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张丽华的语气满是嘲讽之意,但陈婤一听之下,以为她这是愿意将那几匹花綀补给自己了,心中顿时一喜,谁知张丽华却又慢悠悠地接着说道:“不过呢,六娘,我听说你们求贤殿里最是讲究‘节俭’二字了。我看皇后身上穿的都不是什么花哨的料子吧,你这做女儿的也该学学自己的母亲,别整天想着这些好衣料,不然你自己穿金戴银去了,皇后的衣服上却连个花纹都没有,说出去也不像样子啊,你说对不对呀六娘?”
陈婤几乎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所以合着她就是白白被这么羞辱了一通,却还是拿不回东西是吧!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更何况陈婤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听闻张丽华这么说,陈婤顿时挺直了腰背,勉强笑了一下:“贵妃说的是,六娘受教了,也就不打扰贵妃休息了,六娘先行告退!”说着,她也不等张丽华示意,就直接站起身来退出了结绮阁。
张丽华倒是没料到陈婤的性子居然这么烈,刚开始有些愕然,但随翻了个白眼,嗤笑了一声:“什么东西,养在沈婺华的膝下就还真当自己是个玩意了!不过数落了两句,还敢撂脾气走人,真是没规没矩!”
身为一名妃嫔却公然叫出了皇后的名讳,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恐怕不出多久就要被问罪了,但这可不是别人,而是虽无皇后之命却有皇后之实的张丽华,所以在场的宫人只当做没有听见,一丝声息都没有。
陈婤气呼呼地走回了求贤殿,身后的玉蕊知道她还在气头上,也不敢劝,只得默默地跟在身后。一回到求贤殿,就看到站在门口张望的玉鸾迎了上来:“娘子没事吧!”
陈婤根本不想再回忆一遍结绮阁里发生的事,丢下一句“让玉蕊告诉你”就重重地跺着脚回到了自己的屋里,留下玉蕊和玉鸾面面相觑。
原本陈婤以为那些花綀已经彻底没指望了,没有张丽华的点头,陈姝那里根本不可能主动将东西还回来,于是在早上临去文馆之前,她特地吩咐了宫人玉英将她之前收起来的罗文锦取出来,她准备回来后挑选一下,看看能不能从那几匹颜色暗淡的罗文锦里选出一个稍微亮一点的。
不过令她惊讶的是,中午从文馆里回来后,玉鸾上前告诉她,太子刚刚派人送了彩锦到求贤殿里,而且指明是给陈婤裁衣服用的。
“太子?他怎么会送彩锦给我?”
玉鸾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但她随即命人将那些彩锦都呈上来,陈婤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那大红大紫的亮丽色泽给吸引了过去:“哇,好漂亮的眼色呀!玉鸾你看,这料子摸上去也好舒服呢!”
玉鸾笑道:“这是五色绵锦,宫里一年最多也只得一百匹,看来太子很是大方,一下子就送来了十匹。”
陈婤闻言,正兴奋地摸着彩锦的手不由得顿住了,心情立即有些复杂起来。玉鸾留意到她的脸色有所变化,又说道:“恐怕是六娘到结绮阁的事情被太子知道了,所以今天才特地送了这些彩锦过来。娘子,太子也是一片好意呢。”
陈深的心意陈婤也能明白,不过这算什么,母债子还?
玉蕊见状也在一旁劝道:“是啊,娘子不是正想着要做衣裳吗,太子送的这些料子,奴婢瞧着这颜色正合适呢!”
陈婤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想想陈深也是一片好心好意,既然属于求贤殿的料子也算是补了回来,那这事就这么翻过去不提也罢。不过陈婤想想还真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明明都是一母所出,为什么陈庄一看就能知道是张丽华生的,而陈深的这些举动怎么看都不像是张丽华生的呢?
但她也就是感慨一下而已,她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这些彩锦上,随即又与玉鸾等人商讨起了这些彩锦要做什么样式的衣服比较好。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一晃眼又是四年过去了。自打去年陈叔宝改了年号为祯明,今年正好是第二年。
这一日春光晴爽,花柳争妍,张丽华在宫中呆腻了,索性跟陈叔宝提议去乐游苑上一赏春景。陈叔宝对她一向是言听计从,无有不应,当即便带着后宫诸人一同前往乐游苑上,就连沈婺华和陈婤也得以一同随驾出行。
还是头一回离开皇宫的陈婤兴奋得不行,和沈婺华同乘一辆车时不停地问东问西,亏得沈婺华颇有耐性,这才没有被她问烦了。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陈婤在玉蕊的搀扶下下了车,刚在地面上站稳,就看到不远处的陈莹净也从车里出来了。勉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之情,陈婤好歹还记得要和沈婺华说一声,在得了沈婺华的允许后,陈婤急忙走向陈莹净,看她还没有注意到自己,索性主动开口打了声招呼:“莹净姑姑!”
陈莹净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如芙蓉般明丽娇艳的面庞上徐徐绽放出一抹笑容:“原来是六娘呀。”
虽然陈莹净看上去与陈婤年纪相仿,事实上她们也的确是同一年出生的,但论起辈分,陈莹净还是陈婤的长辈,毕竟陈莹净乃是先帝的第十四女,被封为了宁远长公主。
“莹净姑姑,我已经和母亲说过了,今天我就和你一起游着乐游苑怎么样?”虽然是请求的话语,但陈婤的语气充满了笃定的意味,陈莹净也不介意,点点头答应下来。
别看陈莹净和陈婤两人差了一个辈分,但也许是年纪相仿的缘故吧,二人之间的感情却是很好。陈莹净尚未许婚,所以留在后宫里也时常能与陈婤相见,不过能像今天这般更加自在地游玩的情况,还是不多的。
陈婤的性子向来比较活泼,相比之下陈莹净的性情平和而内敛,所以一路上多半是陈婤在说着话,而陈莹净以聆听为主,偶尔才出声询问或点评两句。
“……所以后来望蔡县侯就送了我这只簪子。”随着陈婤娓娓道来,陈莹净的目光也落在了她发髻间的那只金镶珠花的簪子上。只见乌黑油亮的发丝间插了一支金簪,簪首雕刻成了花瓣的形状,花心又镶嵌了一颗足有小拇指盖大小的赤红宝石,虽然及不上张贵妃等人的发饰名贵,但对于一向无宠且很少有额外赏赐的陈婤来说,确实难得一见的贵重首饰了。
陈莹净微微一笑:“看来望蔡县侯也是有心了,知道你首饰不多,所以特地送了你这支发簪。”尤其是要找出这样一支既不能比后宫宠妃更昂贵,又能哄得陈婤高兴的发簪,的确是要费上一些心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敷衍过去的。
再加上陈莹净之前也听陈婤说过,这个望蔡县侯沈遵礼会时不时地进宫拜访沈婺华,还会给陈婤带些各式各样的首饰物品,如今看来,这沈遵礼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打着去看望堂姐的名头,实际上是去搏陈婤欢心的。
想到这里,陈莹净故意装作打趣的样子说道:“我瞧着望蔡县侯这些年来对六娘很是照拂,光是这些东西就送了不少,就是不知道县侯那里什么时候再送上一对大雁,我们六娘就可以跟着回去了吧!”
大雁自古以来便是爱情忠贞的象征,所以往往男子提亲时会以一对自己亲手打下的大雁为礼物,陈莹净这话无疑就是在明着说沈遵礼对陈婤有意,让陈婤准备好下嫁给沈遵礼了。
陈婤闻言果然脸庞上通红一片,到底也是十三岁的少女了,也是知道接下来等着自己的就是受封出嫁的那些事,虽然她对沈遵礼确实怀有好感,每每看到那张清俊温润的面庞心里面就一阵慌乱,但这么被人当面揭穿,到底还是很不好意思的。ωωω.χΙυΜЬ.Cǒm
陈莹净见她露出了这么一副羞涩的面容,脸上虽然作着含笑打趣的样子,心里却是咯噔一声。
与生母早逝的陈婤不同,陈莹净的生母施姬至今还健在,而且这施姬能够在先帝宠爱原配钱贵妃的情况下,生下两位皇子一位公主,就足可见她的本事与手段了。所以得到生母亲自教养的陈莹净,比起跟着从来不问后宫争斗的沈婺华一起长大的陈婤,自然要更加了解后宫的种种阴私。
更何况令陈莹净十分在意的是,沈遵礼看似深情款款实则与私相授受毫无区别的这些举动,一个不慎就很有可能会给陈婤带来莫大的伤害。
毕竟身为一名皇女,陈婤在没有得到陈叔宝允许的情况下私自亲近外男,甚至还与那人产生了感情,这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可是一桩天大的丑事。
所以陈莹净压下心头的不安,低声问了陈婤一句:“六娘,皇后知道望望蔡县侯给你送礼物的这些事吗?”
陈婤闻言一愣,然后有些犹疑地说道:“小的时候我与大兄还有县侯时常在一起玩耍,后来搬进了求贤殿里,虽然县侯会经常进宫拜见母亲,但我与他私下接触的时候并不多,最多就是每次他出宫的时候送他到宫门口。”陈婤说着,又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也是母亲允许的。”
这么说来,皇后对陈婤与沈遵礼的事情也是多少知情的,甚至很有可能是默许的。陈莹净想到这里稍稍松了一口气,怕就怕在沈遵礼故意搏取陈婤的好感,而陈婤对沈遵礼芳心暗许的事情完全是背着皇后来的,那到时候一旦被发现了,张贵妃很有可能会借题发挥。
“不过,六娘,日后无论望蔡县侯再给你什么东西,你都别再收下了,如果他非要给你,你就告诉他,请他通过陛下转交给你。”陈莹净还是不敢轻易放心,又对陈婤叮嘱道。
“通过陛下转交给我?”陈婤疑惑地重复了一遍,如果沈遵礼要将东西通过陈叔宝交给她的话,陈叔宝不就知道他和自己来往的事情了么,那不就意味着……她一瞬间恍然,“莹净姑姑你的意思是,让县侯向父亲请求许婚是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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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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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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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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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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