。说实话,昨天杨广在她面前表现出的那个样子的确让她很失望,但如果杨广执意如此,她也阻拦不得,所以如今杨广再来这么一出让崔氏服用避子汤又有什么意义呢?反正无论她同不同意,最后都是同样的结局。
想到这里,陈婤终于沉下声来说道:“昭训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关于避子汤的事情我的想法和昭训并不一样。因为无论有没有避子汤,皇后的命令一向孝顺的殿下是必然会遵守的。”
换言之崔氏如今就是想多了,事实上这个避子汤可能根本就与陈婤无关。崔氏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一笑道:“如此,原来是我多虑了。”说完这话,崔氏直接站起了身子,“今日突然前来拜访良娣,多有叨扰,还请良娣见谅。”
陈婤勉强笑了笑,客套了两句便让荣月送她离开了。
也许是感受到了陈婤的决心吧,接下来的日子里杨广再没有踏足过陈婤的院子一步,反而是夜夜留宿崔氏那里。
不过但凡有赏赐的时候,杨广还是会同等对待崔氏和陈婤,至少数量看上去是一样的。
崔氏每次接了赏赐后都会分赏给后院其他品级远不如她的姬妾们,对萧妃的晨昏定省也日日不落,一时间后院女眷们对崔氏是赞不绝口。
而陈婤这里,她虽然不会刻意拒绝杨广的赏赐,但是每次东西一到她就让娇穗荣月统统收起来,不要让她看到。
娇穗有些可惜:“娘子你瞧,这只镯子成色比送到崔昭训那里的要好多了,娘子为什么不拿出来用呢?”好歹撞上了也能压一压那个崔氏呀!
陈婤却连看都不想看一眼:“收起来吧,不然若是让我见到了,我会全部砸个粉碎。”
纵然娇穗知道陈婤这些日子心情很是不好,但听了这话还是不由得心惊肉跳,不过也没办法,既然这些镯子的主人都发话了,她一个做奴婢的也违抗不得。所以娇穗只得带着遗憾的目光,将那些箱子柜子统统锁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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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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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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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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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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