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是迟梓胤从市集的牙婆子那里买来的,家中一直清贫度日,后来她爹将她托给牙婆子找一家雇主去做活,她若是回去了,自然会遭受到一些白眼和冷视。另外两个丫头的情况也俱是如此。因此,三个丫头都不愿意离开如意胭脂铺,那二总管听到她们讲明心意,便笑着回答,迟梓胤把她们三个也顺道托给织锦坊的人了。小荷她们这才高兴起来。
小荷听说自己不用回老家,心中自是欢喜,可一想到大小姐生死未卜,又有些担忧。
“你们说,二小姐能救得了大小姐吗?”小荷悄悄问一旁的年轻丫头。
那丫头脸色一白,低声道:“别瞎说了,城西正在戒严,要是咱们被冤枉捉了去,可就……”
“嘿嘿,只是说说而已。你急什么呀!”
“这话是随便乱说的么,你也不想想,大小姐的案子是宫里特批的……”
“唉!也不知道二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小荷一边嘀咕着,一边拿着扫帚,将几片枯落的叶子扫到簸箕里,顺道也抬头看了看天井上方明蓝色的天空。
天气晴好。这样的夏末时光,这样的午后,本该是适合打盹小眯一会儿的。
迟梓胤一袭暗黑的紧身衣裙,头上戴着斗笠,斗笠上的黑纱遮住了她的容颜,也遮住了略显耀眼的日光。迟梓胤匆匆地跑到白石桥边的小巷子里,敲开门,却不见司晨的人影。
“咦?人呢?”
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敲了敲厅堂的门,无人应门,她心中忧虑不已。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郎琰不是说好了,会到这儿来等我的么?”
她有些失望,有些失落,却也无可奈何。她推开院子的门,四下里望了望,见似乎无人跟踪,才吁了口气往护城河畔走去。走到白石桥上,埋着头走路的迟梓胤却极其意外地听到了本不该出现在此的声音:“梓胤!”
她吓了一跳,连忙掀开黑纱,抬头一瞧,果真是陌昀!
“你……你……公子?”
“是我。”
陌昀淡然地笑了笑,唇边依旧挂着那抹沉着笃定的笑意。只是,这笑容让迟梓胤在灿烂的日光里竟然感觉到一丝寒意。不寒而栗的感觉催使她不发一言迈步急匆匆地往桥的另外一头走去。身后自然传来了陌昀的声音:“梓胤要去哪儿?”
迟梓胤自然没有回答他,他却抛出一句让迟梓胤震惊不已的话来:“你到这里来找郎少主吗?郎少主会出手帮你吗?”
她顿时止住步子,回头警惕地看着陌昀。
陌昀看着眼前人俏丽明媚的容颜,那一袭长长的黑纱其实并不适合她,黑色过于沉淀,将她飞扬的模样都一点点撕裂开来。他眯着眼,清冷地说道:“梓胤,你不用去找郎琰了。”
“谁说我找他?”迟梓胤冷哼了一声,眼中露出一丝不屑,“你管得着吗?”
陌昀轻笑着摇摇头,忽然伸手拿出一样东西,那东西类似一只钥匙,只是上面似乎刻着一只飞鸟的图腾,那飞鸟图腾占满了整个钥匙。迟梓胤仔细地瞧了瞧,未发一语。陌昀目中却含着凛冽的寒意:“这便是你和郎少主去大漠寻来的密钥,他没告诉你吗?呵!我用一件东西从他那儿交换了此物。可惜,此物有假。”
迟梓胤抿着唇不语,继续听着。
陌昀继续说道:“你那个郎少主是火莲教少主,他的命属于另外一个女人,他和那女人有着深深的纠葛,梓胤,我劝你一句,别和他来往了。他注定不属于你……”
迟梓胤恨恨地盯了他一眼,嘴唇发着抖,抖了一会儿,她才收回眼神,从怀里掏出那枚蓝田玉佩,状似平静地说:“陌公子,当日你见到这玉佩,就已经怀疑我和火莲教有瓜葛了吧?你只是憋着不说,想通过我寻找一些线索。对不起,公子,让你失望了。”
“哦?”陌昀发出一声轻笑,神情淡然自若,“我失望什么?梓胤,做我的红颜知己不好吗?我可以给你很多东西。”
“那你能救得了我姐姐吗?能放过月氏族人吗?”迟梓胤听到他的话,顿时冷笑起来,“你做不到呀,陌公子!”
陌昀眯着眼冷然地看着她,似乎那目中饱含着诸多情绪,却到底没有化为语言。迟梓胤黯然地低下头,将蓝田玉佩收入怀里。
“陌公子,就此别过。”
陌昀的手缓缓握紧,他回头瞧了一眼白石桥头的小巷子。曲折的巷道,一如他目中的曲折。而那道倩影,在柳暗花明之间,已然不见。
京都城外,西北方向,三十里。一队黑衣人保护着一辆轻便的马车,停在山地上的丛林里。马车里不时地传出轻微的呻吟。几个黑衣人手持刀剑在山道附近望风。另外几个黑衣人在马车周围围成一个奇怪的阵法。
“月小姐如何了?”一个貌似领头的中年人走到马车边,掀开窗口的帘子,沉声问道。这中年人蒙着黑面巾,身形魁梧,举步之间,却轻盈灵捷。帘子后面露出一个老者,那老者是大夫,手上捏着十几根银针。他满头大汗,颤巍巍地说道:“小姐已经脱离了生命之危。如今看来,只需多加调养,固本培元,早晚能恢复原先的精气。”
那中年人沉声吩咐道:“如此,便麻烦你再照看片刻。”
山道上一匹骏马飞驰而来。负责望风的黑衣人给马让出一条道来。马上的人跳下来,急匆匆地奔向马车。那些黑衣人一闪一隐,速度极快,眨眼之间便形成了一个隐蔽的包围圈。
“迟丫头!”
迟梓胤掀开帘子,仔细一看,月离初身上插满银针,那大夫正仔细地给她扎穴。身后传来中年人的呵斥声:“你就这么上来了?”
迟梓胤作无辜状,回头嘟着嘴嚷道:“叶叔叔,我怕姐姐出事,赶来瞧一眼!”
那中年人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她,叹息道:“城中早已戒严,我们月氏的内应恐怕也已经落网了,你还敢独自寻来?皇上这回是不肯罢休了。”
迟梓胤急得跳脚,一边急得团团转,一边朝山道上张望,说:“那叶叔叔打算怎么办?我们要回南边吗?你们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
那中年人冷哼道:“是安排了,可没让你这么快出城。”
“不出来,迟早得被禁卫军逮着去逼供。”迟梓胤不服气地嚷道。
那中年人无奈,挥了挥手,说:“那你进去陪着月小姐,我们即刻出发……”
正说着,那中年人忽然竖起耳朵,紧张地走到草丛边,望着山间山道。迟梓胤已经坐到马车上面去了。那中年人沉声喝道:“有人来了!”
一阵悉悉率率的响动,先是轻微的,然后便是一阵喧哗。迟梓胤吓了一跳,那刀剑出鞘明晃晃的光芒照在帘子上面,耳畔沉闷的脚步声像是一阵疾风骤雨般。
“月氏逆贼,还不快快投降!”外面传来一个尖利的嗓音。
“哼,少说废话。”
一阵兵刃交锋的响动,时不时地传来噼里啪啦的奇怪声响。迟梓胤偷偷掀开帘子,就见到一群训练有素的铁甲兵正在围攻黑衣人。黑衣人人数不多,但个个武功精良,凭借阵法竟然也抵挡住了那些壮硕高大的铁甲兵。兵刃交锋,烈风寒影,迟梓胤忍不住打了个抖索。
正在偷看,那一片被铁甲兵踏为平地的草丛后面,忽然出现一道曼妙的身影,那是个女子!那女子身着一袭白衫,白衫外面套着银光闪闪的软甲。她乌发如瀑,乌发只是简单地扎着,一条淡色丝绦垂下来在她身后随山风起舞不定。她目光清冷如水,面目寒意森森。
迟梓胤掩嘴惊呼道:“是丛雪衣。”
再转眼一看,那些铁甲兵里面,有一个带头的,腰间正佩戴着一块黑金木雪莲花纹的令牌。先前倒是她疏忽了,她心中顿时掠过一丝寒意。
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郎琰。此事与他定然脱不开干系!想着,迟梓胤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不远处,丛雪衣正站在铁甲兵前列,与那中年人对峙。琇書蛧
“丛姑娘只身前来,所为何事?”
“叶叔叔,我奉国公之命,前来捉拿逆贼。”
“逆贼指的是我么?”
“叔叔见笑了,当年我们也是同一个军营里的战友。你自然不是。”
“那你想要捉谁?”
“马车里的人。”丛雪衣冷声回道。
就在这时,马车的帘子被迟梓胤掀开了,她灵敏地一下子跳到地上来。她缓缓走到中年人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中年人不赞同地看了看她,她却笑了笑,模样颇为轻松:“丛姑娘,寒江诗会上一别,倒是很久没见到你了。”
丛雪衣并不理会,只是冷漠地扫了她一眼。
迟梓胤又说:“我便是你要捉拿的逆贼吗?我是个正经的生意人,在萧府门下结伙做买卖,哪里碍着丛姑娘和镇国公了?”
却见丛雪衣嘴唇轻轻蠕动,吐出几个字:“你该死。”
迟梓胤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何时得罪了这位丛雪衣?正在惊疑不定,那中年人挡在她面前,对丛雪衣说:“你竟然也学会滥杀无辜了,镇国公果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当初在铁甲军兵营里,他就急于揽权,和皇上明里暗里对着干。你这回,也应该看清你爹和皇上之间的冲突了,皇上这回让着你们,你们不是也一心想得到密钥么……”
中年人还没说完,那丛雪衣就不耐烦地呵斥道:“叶叔叔,我爹爹不是你可以随便乱称呼的。”她这回,却称那镇国公为爹爹了,迟梓胤看得起劲,就见丛雪衣素手一挥,一柄利剑在手,利剑化为一道白光,随着那曼妙如蝶的身影一起飞跃而来。
中年人气息沉厚,他下盘极稳,原地不动,只是随手格挡了几下。几个回合下来,两人打得平分秋色。
迟梓胤着急地在一旁观战:“叶叔叔小心!”
丛雪衣的身影在中年人身边飞来跃去,极为轻灵。但那灵巧之中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剑锋带出来的风刮得迟梓胤脸上发疼。她急忙退后几步,离远了一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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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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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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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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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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