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孙可没有什么教令送来呀。
范少卿这是要诈那个马哈木的。
胡永宁目光一转,当即将端着茶具茶壶从外面走进来的差役拦下,接过对方手上的托盘,就到了马哈木下手的位子上。
胡永宁一边往茶盏里倒着茶水,一边对着马哈木说道:“马使稍安勿躁,我等方才也正是在聆听太孙教令,如此才耽搁了些许时间。马使请用茶。”
说着话,胡永宁已经将一杯茶推到了马哈木的手边。
继而,他又倒了一杯茶,双手捧着送到了坐在上方的范虫面前。Χiυmъ.cοΜ
在胡永宁背对着马哈木,正对着范虫的时候。
他冲着范虫使了一个眼色。
范虫了然,暗暗点头。
图谋两国之事,向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
范虫发誓,这都是自己在中原人先祖所留的那本孙子兵法上学到的。
在胡永宁退回到马合木下手的位子上时。
范虫也已经是捧着茶杯看向了马哈木。
“马使有所不知,近前我朝皇太孙殿下刚刚取得一场大胜,大军士气高昂,诸多事务还在料理善后之中。
若非如此,殿下定然是要踏雪亲来镇远关,与马使一同商议你我双方互市一事,定下大明和瓦剌部互为友好的关系,共讨那狼子野心的鞑靼部。”
山西道的消息,如今还仅限于朝廷和周边知晓。
似镇远关这等边关之地,还无人知晓。
马哈木的脸上露出些许的好奇,看到范虫正在用那副每每都令他厌恶的笑容看着自己,手中捧着茶杯示意自己一同饮茶。
他也只能是侧身端起茶杯,喝下一口茶。
随后马哈木终于是问出口来:“不知贵国太孙殿下,取了何等大胜?”
范虫笑了笑,随意的摆摆手:“说是大胜,倒也不过是我等身为臣子的话。对太孙殿下而言,也不过是歼灭了一帮鞑靼部的人,顺带着将那个叫什么台的那个谁的儿子给招降,自此归附于我大明治下。”
范虫表现的很是随意,但马哈木却是眼前一亮。
他当即放下茶杯,双手扣在扶手上。
“可是阿鲁台?”
范虫眼睛转了一下,脸上露出一抹醒悟,点头道:“好像就是这么个人,不过如今也已经死了。他那儿子,倒是归附我朝了。”
阿鲁台竟然死了。
马哈木心中有些恍惚。
自此大元退出中原,这些年一直被明廷征讨打压,渐渐分崩离析。
这些年,鞑靼部一直以大元正统自居,而瓦剌部却很是弱小,只能放弃那大片上好的草场,一路退守到了草原的西北侧。
在鞑靼部,阿鲁台算不上是最强的一支势力,却是马哈木认为最有潜力的一支。
在马哈木的计划之中,一旦将来自己成为瓦剌部共主,鞑靼部的阿鲁台就是自己在草原上最大的敌人。
只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阿鲁台竟然已经死在了明人的手中。
而他的儿子,竟然也对明廷投诚。
范虫转动着手中的茶杯,不时的轻嘬一口,目光幽幽的注视着陷入深思的马哈木。
他自然不会说,那个阿鲁台是被他的儿子,当着皇太孙的面从背后偷袭刺死的。
胡永宁这时候倒是立马配合了起来。
他轻咳一声,好似是在说着一件八卦一般,语气轻佻之中流露着几分羡慕:“倒是那个阿卜只俺,如今可是要飞黄腾达了。若是下官猜的不错,假以时日,朝廷就要对他册封,到时候高低也得是个王爷。”
说完之后,胡永宁又故意提高了声音,好似是要将自己的话尽数灌进身边马哈木的耳朵里。
“这都是惯例!”
范虫亦是不带停顿的接过话:“王爷?有名无权的那种?”
在两人这般当着面的交谈下,马哈木的目光已经悄无声息的看向了身边的胡永宁。
胡永宁则是立马摇头。
“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关外也始终不能太平……”
胡永宁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侧目看向上手位置的马哈木。
马哈木立马轻咳一声,低下头端起原本被他放在桌子上的茶杯。
借着喝茶的功夫,他还不忘用余光盯着胡永宁。
胡永宁则是笑着道:“那阿鲁台部也是实力不俗,若是这番操作得当,那阿卜只俺能将他父亲部落半数人带来……
殿下定然会在关口附近为他安排一处上好的草场,加之朝廷为了征讨鞑靼部,或许还会在他麾下新设几支卫所兵马。
下官估算着,怎么也是能和兀良哈三卫比照着来的。到时候朝廷下发军械,征讨关外的时候,阿卜只俺的人可就是我朝的一大助力了。”
马哈木眼睛已经花了。
什么草场,什么设卫,什么装备军械。
这一桩桩可不都是自己一心想要从明廷手中弄到的好东西吗。
天知道,阿鲁台死了,他儿子竟然如此简单就能得到这一切。
这一刻的马哈木忽然想哭。
自己费尽力气,离开瓦剌部半年之久,还被困在这镇远关一两个月,到现在谈判的事情还是毫无进展。
这不比较还好,可一旦人比人起来,那可真的是能气死人。
到了这个时候,马哈木已经听不进范虫和胡永宁两人之间余下的商谈。
直到范虫目光幽幽的看向已经走了神的马哈木。
他大声的呼喊着:“马使?马使!”
马哈木脖子微微一动,转过头看向主位上的范虫。
他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笑容。
“范少卿唤我有何要事交代?”
范虫很有姿态,抱起双手朝着东南方拜了拜。
“马使有所不知,托陛下和殿下的洪福,我朝眼下励精图治。这不,太孙殿下这次送来的教令,可是给了我等一个大好的消息,咱们这互市的事情,大抵是能再上一个台阶了。”
这才是最让马哈木动心的事情。
他当即开口:“何事?”
看着马哈木已经露出动心的反应,心知对方是上钩了。
这时候范虫反倒是不急了。
只见他优哉游哉的端着茶杯,缓缓开口道:“殿下这回发话了,我朝欲和瓦剌结好互市,实乃诚心。
眼下关外,鞑靼部作恶多端,无有人心,正是我朝与瓦剌部携手,共讨之时。
此乃众志成城之际,若瓦剌部果真有意携手,大明可多出让些实在于瓦剌。”
马哈木发誓。
自己现在看着眼前这个范虫,人生第一次觉得这人还是有些可爱的。
那往日里往他很是不喜的笑容,此刻落在自己眼里,也觉得分外的真诚友善。
“瓦剌和大明将会是永远的朋友!”
马哈木站起了身,右手手掌重重的拍在胸膛上。
范虫也站起身,走到了马哈木跟前,两人好似是同时忘记了过往的嫌隙。
范虫更是分外热情的伸手拍在马哈木的肩膀上,将其重新按回到位子上。
而他则是满脸笑容道:“太孙的教令这次说的很清楚。只要马使愿意,贺兰山下这片草场以及乌加河那一片草场,都能放马使的部落牧民进来放牧定居。
若是马使能在瓦剌部说上话,大明也不是不能在这里再设三卫兵马……”
到了最后,范虫说的很含糊,亦如那些真正的大明官员。
一旁的胡永宁很知趣的站起身,退让到了一旁。
范虫便顺势坐在了胡永宁原本的位子上,然而他却是不忘手抓着马哈木的手臂。
“马使,可曾听明白在下的话?只要马使愿意,大明愿与马使结好。”
范虫说完话,闭上嘴,双眼却是死死的盯着马哈木,眼神深邃充满深意。
马哈木的脑袋飞速的运转着。
他听懂了这位大明朋友话语之下的深意。
大明是在拉拢自己。
相较于和瓦剌部结好合作,大明眼下似乎更愿意拉拢住自己,让自己和阿鲁台的儿子阿卜只俺一样,归附大明。
马哈木承认,大明开出的条件很诱人。
大明的王爵,装备大明兵械的自有兵马。
肥沃的草场和大明那似乎永远都用不完吃不完的粮食。
这一切,都给了马哈木极大的诱惑。
然而……
马哈木还记得自己是长生天的子民,是草原上的勇士。
让自己对大明低下头,俯首臣称?
马哈木那满是期待,充满诱惑的内心,又有着一丝排斥。
自己到底该如何选择?
马哈木从未发现,自己有一天,会面对如此艰难的选择。
若是和大明虚与委蛇呢?
正当马哈木向着,如何只要好处,不尽责任的时候。
范虫已经再次开口:“托凉国公的福,大明在河西走廊的兵马,这两年一直在操练之中。等明年我大明的征东大将军、征南大将军回朝晋封王爵,便是我朝对西北用兵,重现前汉、前唐之西域盛况,与极西诸国互通商帮,往来经济。”
大明要重现中原过往的西域格局!
马哈木的眼底深处猛的收缩了一下。
这是一个能让西北所有势力都为之一震的消息。
中原人是可怕的。
马哈木对中原人有着深刻的认识,从来不想草原上其他人一样,觉得中原人只是孱弱的。
中原人的身体是孱弱的,可他们拥有着层出不穷的智慧,而当他们上下一心的时候,又总是能将原本看似办不成的事情给办好。
马哈木微微颔首,迟疑道:“大明用兵西北……”
大明若是用兵西北,又怎么可能会坐视在天山以北的瓦剌部盘踞身边?
范虫肯定的点点头:“大明用兵西北,自然是要重开西域!而且势在必行!”
胡永宁站在一旁,以演说的强调开口道:“大明不光是重开西域,还将远超强汉盛唐,开圣明之世!”
马哈木在震惊之余,迅速的冷静下来:“这些事情……”
范虫斜觎了马哈木一眼:“自然是我朝太孙殿下拍板子定下的。我朝太孙殿下,若还年轻,可这些年要办的事情,哪一桩没有办成?殿下说要重开西域,远超强汉盛唐,那也定然是能办成的!”
马哈木有些迟疑,他沉默了下来。
范虫和胡永宁对视了一眼。
最后,还是范虫开口道:“马使。”
马哈木抬起头:“范少卿?”
范虫手指轻轻的叩击着桌面:“马使知道成吉思汗和忽必烈吗?”
马哈木神色一凝,双眼缩起。
他的眼底,闪过几缕杀气。
随后,马哈木亦是抱起双手,朝着北方拜了拜:“那是我大元的太祖皇帝、世祖皇帝!”
范虫的手指继续叩击着桌子,语气幽幽:“那马使知晓,当初他二位,将藩国分封到了欧罗巴吗?因为前元的统治,欧罗巴才得以有了一次发展。”
大元初年,皇帝的儿子被分封到了欧罗巴。
这件事情虽然很久远,却是每个长生天子民都牢记不忘的宏伟故事。
马哈木点了点头。
范虫张开双臂,好似是将巨大的大陆板块揽在了怀里。
“我朝是大方仁慈的,只要马使真心与大明结好,愿与大明共进退,草原之上将只会有一个声音。”
“那就是马使,为我大明在草原上传播的声音,乃至万里之外的欧罗巴!”
马哈木瞪大了双眼。
胡永宁承认,自己原本以为范少卿只是想诈一下这个马哈木,却不知道他竟然敢许下这么天大的承诺。
整个草原乃至于向西万里之外,那无边无际的土地。
范虫收回双手,站起身,目光定定的注视着马哈木。
“马使是否是在犹豫怀疑,在下所说的这些都是假话?只是为了哄骗马使,为我大明抛头颅洒热血?”
马哈木抬起头,却没有说话。
但他的眼神,却已经给出了答案。
范虫笑了笑,在马哈木和胡永宁的注视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夹本。
“这是我大明用于密奏的夹本,其中装着的向来都是我朝最机密之事。”
说着话,范虫已经是在马哈木的眼皮子底下,将夹本打开。
“马使,这上面我朝皇太孙的宝印,可还能认得出?”
马哈木此刻也站起了身。
在他的视线里,那张从夹本里取出的纸张上,赫然盖着大明监国皇太孙熥几个大字红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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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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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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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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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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