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开始炼化:当前进度,第一步:降服其心】
嗡~
一问一答间,豪光如水流动,将杨狱彻底吞没其中。
好似温水浸泡,一股难以言说的畅快在心中涌动,恍惚间,诸般疲累尽消,好似回归母胎。
平静,安详。
这一瞬间,杨狱心中的悸动平复,诸般杂念归于心底。
凝神于前。
白光氤氲流转,不多时,其中已有景象若隐若现,后后极速拉近。
蓝天、白云、麦田、群山、古庙、佩剑书生……
前后不过几瞬,诸般令人眼花缭乱的景象已在杨狱眼前一一闪过,最终,定格在深山之中赶路的书生身上。
然而他自己,却并没有如之前炼化食材时一般进入其中幻境,而好似幽灵一般悬浮于外。
“这……”
杨狱绝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可看到这书生的第一瞬间,还是引起了不适应。
无他,画风不符。
一身高八尺,魁梧雄壮,豹头环眼,铁面虬鬓,若是身披甲胄,手持长矛,那还可道一声威风凛凛。
可其偏生穿着玉色襕衫,头戴方巾,佩长剑一口。
这就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了。
不过,这也就是一瞬间的念头罢了,比起这个,杨狱更关注于这书生的身份。
按着道果杂谈以及他所打探的情报来说,道果的炼化,分为降服其心,举行仪式,点亮命图,炼化位阶四步。
暴食之鼎的炼化,似乎也要经由这四步。
而他目前所在,应当就是第一步。
降服其心,顾名思义,这是要以自身意志压服道果中蕴含的意志,而若道果曾有主,那么,就要压服前主的意志。
否则,就会被道果反噬,丢失自我本性,即便不化生为魑魅魍魉,也再非自己了。
“这书生,便是前主?”
杨狱心中泛起念头,眼前,就生出变化。
眼前的一切,又在以超越平常不知多少倍的速度,开始流转。
杨狱心中一惊,却不敢分神,凝神望去。
深山中,书生意气风发,似要赶考而去,其人身材魁梧,武功也是极高,路途中勤学之余,也不少拔刀相助之事。
很快,他来到了一座恢弘繁华的城池之中。
“这城池……”
杨狱眸光一凝,眼前的一切,又为之定格了。
然后,那猛将兄,就自转过身来,面色如铁,不怒自威,眸光更好似霹雳也似,望向杨狱。
好似发现了他的存在:
“某家,丑吗?”
声如洪钟,音似霹雳。
“你看的到我?”
杨狱微微一惊,旋即发现异样。
这书生不怒自威,可却缺乏灵动,不似活人发话,更像是一道不甘的执念。
他的发问没有等到回答,又自顾自的开口了:
“某家雍州终南人也,自诩文武双全,可惜,因奸佞谗言,被以貌丑为由,状元落选……”
“钟馗?!”
杨狱脱口而出。
同样的貌丑,同样的因丑丢了状元,同样的刚烈撞击金柱……
这让他几乎第一时间,想起了前世的一位鬼神来。
魁星……
这是巧合?
还是……
杨狱的心头剧震,这未免也太巧了些吧?
似是没有得到回应,这魁梧的猛将兄,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自己撞柱而亡的过去。
“这便是你的执念?”
杨狱回过神来,心情有些复杂。
样貌,很重要。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只是,这就是前主的执念?
未免也太……
“吾撞柱之举,朝野震动。唐皇唤来御医,以秘丹救吾性命,并钦点某家为状元……”
然而,这猛将兄话锋一转,又打乱了杨狱的猜测。
“……”
杨狱一时无言。
他都怀疑面前这位猛将兄,是真能看到自己……
“吾戎马一生,位极人臣,虽功高却未盖主,泽被家人,深沐皇恩,曾许下诺言,护我神朝山河……”
猛将兄喃喃自语着:
“可惜,某家力所不能及,无法挽狂澜于未倒,有负诸皇之恩!”
“此为大憾!”
“此乃吾之大憾!”
轰隆!
猛将兄须发皆张,狂啸一声,就引得此方环境一片震荡,似欲坍塌。
“你是……”
杨狱好似想起了什么,刚要开口,眼前的一切尽皆破碎,狂潮也似,将他彻底淹没进去。
……
……
郑长弓!
光影破碎之时,杨狱终于想起了此人是谁。
自秦至如今,三千年岁月更迭中,武圣多出于秦时以及近代,可在漫长的岁月之中,也是诞生过武圣的。
郑长弓,就是其中之一。
虽因无传承留下而不为人所知,但杨狱曾在案牍库中看到过此人的记载。
可惜只有‘武圣长弓,其生于唐时,死于唐末,亡于武圣高甲。’这么寥寥一句而已,以至于他一时也没有想起来。
呼!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狱才感知到外界的存在,没有急着睁眼,还是先感知着暴食之鼎。
似是感知到他的意志,暴食之鼎上浮现出诸般文字:
【场景:浮生战场】
【身份:镇军大将军,郑长弓】
【吾身老迈,难扶将倾大厦,人心向背,似非人力可扶……】
暴食之鼎中,文字寥寥。
“大厦将倾,这就是他的执念吗?”
杨狱心中喃喃。
已知晓自己的处境,以及要做什么了。
呼!
再睁眼,眼前的景象又自变换。
入目所及,这是一间军帐,兵甲皆有,案牍上,摆放着瓷碗,帛书,口鼻之间,尽是浓郁的药香气。
剧痛!
未及他多看,就有剧烈的痛楚涌上身来。
而随剧痛而来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无力,这不是重伤的无力,更像是大限将至,人近腐朽的老迈感。
“他将死了……”
杨狱心中一凉。
以这样的状态迎战唐末那位乱世枭雄高甲?
开玩笑!
在青州时,杨狱曾几度往返案牍库,借阅了不少的书籍,其中除却武功之类的秘闻,最多的就是关乎于历史的。
此界的历史,与他的前世很有一些相似之处。
秦前是乱世,秦皇大一统,霸尊与汉皇争天下……唐,也存在,且与前世一样,是极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历朝历代中,都属于顶尖的一批。
可不同处,也更多。
比如,唐末之时,乱世枭雄高甲起兵伐唐,一战,攻克唐都,自此,天下大乱了数百年之久。
郑长弓,就死于其手。
“难怪郑长弓不敌高甲,他的伤势,已不仅仅是伤势了,他这是大限将至了!这是神通之伤……”
杨狱苦笑着躺下。
正在他冥思苦想之时,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多时,几个披甲的青年匆匆进来,单膝跪下,汇报着。
“高甲叛军,已攻下都城,数十万大军,皆战死!”
“高甲传书天下节度使,说,顺生逆亡,似已率军前来征讨我等……”
“诸位节度使人心惶惶,您的宴请,只怕,只怕……”
……xǐυmь.℃òm
几个小将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不甘而悲凉。
“……”
杨狱躺在床榻之上,久久没有回应。
这怎么应付?
此刻的他,即便能勉强爬起来,可以原主的武功造诣,都无法在这种状态下战胜高甲,他又能如之奈何?
而即便能应付此番攻击又如何?
一个都城被破,皇帝流窜,天下人心惶惶的情况下,想力挽狂澜,这难度,简直突破天际了……
“这才第一步,就这般难?”
杨狱有些头皮发麻。
难怪冀龙山得到道果这些年,才堪堪走到第二步,这道果炼化的难度,未免离谱了些……
这可不止是一个高甲而已。
唐时的节度使,可比州主的权利大太多了。
几乎相当于青州六扇门、青州军、州衙的总和,那可是真正的封疆大吏。
太平年月也就罢了,如今这个状态,都城都已然沦陷的情况下,这些节度使心思如何,那可只有天知道了。
“大将军!”
没有得到回应,几个将领更是心中不安:
“诸位节度使那里,该如何回话?”
“咳咳~”
杨狱轻咳着起身,忍着剧痛走到案牍前,随手翻阅着帛书,心中更凉。
此时的处境,比他想象的还要难。
郑长弓阻杀高甲失败,中了一记‘百花杀’,本就暮年的他,大限将至。
而他此时麾下的军队,也并非他的嫡系,而是七位节度使组成的联军,勉强尊他的号令勤王而已。
“呜呜呜~”
就在杨狱心中思量对策之时,外面,突然响起了低沉的军号。
敌军,杀来了!
……
……
呼!
暴食之鼎中,杨狱猛然睁眼,铁色有些铁青。
难度,太大了。
郑长弓固然是武圣之身,可他重伤垂死不说,身体也几近大限,莫说与武圣争锋,便是比之如今的自己,都还要差了些。
这样的状态,去迎击巅峰状态,且率军八十万的武圣高甲。
哪有半点胜算?
事实上,这一次,他根本都没有见到高甲,几次出手就昏厥在战场上,再睁眼,已看到了敌使。
眼见不敌的其余节度使,直接放弃抵抗,将敌人迎进了军中。
地狱难度……
“欲要压服前主执念,我必须要比他强,不说击溃高甲,至少,也要将其逼退!”
看着鼎壁上一动不动的炼化进度条,杨狱心中升起明悟。
他未必要击杀高甲,他只需要表现的比前主强,就可压服其执念,至少,可以看到炼化进度。
“郑长弓的不甘,大憾,不可能是因为王朝更迭,这是必然的。他之所以不甘,一定是因为,他本来是有机会翻盘!”
杨狱冥思苦想,心中突然一动。
遗憾,是因为错过。
“是了!应该是这样!根本做不到的事情,不会是遗憾,也不该是执念!是我之前想差了……”
“那也就是说,郑长弓认为,凭借那时的他,本来是有机会翻盘的,至少,会比原本更好!”
“希望我的猜测是对的……”
深吸一口气,杨狱再度踏入了白光之中。
嗡~
嗡~
嗡~
魁星位阶图的炼化,与九牛二虎不同,虽然也要耗费食材,但并未再度耗费暴食之鼎的蓄能。
而杨狱这些日子收集的食材,足够多,也经得住浪费。
是以,在白光一次次的闪烁中,杨狱开始了自己的尝试。
第二次,他没有发呆,在小将们没有来汇报之时,就爬了起来,开始翻阅帛书,了解当时的情况。
直至被敌军杀来。
第三次,仍是如此。
第四次,第五次……
八次之后,杨狱已对于当时的局势,危机有了个更深层的了解,接下来,就是各种尝试。
可惜,郑长弓的身体太虚弱了,哪怕服用燃命丹药,也只有一搏之力,然而,高甲不出,他手下的节度使,已放弃了抵抗。
一次次尝试,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都无法在敌军来临之前,安抚住其余节度使。
呼!
又一次失败,杨狱的精神都有些疲惫了。
“这些节度使,没一个好相与的。虽然其中有几人也心向朝廷,可时间太短,我根本摸不透这些人的想法……”
杨狱以手抚额。
任何王朝,都有忠心之辈,那些节度使,未必都有反骨,相反,他也看出其中几人的不甘。
但他到底不是郑长弓,这么短时间,是无法摸透这些老将的。
“我想想,我想想……”
杨狱来回踱步,心念发散,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精神一震,再度踏入了白光之中。
嗡!
同样的床榻,同样的剧痛虚弱。
没有任何耽搁,杨狱起身,自帐中取出伤药,一气吞服了下去,然后,就在案牍之后坐了下来。
调息伤势。
未多时,小将来报,不及他们出口,杨狱率先开口,吩咐下去。
“请诸位节度使前来赴宴!”
这是第一句。
“顺便,遣一善谈之士,去往敌营,邀其使前来商议事宜。”
“啊?”
几个小将大惊,杨狱却不想浪费时间,直接摆手让他们下去,并让人唤来乐手准备。
“乐手?!”
被唤住的小将彻底懵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乐手,老将军难道要投降?
但摄于威势,他也不敢反驳:
“不知要乐师演奏何曲?”
杨狱长呼长吸,调息伤势,闻言回道:
“秦王破阵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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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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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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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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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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