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如一轮大日陡然亮起,于刹那间燃尽毕生光辉,炙烈到了极点的血气光芒,将黑暗都全部点燃。
纳!
命!
来!
音波如雷,刀光似电。
这一刹那,杨狱心中积压了多日的杀意,彻底的宣泄而出。
轰!
刀声轰鸣如万雷激荡,回荡在定阳城内外,引得无数人的目光望来。
“这是……”
烟尘之中拄剑而立的慕清流瞳孔剧烈的收缩着。
就见得一道刀光,在风雷激荡中好似一条仰天咆哮的巨龙般升腾而起。
又好似一道雷光贯穿天地,照破阴霾。
慕清流心头剧烈的震动着,没有人比他看得更清楚,不是因为他的意志超过在场所有人。
而是九个多月前,在定安道、幽州城中,他就曾见过此刀,并被斩破意志,重伤至今。
这是,
“陆沉的天意刀?!”
轰隆!
刀光如龙,逆伐上天。
铮铮刀鸣之中,蕴含了杨狱二十多年里的一切修持,以及他那沸腾到极点的杀意。
一切杀意、怒火尽皆喷薄而出,他的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极怒之后的极静。
出刀之时的方位、时间、力量、速度、风、雪、阴影、灰尘、气味……
一切的一切,在他心中汇聚成河,使得他这一刀,如朝阳、似风雨、无所不至,无所不中。
天意如刀!
“杨狱!”
刹那间隔,姜无恙、陆青亭、楚天衣等与之相识者,方才认出了来人。
“到底还是追不上你……”
炙烈的刀光下,启道光心中微微一叹,旋即强撑着提起了方天画戟。
那还施彼身的道术太过凌厉,他几乎是被自己全力斩中,伤势极重。
“他,已是武圣了……”
望着那恐怖到遥隔十数里都如芒在背的刀光,楚天衣心头发寒。
无法形容的情绪在他心头涌动着。
他与杨狱见面不过数次而已,可每一次见到,都有着发自内心的震怖。
不是惊惧于其强横的武力,而是那匪夷所思的进步。
他犹记得仙魔幻境初见之时,那时的杨狱虽然强横,可境界仍逊自己一筹,武力强绝,可也还可望其项背。
可此刻……
轰!
刀光如瀑,逆流击溃了重重云瘴,气浪滚滚排空,遥隔里许的一众人,都只觉劲风扑面,刺骨般疼痛。
“短短数年,已然鲤鱼化龙了……”
遥遥旁观的一众人心神已是心神震动,法坛上首当其冲的怜生老母自全数承受了这一刀的所有威能。
望着自远而近,霸烈如雷殛般的刀光,她心中不由得泛起涟漪。
“不愧是……”
轻飘飘的言语被狂风吹散,远处传来凤无双的厉喝:
“她有百兵不侵之术!”
阴影中,凤无双神情紧绷,杨狱的到来,她毫不意外,这一年间,两人书信交流了多次。
对于怜生教的诸般秘术,杨狱比之在场除却她之外的所有人都了解,但仍是忍不住发声警告。
哪怕暴露了身形之后,就遭到了怜生教中高手的疯狂反扑。
“背主之狗!”
冷冷的扫了一眼被教中高手围杀的凤无双,怜生老母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好孩子,你能来,奶奶很高兴……”
嗡!
话音飘荡之间,包括慕清流、启道光在内的几大武圣纷纷神情绷紧,几欲出手。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这位三千年不死,精擅世间绝大多数武功、道术的怜生教老母,没有施展任何道术。
甚至连高悬城上,即将盖压的巨面,也未有丝毫波动。
她,只是伸出了双臂。
仅仅是如此细微的动作,包括慕清流、启道光在内的所有人,已是勃然大怒,纷纷暴起:
“无耻之尤!”
这,不是什么道术,可却比任何道术都要凌厉。
刀光不及中,其势已弱了三分不止,纵然是杀意沸腾到极点的杨狱,也不得不微微一顿。
因为,那干枯的两只老手之间,赫然是还在大哭的杨间!
没有人能够预料到,一尊存世三千年,被无数教众顶礼膜拜自认为神的绝顶强者,会做出如此动作。
不说启道光等武圣,便是一众怜生教众,都惊呆了。
然而,怜生老母的脸上,却仍挂着淡淡的笑意,是漠然、是蔑视,也是嘲弄:
“刀法不错,又能如何?”
这一刀,她从未见过,其中精妙也令她有些赞赏,可也仅此而已。
四周的怒吼、眼神,她洞若观火,可那又如何?
世间的赞誉诽谤,荣辱道德,于她而言,什么都不是。
“老狗!”
实质的精光自眸中迸现,牙齿剧烈磕碰,几乎爆出火星来。
继而,在所有人震惊、骇然的目光之下,杨狱不退反进,本就暴烈到了极点的刀光,更快了几分。
由下而上,又自上而下。
以极端霸烈凶残的姿态,斩向了连同嗷嗷大哭的杨间在内的法坛:
“天意,如刀!”
轰隆!
刀光之下,怜生老母的脸上,都闪过一丝错愕。
嗤!
千分之一刹那都不到,暴烈的刀光已然淹没了一切,包括启道光不解的低吼。
轰隆隆!
下一瞬间,法坛彻底破碎,连同那无所不在的白雾,尽被刀光扫灭。
这一刹那,强如启道光、姜无恙等当世武圣,竟也全然没有看清这一刀下的景象。
唯有慕清流,再度刺出一剑的同时,看到了那足以震惊所有人的一幕。
那凌厉暴烈到足以斩破世间绝大多数奇珍异铁的刀光,竟如水波、日光一般。
于间不容发的刹那,绕过了那嚎啕大哭的孩子,并丝毫不漏的,尽数轰击在法坛上那老迈的躯干上!
双眼、耳膜、喉管、鼻孔、心口、躯干、四肢、胯下……
一刀,如同千万刀!
这不是任何刀招,却繁复到了极点,这是杨狱学自魏河的,千刀万剐凌迟手法。
这一刹那,杨狱的意志都在燃烧,天眼之下,一切细微渺小处都无所遁形。
配合上这样极尽繁杂却绝无死角的技巧,他自问,纵然是世间最强的横练,也可一力破开。琇書網
然而,
“斩之不进,毫无破绽!”
这一念头在他心头闪过的刹那,杨狱心中也无任何不甘与震惊,只是借助那以更快、更为凶猛的反噬之力,抓住了杨间伸出的小手。
轰隆!
继而,他这一式极尽所有的刀光,就在道术‘还之彼身’的作用下,降临己身!
一门道术,纵然修持到极为高深的地步。
也仍要立法坛、诵道经、祭祀,或长或短,繁琐至极,可其强横,也同样不输神通!
因为,道术,本就是神通!
故而,纵然杨狱早已知晓这老妪身怀的诸般道术,却仍是避无可避。
被裹挟着,重重砸向了街道之上。
而在一众武功低微的怜生教众眼中,也只看到刀光一闪,那暴起的来人就如之前的所有人一般被打入尘埃。
不由得高呼起来。
“这一刀,已近乎神通矣!”
足足被斩了三千六百刀的怜生老母,都不由得感叹一声。
破碎的法坛上,她站的笔直,随手起落,架住了暴起的启道光等人,并将几人重重击退。
轰!
伴随着一声声坠落的闷响,偌大的定阳城,又是一片死寂。
这一刻,心性坚韧如陆青亭,心中都不禁升起了一抹绝望。
废墟里,明明只是个灰头土脸,垂垂老矣的妇人,可在来袭的诸多江湖高手眼中,却犹如神魔般可怖可畏。
慕清流、启道光、姜无恙、鱼白眉、还丹、广觉两大禅师……
连同此刻之杨狱,这已然是足可震动天下的绝对武力了,可是……
“这世上,豪雄几多?达摩、邋遢、癫僧、三笑、张元烛、张玄霸……
尔等不愧一世之豪雄,若生于远古,必也是搅弄风云的仙神级存在……”
拍落袖袍上的尘土,感受着四周惊怒、厌憎、敬畏、膜拜的眼神,怜生老母轻声说着。
以一個见证者的口吻,为三千年武道留下墓志铭:
“可惜,武功,只是小道,走了歧路的你们,即便修持至绝巅,也不过是群未开牙的小狗崽,
怎样挣扎,也不过徒增笑料尔!老身不着甲,不佩兵,谁又能杀……”
淡淡的声音,回荡在城池内外,似如寒流一般,欲将所有人定格。
这一刹那,纵然如姜无恙这般的武圣,都觉心神摇曳,生出大恐怖。
因为,这老妪所说,无有虚假。
自古而今,三千年里的武道最强者,也无一人能杀她,甚至,因她而死的不知几多……
“她……”
楚天衣的心头发颤,再一次生出退意,可令他绝望的是,那白雾笼罩了整座城池。
逃无可逃……
死寂的恐怖,被一声低喝炸响,打断。
“呱噪!”
轰隆!
如同万雷震爆于一瞬之间,弥漫了整条街道的灰尘都被一下扫灭。
“启兄,代我照料小弟……”
启道光猛然抬头,就见一小娃娃张牙舞爪的跌向自己,下意识的接过,就听得雷暴声中,长啸响起:
“杀!”
仅仅一字,人已暴起。
雷光如瀑,几不可见人影,只有全城的刀兵于此刻铮铮而鸣,欲要腾空俯首膜拜。
十品,元磁真身诀!
灵炁的剧烈燃烧之下,杨狱身如箭,爆射而出,其速之快,犹如霹雳惊空。
这一幕,再度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还之彼身的强横,从慕清流这样的当世第一剑客都为之重伤就可看出。
吃下了自己全力一击的杨狱,居然毫发无伤?
非但无伤,似乎还犹胜之前?!
见得那破空的人影,慕清流都不由动容,他心中闪过那日与疑似陆沉之人交手之时的景象。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他心头涌现:
陆沉的天意刀,莫非学自杨狱?!
轰!
暴戾的刀气由芥子空间喷薄而出,经由手掌,再度没入了两刃刀中。
借助那巨大的反震之力,杨狱再度斩出一刀,这一刀,威能更在之前那一刀之上!
嗡!
这一刀斩下,即便是有着贪狼道果加持,已是千锻神兵之列的两刃刀,在此刻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咦?”
见得此幕,怜生老母都不由得微微动容,她眸光一转,似乎洞悉了什么:
“以芥子空间,纳反震刀气,倒是不错的想法……”
有些惊讶,但也尽是有些惊讶罢了,面对那更胜之前的刀光,她也只是抬起手掌。
轻轻一弹。
砰!
快到极点的雷光,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再度于空中定格,两股庞大力量的角力,迸发出重重气浪。
但尽是一瞬,杨狱已然再度倒飞出去,砸碎了地面,于长街上留下硝烟缭绕的巨大鸿沟。
继而,雷鸣再响,人影暴起。
咔咔咔~
这一霎,剧烈的筋骨摩擦之声,如闷雷般不住响彻。
耀眼的雷光与赤金色的血气交融之下,此刻的杨狱,通体都在发光,好似一口神兵在开窍。
“擎天二重?!”
启道光心头一惊,旋即发现不对:
“他的骨架……”
擎天神种离体,可他于擎天之体上的修持仍在,一眼扫过,已然发现不对。
杨狱于擎天之体上的修持还未超过自己,可他那一身骨架皮肉,却坚韧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这筋骨爆裂如雷,换做是他,也得咳血,可是……
“杀!”
长啸声已近沙哑。
只有真个与这老妖婆交手,杨狱方才明白了,为何强横如达摩、邋遢道人、张玄霸提及此人,都会不愿提及。
这个存活了三千年的老家伙,于道术上的修持已然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迄今为止,还未有一门神通触及三重的门槛,可却有着极度强烈的既视感。
这老妖婆的道术修持,只怕已然可以与四重神通相比了!
这是超迈天下的恐怖力量。
但他的心中,却无惧意,这一幕,他来之时,已有着预料。
轰!
轰隆!
惊天动地的巨响,一次又一次的在城池之内炸响,如最为激烈的战鼓,震的一切目睹此幕者,都不禁头皮发麻。
一次次的坠地,又一次次的暴起!
到得后来,杨狱身上的皮肉都在脱落,那是被自身恐怖的刀气波及。
一重的擎天之体加之他二十年修持的横练之身,也无法承载如此恐怖的刀光。
但擎天之体、横练之身、元初真罡之外,他还有自己用一年时间,数千斤百锻玄铁锤炼出的,逼近千锻的玄铁骨架!
轰隆!
又是一声雷暴响彻。
这一刻,看着那血肉脱落,近乎骨架一般却仍持刀而来的人影,怜生老母的神色终于变了。
再一次,催发了悬于长空之中的巨面:
“道术,吞天噬地!”
恐怖的道光再度降临,铺天盖地的阴影如同千百触手抓向那霸道刀光下,雷光加持的人影。
这一刹那,超迈十二品的道术暴走,威能之可怖,纵然是慕清流等人都无法靠近,色变骇然。
但那暴烈雷光之下,却传来杨狱沙哑,却高亢到极点的冷笑、大笑:
“老狗,你怕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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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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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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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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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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