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陈婤以为一切都回归了平静时,杨广还没写两笔,就嚷道:“墨太浓了。”陈婤没有法子,只得取过案上的一点清水加了进去:“好了。”
杨广看着她,又看看砚台,刚刚加进去的清水分明还没有融进墨汁里,陈婤也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偷懒,但她总感觉杨广似是在故意找茬般,于是她拿起墨条随意搅和了两下:“好了,殿下可以用了。”
杨广执笔舔了舔墨水,刚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又不满地说道:“墨太淡了。”
陈婤深深吸了一口气,二话不说撸起袖子拿起墨条在砚台里面狠狠磨起来,杨广想要提醒她这墨条不宜这样斜着磨,但看看她这凶猛的动作仿佛是在搓谁的皮一样,还是把话也咽了回去,老老实实重新蘸了墨水写起来。
就在陈婤以为终于可以消停了的时候,杨广忽然又抬起头来看向她,陈婤的心顿时拎了起来,只见杨广指着旁边长案上的一大摞书卷,绽开一个温和的但在陈婤看来却是可恶万分的笑容:“我有一个典故用得不知道对不对,你帮我在那些书卷里查一下。”
“什么典故?”陈婤警惕地问道。
“就是昆吾翼夏。”怕陈婤听不懂什么意思,杨广特地取了一张纸将这四个字写了下来,还好心地指点她,“昆吾是个人名,夏指的就是夏朝。”
陈婤一脸茫然地看着这四个字,要知道她虽然在袁大舍那里也念了几年书,《诗经》《论语》也都算熟悉的,可从来都没有听过昆吾这个人呀!这到底是什么典故,她要到哪本书里找?
不得已之下,陈婤求助地看向杨广,谁知这家伙这会儿开始装起用功来了,埋着头不停地写着,连个眼神都不舍得给她。陈婤知道自己是逃不过去了,只得硬着头皮走上那一卷卷书,任命地拿起一本翻看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广搁下笔,看向一旁长案边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书卷的身影,已经好半天都没有听到动静了,该不会睡着了吧?杨广犹豫了一下,悄悄走过去一看,果然就见陈婤双眼已经合上了,窗外的偶尔会漏进来几缕顽皮的光线,掉落在那小扇子般浓密的睫毛上,再仔细一听,呼吸平稳绵长,显然是睡得很香。
杨广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本想让她安静地陪着自己一会儿,谁知道竟然就这么睡着了。不过杨广并没有叫醒她,反而拿起之前搁在一旁的外衣给她披上,然后自己重新坐回了案前,继续奋笔疾书起来。
随着杨广回到了京城,他出现在书房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但好在身为亲王也是要上朝议政的,所以陈婤每当杨广不在书房的时候,真是松了口气。
其实说起来杨广也并没有怎么对她不好,最多说起来就是总要让她去做些琐碎的小事,或是对她有些毛手毛脚的……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陈婤在面对杨广时,耐心总会很快耗尽,沈婺华之前反复交代她的“戒急用忍”四个字早就被抛诸脑后,剩下的都是不耐烦的“有完没完?”
不过陈婤也很庆幸,杨广对她还是很包容的,就算有时候她对他并没什么好脸色,但杨广依旧毫不在意,甚至还会主动关心她,所以她有时也会尽量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
不仅是杨广,萧妃对她以及其他下人也素来宽厚,这些日子皇宫里常会赏下各种东西进王府,每当有彩锦、提花罗这些陈婤能够用得到的衣料时,萧妃都会往她的屋子里送去好几匹,陈婤刚开始推辞过几次,但萧妃还是坚持要给,陈婤也就谢过收下了。
结果在陈婤拿着这些东西回屋里时,正巧遇上了从庭院里归来的陈姝,陈婤现在根本懒得搭理她,但是陈姝却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妒意,尤其是眼看着陈婤可以得到这么好的料子做衣裳,自己却什么都没有,一时间酸溜溜的话语便脱口而出:“呦,这么多的料子挡着,我差点都没看出来是六娘啊!”
陈婤只当没听见,就要从她身边直接走过去,陈姝见她对自己不理不睬的,心里又气又恨,立马伸出腿来想要绊她一下。要知道陈婤的视线此刻被这些东西挡着,既看不清前面也看不清脚下,陈姝得意洋洋地等着看她摔个四脚朝天,谁知下一瞬间她的脚上却传来一阵剧痛。
“啊——陈婤你干什么!”陈姝实在忍不住蹲了下来,就算隔着鞋履她也知道火辣辣的脚面此刻一定被踩红踩青了,这下子好了,这只脚明天肯定得肿了!
陈婤闻言露出一副吃惊的神色:“四娘你这是怎么了,我还以为自己是踩到了一块石头了呢。”其实她根本就是看到了陈姝伸腿时裙子摆动的痕迹,这才反应过来陈姝又要对她使坏了,所以故意从她的脚背上狠狠踏了过去。
不过陈婤也懒得再跟她浪费一个字,径直从她面前走开了,陈姝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气得眼里都要喷出火来。
为什么陈婤就是那么好命,可以待在书房里经常见到晋王,而她却只能天天守在深深的后院里,扫完树叶扫残花,别说晋王人了,她就连晋王的一片衣角都没看到过。
陈姝咬了咬牙,再这样下去可不行,本来陈婤住得就离晋王的寝殿更近,这样下去她一定会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到时候她要是得宠了,再在晋王耳边吹两句枕边风,那她这一辈子岂不是都要被陈婤死死压着,那可就完了!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摆脱眼下的困境呢?陈姝的思绪飞快地转了起来。
虽然陈婤偶尔会被陈姝找点麻烦,但除掉这一点,整个晋王府上上下下人虽然不少,但至少在她看来心地都不坏,至少她还没有遇到像张丽华那般的人物出现在这座王府里。而杨广这些日子住在王府里,除了头一日是在萧妃的院子里住下的,其他几日都一直住在了自己的寝殿里,其他姬妾的院子也不曾去过,这点倒是令陈婤颇为意外,不过更让她意外的还在后头。
这一天杨广上朝去了,萧妃让董娘子将她请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在往萧妃的院子去的路上,陈婤就试图从董娘子口中套出话来,想要知道萧妃为何忽然找她过去,董娘子却是笑笑,只道是好事,旁的什么也不说。陈婤旁敲侧击无果,也只得放弃了,反正马上就要到院子了,到时候不就知道了么。
进了屋后,陈婤向萧妃老老实实地请了一个安,萧妃亲自上前来将她扶起,又温柔地问道:“六娘这些日子在府里住得可还习惯?”
陈婤知道这不过是客套话,自然连夸带谢说了一通,萧妃面上的笑意微微加深,又说了几句闲话后,便问道:“六娘今年有十四岁了吧,之前在陈国的时候,可有定下亲事?”
没料到萧妃会提到这个话题,陈婤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地就答道:“回王妃的话,父亲与母亲不曾为奴婢定下婚事。”话是这么说,但陈婤听到这问题还是不自由自主地想到了沈遵礼,于是她咬了咬唇,强迫自己将沈遵礼的样子赶出自己的脑海中——不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忘掉他吗,为什么还是会想起来!
萧妃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听到她说不曾许婚后,心中的大石便落了下来:“我同你一般大的时候,正巧赶上隋国来江陵为晋王择选一位王妃,父亲就为我定下了和殿下的这桩婚事。”说着,萧妃话锋一转,“六娘也知道,这府里看着人不少,但合殿下心意的却是寥寥无几,殿下一个月里能去后院那么一次两次就已经算很不错了,所以这次皇后让我们几个王妃去选人,我第一个就挑中了你,就是因为你是殿下交代我,一定要带回府里的。”
陈婤闻言一下子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萧妃:“是殿下要王妃选了我?”她在进王府之前只在陈宫的承香阁里见过杨广一次,难道那个时候……
萧妃点点头,确认道:“是呀,所以你现在也该明白了殿下对你的心意,六娘,我就问你,你愿不愿意侍奉殿下呢?”
这天杨广从皇宫里回到王府的时候,王府已经掌灯了,他先去了一趟萧妃的院子,然后又回到了自己的寝殿安置下来,但如果这时候有人去寝殿求见晋王的话,却会发现杨广并不在里面。
陈婤打开房门时,便看到杨广正立在门口欣赏着旁边的风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让她一时以为刚刚听到的敲门声只是个错觉。陈婤见状便要阖上门,却被杨广一把伸出手来挡住了。
“让我进来吧。”虽然是很平静的话语,可陈婤却不知为何,听出了一丝恳求,于是只得送开门,让他进了屋。
房门重新关上后,杨广似是不想给她增加压力,索性坐了下来:“我听王妃说了,你不愿留在后院侍奉我?”
金红的烛火跳动在杨广的面庞上,将他的五官镌刻得更加深邃俊朗,一双墨瞳无比专注地看着陈婤,语气也一改之前的戏谑,而是充满了认真与诚恳。
陈婤垂下眼来,也一同坐了下来,她有些艰难地说道:“奴婢不过一亡国之女,并不足以侍奉殿下……”话还没说完,陈婤的小脸就被杨广温柔地抬了起来。
“我说过,你在我面前,永远不必用‘奴婢’两个字。”事实上在今日之前,陈婤在与杨广相处的时候的确不曾说过“奴婢”二字,但今天为了彻底决绝掉杨广,陈婤故意用了“奴婢”这个自称。
“还有,如果你真的想拒绝我,就用个更好点的理由,不然我是不会接受的。”杨广唇角轻挑出一抹笑容,陈婤一瞬间似乎又看到了平日里那个总是喜欢捉弄她的杨广。
陈婤认真地看了看杨广的面色,见他似乎真的只是想要一个更好的理由,于是想了想,说道:“因为我现在很喜欢在书房里干活的感觉,在做那些事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不是一个屋子里的摆设,或是等着主人前来观赏的一个器物,而是一个真正有用的人。”
这些都是真心话,倒也并非陈婤顺口胡诌出来糊弄杨广的。尽管做奴婢的时候吃穿用度根本没法与在陈国时相比,就是比起后院的那些姬妾也是有一定的差距的,但陈婤也不想为了这么点好吃的好用的,就成天跟个花瓶一样只能待在屋子里,等着郎君不知道何时才能想起来的偶尔一垂怜。m.χIùmЬ.CǒM
杨广听了这话若有所思:“还有别的原因吗?”
陈婤摇摇头,这一个原因就足够了,虽然杨广现在对她有好感,但这份好感还不足以引逗得陈婤立马就要感动得对他什么都坦诚相告。
杨广见状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既然这是你的意思,我也愿意尊重六娘你的想法。”陈婤闻言不由得松了口气,她没想到居然可以这么轻松就说服了杨广,结果杨广的话根本还没说完,“所以从明天开始,你白天在书房里伺候笔墨,晚上则留在我的寝殿里继续侍奉。”
陈婤几乎被这话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你、你不是说了,只要我有个好理由,你就会同意的呀!”
谁知杨广却笑了起来,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陈婤一个猝不及防,一瞬间几乎整个人都斜倚在他的胸前,杨广一开口说话,她便能感受到这份紧贴在脸颊边的震动。
“你说的没错,我是答应过你。”说着,杨广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道,“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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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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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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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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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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