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忧郁的眉眼,让不远处的两个侍女一阵揪心,是谁,让这个仙子一般的女主人展不开眉头呢?
打开后门,走进铺子里,便看到迟梓胤坐在柜台前拿着一支自制的炭笔在白纸上描描画画。迟梓胤经常会这么做,炭笔是她用上好的黑炭磨制的,白纸上画出的东西经常会让月离初摸不着头脑。不过,迟梓胤说了,这是她的兴趣爱好,即使是月离初,也不能随意干涉的。
月离初悄悄走到她身后,看着她专心致志地在纸上画画。
方才,那心底涌动的复杂情感,倏忽之间,不见踪影。那微妙的灵犀,月离初却不会搞错。
“胤儿,花坊里的红蓝花不多了。”见迟梓胤皱眉思索,月离初忍不住出声打断她。
“啊?哦!”迟梓胤回过头冲月离初笑了笑,“姐姐别急,我请师傅采了很多筐,都储藏在仓库里。这几天的存货够我们用上一阵子。”
月离初缓缓地坐下,垂着眉眼,迟梓胤将炭笔在手指尖上转动了几圈,见月离初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着,迟梓胤不禁低叹一声,劝道:“姐,别想那么多了。”
“你知道我想什么么?”月离初苦笑了一下。
“无非是……是以前那些事咯。”
看到迟梓胤没心没肺的模样,月离初不禁感慨道:“等你尝过了人世的情感之苦,便不会笑得这样无拘无束了,更何况,我们生长在东华月家。”
“东华月家?”迟梓胤收起脸上清淡的表情,“姐姐,我也会和你一样吗?爹会让我做月氏的侍月灵女么?”
“嘘——”月离初伸手捂住迟梓胤的嘴唇,“这种话是随便讲的么,你现在坐在临街的窗边,你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我们家族的笑话么!”
“哦!”迟梓胤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头顺耳,“知道了,不随便讲。”
月离初起身看了看店里的货架,心中顿感欣慰,开胭脂铺这个主意是迟梓胤出的,迟梓胤喜欢,她便没有顾虑。如今看来,一切尚可。
聊了几句,月离初便回后院去了。迟梓胤摊开手中的白纸,纸上画着一辆新式四轮马车的构造,看着笔下细致精巧的线条,她抿了抿唇,前世的她,便是个工科生,后来读研读了文科,她一向喜欢尝试,喜欢挑战自己,最后的结果呢,算不上好,算不上差,只能说,勉强凑合吧。一凑合,便到了三十岁。周围的亲戚朋友给她施压,帮她介绍各种男生,可惜,一个个都告吹了,最后的最后,她还是一个人,孤单的一个人,有人笑话她是老小孩,一把年纪了还喜欢对家长撒娇,一把年纪了还喜欢扮嫩,她只有无言以对。
是谁说的,心老,人便老了。心有多大,舞台便有多大。她可以劝慰自己,只要心态好,年龄大一点不是问题。
三十岁生日那天,她买票拎着不多的行李独自去了西部旅游。一游便是一个月。
然后,某一天,在深山里摔了一跤,醒来,已是陌生的世界。
皇宫,海棠苑。临窗的一张檀木小几前,一个少女正漫不经心地拨着琴弦,窗外的阳光跳跃在葱郁的花木间,十几株春海棠正开着粉白嫣红的花朵。一阵清风拂过,有花瓣飘飘然地落在了窗台上,她从木几下抽出一块软布,站起身来轻轻地拂拭窗台。她的动作优雅唯美,陌昀迈进外屋的隔间,就看到一袭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衬得那女子明丽无双。
她唇畔露出一丝精致而不失清雅的微笑,陌昀眼神一暗,走到窗边,拱手行礼道:“公主。”
“你来啦!”她的表情愈发欢愉。
“公主,召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请坐。”她指了指一旁的矮榻,“跟我用得着讲究那么多么?”
陌昀神色自若地坐下,很快便有侍女端来茶水果点。一阵沉默之后,坐回木几前的少女拨动琴弦,发出一阵悠扬动听的琴声:“你几时去的城西?”
“哪里?”
“城西。”
“城西又如何?”
“城西芙蓉街,人尽皆知的胭脂铺。近日开张的。没说错吧?”
陌昀眯着眼睛,看着她美好光洁的侧脸,她那柔滑雅致的轮廓在日光的照映下,显出一种清晰逼人的美感。那双纤巧的手正按着细长的琴弦,和她的人一样,雅致不失艳丽,像一朵开在春风荡漾中的新鲜海棠花。真是人如其名,她的外号可不就是海棠美人么?
陌昀吐了口气,收回视线,淡淡地笑道:“公主多心了。”
“是我多心,还是你,无心无情?”五公主一字一顿地吐出略显冷酷的字眼。他能听出,那字眼之下埋藏的不满和坚决。
恐怕,得不到满意的回答,她不会善罢甘休。可是,她在面子上,总是这般柔雅娴静!若不是日久见人心,他这个独当一面的陌府当家如何能辨出皇室公主眼底的那种诡谲?
“你放心吧,只是去请教一些问题。去街上走了一圈,便回府了,甚至没有进门。”
“你在门外徘徊?”五公主诧异地看着他,“你何时也这样犹豫?既然请教问题,不如进门一探究竟呀。”
陌昀冷然地站起身来,修长挺拔的身姿像一片阴影罩住了公主清雅的眉眼:“公主,府中还有些事,我不便久留,等殿下召唤,我再来陪你吧。”
说着,便举步走开,丝毫没有停顿。那背影,隐隐地有一份高傲。五公主跟在后面,轻倩地笑出声来:“急什么,父皇新近种了一批异域来的花儿,刚开,我带你去看看……”
如意胭脂铺。迟梓胤一边擦着货架,一边点着架上的瓶子,生意不错,尤其是回头客很多。附近的胭脂铺眼红极了,据说,有个店家打算联合另外一家铺子一起打压如意家的生意。不过,好不好,要靠货品的质量来决定,她才不担心呢。
正想着有的没的,忽然,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冲进门来,举手便推,最前排的两个货架被推倒在地,迟梓胤怒道:“干什么,干什么!”一边说着,一边抡起拳头冲上去架住那两个男人。无奈,男人的力气太大,她反倒被推着往后踉跄了几步。
其中一个男人大骂道:“就是用了你家的胭脂,我媳妇脸上起疹子了!呸,你这个无良小贩,尽干缺德事!”一边骂,一边上前踩着摔碎的瓶子。没摔碎的,也被他一脚踩破了。
另外一个男人目露凶光,想要上前打人。迟梓胤倒是灵活得很,她将铺子里的两个年轻丫头叫上,抄起撑门的木棍,拦住那男人。m.χIùmЬ.CǒM
“有话好好说,用得着打砸抢吗?哼!该不会是帮别人来闹事的吧!再这样下去,我会叫官府来的!”迟梓胤急吼吼地喊了一句。
“叫啊,有本事你叫啊!”两个男人齐齐笑出声,“分明是你理亏,咱们不告发你,算你大运。若是识抬举的,把铺子关了,不卖这种劣等货!咱们还能饶了你……”
“什么?叫我关门?”迟梓胤怒极反笑,笑得有些诡异,“就你们这种伎俩,还想坑我,做梦去吧!我马上叫衙门的官差来抓你们!哼!”说着,便给身边的丫头递了个眼色。那丫头心领神会,趁着两个男人不注意,拔足朝门外跑去。
“小鬼,站住!”其中一个男人想要转身去追,被另外一个男人拦住了。
“别怕!是他们理亏。再说,不还有张大人么!”那凶巴巴的男人也笑得诡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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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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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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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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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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