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狱心头一跳。
他的五感远超常人,哪怕是换血之时,他也不曾放松对外界的感知,甚至更为戒备。
且,哪怕是他气血突破,五感最为敏锐之时,也只能听到最为细微的呼吸声。
而无法感知到他的气血、心跳声。
“龟蛇冬藏,马相藏阴。能将自身掌控到如此地步,这人对于身体的掌控远在我之上。是个大高手!”
压下心中躁动,杨狱佯作无事发生般,一件件的穿上衣服。
呼!
而就在他握住腰刀的那一瞬,屋外骤起狂风,汹涌的气流一下撞断了窗栓,倒灌进来。
杨狱反手握刀,微微躬身,惊而不乱,气血涌动,杀机内藏:
“你是谁?”
屋外夜风正高。
一颗老树枯枝上,一个身着灰色兜袍,不见面目的人影随风而动,哪怕亲眼看到,杨狱仍无法察觉这人的气血与心跳。
心中不由的一紧。
武功修炼到一定程度,可以控制自身,使得心跳呼吸放缓,可面前这人的呼吸几乎不可闻了。
这只怕是如龟息功之类的奇异武功。
这简直是最好的刺客。
“好小子。”
树梢上,人影不见动作,杨狱的耳畔,已响起一道老迈低沉的声音:
“如此根骨,如此天赋。偌大青州,也不过双掌之数了吧。”
“阁下武功如此之高,何必如此藏头露尾?平白丢了气度!”
杨狱心神凝重,如临大敌。
惊却不乱。
他选的这家客栈是有讲究的,距离六扇门的驻地仅有两道街,只需一声长啸,必可惊动六扇门。
“气度是什么?”
灰袍人摇头失笑:
“小子,行走江湖,什么都要,就这俩字,千万别要。”
杨狱冷眼回望,不再多说,只是握刀的手更紧了几分。
“如斯警觉,难怪主上如此看重,的确有这个本钱。”
灰袍人微微感叹:
“小子,你也不必如此。你虽然天赋极佳,可才练武几年?老夫若要对你不利,你纵手持十把钢刀,也于事无补。”
“那可未必。”
杨狱充耳不闻,心中却是警觉。
这老家伙说话声音可不算小,但这客栈中却似乎没人听得到。
这可像极了‘传音入密’。
“你不信?”
灰袍下面目不可见,杨狱却似看到了一张戏谑的老脸。
唰!
似只一眨眼。
只听一声鹤鸣在耳畔炸响,就见得风声呼啸。
哗啦啦!
这一瞬间,杨狱只觉四周的空气好似化作了实质般的流水覆盖全身,整个人的动作瞬间为之一顿。
而一只发黄干枯好似鸡爪般的手掌,已轻飘飘的越过十丈距离,出现在他身前三尺!
迅猛、轻灵,又带着如山沉重!
“好快!”
杨狱眸光一凝,动作却是无比快捷。
只见他足下重重一点,雄浑的力量已然好似惊涛骇浪般涌上肩背,整个身子一缩一紧。
生生撞破了束缚周身的气流。
嗡!
同时,长刀已掀起一抹森寒刀瀑,自下而上的斩向那老者干枯如鸡爪般的手掌。
“咦?”
略带惊诧的声音中,杨狱就见来人的手掌骤然一软,犹如布带一般搭在了他迅猛至极的斩首一刀上。
呼!
劲力一荡,气流漫卷,顷刻间,房间中的诸多摆设就为之震荡摇晃起来。
“不好!”
杨狱心头狂跳。
只觉汹涌澎湃的内息自那手臂之上迸射而出,犹如龙卷般环绕刀锋直至他的手臂、全身。
似要将他生生提起来!
“哼!”
警兆陡生,杨狱不假思索的低吼一声,如火赤色顿时扩散至全身。
咔咔咔~
他全身大筋犹如虬龙怒吼奋张,整个人都好似一下膨胀起来,足下好似生根一般,抵御着那螺旋劲气。
同时,其左臂猛然抬起,五指捏合,向前一递,犹如战场上被十数人全力推动的攻城锤一般。
重重砸向灰袍人!
砰!
一声沉闷低响。
杨狱神色一变,足下腾空,第一次在角力之时,落在了下风,被一下撞出了窗口。
砰!
重重落地。
他正待发作,那灰袍人已是跃回了树梢,摆摆手:
“老夫这把老骨头可经不住折腾,罢手吧。”
刺啦~
摆手间,灰袍螺旋撕裂,露出一条干瘦枯黄却无丝毫赘肉的精悍手臂。
“你要打就打,要罢手就罢手吗?”
杨狱语气不善,却也没有再度发作。
心中却是一定。
这老家伙的武功固然是很高,但是似乎受了重创,内息运行间就有着破绽,还不至于让他没有还手之力。
“是个不饶人的。”
灰袍人摇了摇头:
“小子,换个地方说话,不介意吧?”
“换个地方?”
杨狱皱眉。
几次交手,他已确定这老家伙不是无法抵抗,但他的武功太高,这夜黑风高之时,鬼才想和他换个地方交流。
“老夫小瞧了你,这番交手动静太大。六扇门的人只怕已有察觉,不换个地方,老夫只能下次再来了。”
灰袍人淡淡说着。
两人这番交手虽然短暂,但动静却是不小,整个客栈都亮起了灯火,更有着骂骂咧咧的声音。
似乎已然有人起身了。
“那也随你。”
杨狱懒得与他多说,足下一点,墙壁上几个借力,已然翻回了自己的房间。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老家伙武功阴狠,行事鬼祟,他失心疯才会跟他出去。
“你这小子…”
灰袍人气得牙痒痒。
但也没法,听着长街之外传来的劲风声,他抖手甩出一张纸条,整个人已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树梢上。
来无影去无踪,犹如鬼魅一般。
“这老家伙……”
杨狱眼皮直跳。
这次交手他没吃亏,但这老家伙很显然留有余力,自己内气勃发、血气上脸。
可他,却只是单臂一抓,一卷,一撞,就将自己打出了房间。
这武功可说是他平生所见最高的了。
尤其是这轻功,简直离谱,他视夜如白昼,看的清晰,这老家伙只是足下几点,已跨过两道街。
速度快极,且无声息。
客栈里一片骂骂咧咧,掌柜、小二挨着房间询问过来,杨狱随口应付了过去,将那钉在墙壁上的纸片拿下。
这纸片轻轻飘飘,却入墙三分,青石都被割裂了一道,显现出极为高明的暗器功夫。
爪法、内气、轻功、暗器。
短短时间,这老家伙已然展现出了四门高深的武学,尤其是这轻功,只怕已然是上乘武功了。
自己勉力可以抵抗一二,但若其全力施展,那可真的是危险了。
心中想着,杨狱看向纸条,这一看,就有些入迷。
“鬼影幻身步?”
良久之后,杨狱方才回过神来,手腕一抖,将纸条震成齑粉,脸色有些阴沉不定。
薄薄一张纸上,足有三百多字。
是一门名为‘鬼影幻身步’的上乘武功的开篇。
很明显,这就是那灰袍人的武功。
“这老家伙,是什么人?四大家族的人,还是为了这精金甲胄而来?”
揉捏着太阳穴,杨狱有些头疼。
刚入青州就有麻烦上门,他也是没有预料到。
上乘武学固然极为珍贵,但背靠六扇门与锦衣卫,他也不愁学不到,毕竟,按照魏河的说法,那枚道果,足可换一门上乘武功还绰绰有余了。
自己身上穿着的这件‘精金甲胄’不出意外,也可换一门上乘武学。
这门轻功虽然有些眼馋,但他很清楚,这很可能不是件好事。
这青州看似一片繁华,平静,但暗里,只怕也是暗流汹涌。
怔立良久,杨狱才回过神来。
“背靠着六扇门、锦衣卫这天下最大的两个情报组织,我胡乱想个什么?”
抖手将灰烬扬了,杨狱也懒得收拾狼藉的房间,合衣抱刀盘膝而坐。
经此一事,突破的喜悦荡然无存,心中生出紧迫来。
纵然身怀九牛二虎之力,但自己根基还是太过薄弱,远远不到松口气的程度。
……
……
呼呼!
夜风中,灰袍人犹如鬼魅般穿梭在大街小巷。
他的速度极快。
身形变换间,哪怕擦肩而过,巡夜的捕快也无法发现。
很快,他在城中兜兜转转了几瞬,来到了城南一处小巷,轻轻敲门,得到回应后推门而入。
这是个很小的院子,三间房,一棵树。
此时夜色已深,书房还有灯火摇曳。
“进来吧!”
书房内,传来声响。
灰袍人推门而入,不大的房间里,一着文士服的儒雅青年正襟危坐,似在翻阅着卷宗。
在他身前的桌案前,一个魁梧大汉缩着身子发颤。
“蒋霸!”
儒雅青年淡淡开声,那大汉顿时吓了一个哆嗦,颤抖着回应:“有负主上重托,蒋霸罪该万死!”
如果杨狱在此,就能认出,那哆嗦颤栗的大汉,赫然是他之前擒下的金刀门蒋霸。
“为了救你,六扇门的疯狗,此刻正满城搜索本公子呢。”
儒雅青年淡淡说着。
“主上……”
蒋霸眼中尽是绝望。
“主上。”
灰袍人躬身道:
“那小子极为警觉,哪怕换血之时,也暗藏戒备,老奴被‘秦金锋’破了丹田,没有十足把握拿下他……
这小子根骨极好,是个顶好的练武种子,天赋只怕比之当年的魏正先也仅逊一筹,咱们是不是设法将他吸纳?”
“蚂蚁窝里爬出个大蛤蟆,谁能想到?吸纳之事,再说吧,目前最为要紧的事情,只有精进甲胄。”
儒雅青年叹了口气:
“为了这精金甲胄,门中死了三位长老,七大客卿仅剩两人,几乎被锦衣卫杀绝。本以为已然大局已定,却没想到,居然栽在这么个小东西手里。”
大明诸多禁忌之中,精金与甲胄都在前列,精金甲胄更是严禁外人铸就,事实上,精金提炼之法不少势力有。
可将精金炼制成甲胄的法子,只在大明天工院中。
为了这甲胄,他已然图谋了数年之久,谁知道……
“蒋霸罪该万死!”
灰袍人语气低沉:“金刀门都该死!”
由不得他不怒。
为了这甲胄,他几乎被秦金锋活活打死,不得以委派了平安镖局送老青州,却哪里知道这蠢材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
“蒋霸罪该万死,只求主上饶过我金刀门上下……”
蒋霸身子一抖,见两人不为所动,低吼着一掌拍向自己,内息一吐,当场脑浆崩裂而死。
“死的便宜了。”
灰袍人余怒未消。
“六扇门、锦衣卫都已盯上我们,你此行没被发现吧?”
儒雅青年看也不看蒋霸一眼,淡淡的询问。
“自然不会。老奴虽伤及丹田,却这青州之地,也没几人能追踪我而不被我发现。”
灰袍人语气谦卑:
“只是那精金甲胄事关重大,老奴不敢强自为之,只能许下诱饵。而且那小子天赋太好,老奴也想着收他入门……”
“若你能取回精金甲胄,收徒与否看你自己便是。”
儒雅青年轻叹:
“只希望那‘兵甲灵通术’真个在这精金甲胄中吧,如若不然,我七玄门这遭,真就贻笑大方了。”
“主上必能得到那‘兵甲灵通术’,再炼出我七玄门名震天下的百步飞剑!”
灰袍人语气带着狂热。
“哪有那般容易呢?”
儒雅青年却是意兴阑珊,摆摆手让他退下:
“自去取些丹药疗伤吧。”
灰袍人合拢房门,隐隐间听得他的叹息:
“潮起潮落三千年,再不成,我可真没有任何机会了……”
……
……
六扇门,位于青州外城,城南之地,占地不小,自有一派庄严肃穆之气。
天一亮,杨狱就自客栈起身,来到了六扇门的驻地报道。
铁峰显然早就知道他要来,早早的等候着,带着他前去报道,领了衣物与佩刀,以及许给他的俸禄。
“我六扇门的捕快,月俸银三两,补血丹益气丸各一枚,捕头月俸十两,补血丹益气丸各十一枚。
铜章捕头的待遇最好,每月俸银三十两,补血丹益气丸各二十枚,还有金疮药之类若干。
不过你之前在其他据点领了一些,只剩七年的份额了,至于你缉拿的凶徒,具体价值还要等文书评定。
但不说大功,但小功却是有的。”
领着杨狱去将之前六扇门许下的十年俸禄取来,这沉稳的汉子手都有些哆嗦,止不住的眼红了。琇書蛧
银子也就罢了,能加入六扇门的人没人缺那点俸禄,可补血丹益气丸却是真个宝贝的东西。
在青州是比黄金还要受欢迎的硬通货。
更让他眼红的,还是杨狱抓捕的数十悍匪,无论大功还是小功,可都是能换取更为珍惜的丹药与武功的。
这些匪徒加上之前他只身平定怜生教的叛乱的功绩,只怕连大功也要凑够了。
大功啊……
“六扇门真财大气粗。”
杨狱心下有些咂舌。
六扇门的待遇比之寻常的捕快、衙役,可说好了十倍都不止了。
当然,这一路走来,他身家巨万,俸银也就一般,真对他有用的,还是丹药。
补血丹益气丸不止药材药浴好了十倍都不止,他有此进境,也有着丹药之功。
身怀暴食之鼎,丹药之中的金铁残渣几乎不会对他造成影响,他吞服丹药可比寻常武者顺利太多。
“咱六扇门有‘杂物房’‘兵甲室’‘卷牍室’‘缉凶房’各类地方,其中,杂物兵甲,是丹药、武功、兵甲换取之处。
门中许给你的中乘武功,就在杂物房,卷牍室则是评定功绩的地方也有着整个天下最为详尽的通缉信息……”
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介说给杨狱,铁峰这才拱手:“其他的也没什么了,为兄这就告辞了。”
“有劳铁兄介绍。”
杨狱感谢。
这些杂事虽然他迟早会知道,但早一天知道也省了他许多麻烦事。
至少,知道去哪里找昨夜那老家伙的信息了。
“咳咳,那,就再会了。”
铁峰恋恋不舍的转身。
杨狱心中想着事情,等铁峰要走了,才想起什么,顺手塞了一瓶丹药过去。
“这怎么好意思”
铁峰转身迅速,握住瓷瓶,老脸一红,有些羞惭:
“为兄前些年受了重创,气血两虚,情节跌落,需要丹药进补,真是羞愧……”
“人之常情,何必羞愧。”
杨狱微微摇头。
没有人应该无缘无故的对你好,有所求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多谢。”
铁峰深吸一口气,见杨狱要走,忙唤住他,低声道:
“杨兄,你这次得了这么多丹药,难免有人眼红,还是小心着些……”
“多谢提醒。”
杨狱点点头,两世为人,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将丹药俸银收好,杨狱没有急着去领取武功,身子一转,走向了卷牍室。
卷牍室比杨狱想象的要大,也更热闹。
这是天色不过刚亮,案牍室内就有十多人在调取卷宗,见得有人来,也没人理会。
杨狱稍稍看了一会,来到了看守此处的老者身前。
“自取自拿。”
不等杨狱说话,那老者已是冷淡的回应,指了指卷牍室内上百个书架。
杨狱心下摇头,按照铁峰的告诫,懂行的递过去一锭银子。
老者瞥了一眼,老脸顿时笑出一朵雏菊来:
“小兄弟倒是懂行寻人还是寻事?”
“寻人。”
杨狱将昨夜的灰袍人的身形、声音、以及武功描述了一下。
“出手间伴随着鹤鸣?灵鹤百生爪?人如鬼魅,练的是鬼影幻身的轻功,穿着灰袍,声如老鸦?”
老者喃喃自语着。
不一会,回身翻找了起来。
杨狱也不急,随手自书架上抽了一本卷宗,看了起来。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看守案牍室的老者很敬业,直找的浑身是汗,杨狱卷宗都看了一大堆,才捧着一卷落了灰的古卷递给杨狱:
“鬼影幻身功是几百年前的邪门武功,当世练的人着实不多,这是有关这门武功的一些记载,你且看看吧。”
老者擦着汗,有些心虚:
“你说的太模糊了,要是找不到,老头子可也没有办法……”
“果然是邪门武功吗?”
回想着昨日那灰袍人的身法,杨狱心下倒是赞同,而一翻开古卷,才知道这门武功为什么被称之为邪门武功。
鬼影幻身步,是三百年前的鬼灵散人所创。
相传这门武功极为残酷,习练者,必须自小以毒液洗身,刺激脏腑筋骨一旦练成,无不丑陋好似鬼魅。
加之自幼服毒,练此功的人多偏执、疯癫,往往喜欢虐杀他人以取乐,继而久之也就被称之为邪门武功。
见到这介绍,杨狱顿时熄了某些念头,接连翻看,却是心头一沉:
“没有……”
鬼影幻身步据说早已失传,最后一位懂得此门功法的,还是一百多年前七玄门的一位弃徒。
“我要七玄门的卷宗。”
杨狱又掏出二两碎银。
老者眼前一亮,忙回身去找,但不过片刻就折返回来,满脸尴尬:
“七玄门的卷宗被大人锁死,只有铜章捕头以上才能调阅……”
案牍室的卷宗,不是没有门槛的。
正常的讯息也就罢了,但凡重要的,皆是有着门槛的。
“铜章捕头?”
杨狱笑了笑,自怀里掏出一枚铜色印章来。
“你……”
老者愣住,他当然不信有人敢在六扇门据点伪造铜章,可这小也就十七八的样子,居然是铜章捕头?
“你,你是杨狱?”
老者失声叫出来
唰!
前一瞬还在各自翻阅卷宗的十多人齐齐转头,皆看向杨狱。
或惊诧、或好奇、或冷漠,也有着不服与审视。
杨狱自然不知道,他还没到青州,有关于他的事已经在六扇门传了很久了。
一个偏僻之地的小小狱卒,机缘巧合之下平定了一场小叛乱而已,居然一跃成了铜章捕头。
这怎么能让他们服气?
加上其一人挑翻毒龙寨,押送上百贼囚来青州的事情,更是传的沸沸汤汤。
“怎么,还有人冒充我不成?”
杨狱收回铜章,伸手道:
“现在,可以将七玄门的卷宗给我了吗?”
“可,可以。”
老头手慢脚乱,一阵翻找,将七玄门的卷宗递给了他。
杨狱随手翻开,眼神顿时一凝,心知寻到了正主:
乾元七年春,七玄门陆罡夜入龙渊王府,盗得龙渊王珍宝精金甲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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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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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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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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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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