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鞭甩的震天响。
赵坤面无表情的驱赶着马车,多了一批龙马拉车,车辇的平稳与速度都有了不小的提升。
但他显然没多高兴。
自家师侄女与那得知了自家身份的六扇门捕头在车厢里聊的火热,自己却要在外面驱赶马车,这着实让他十分的不舒服。
总有种自家小姐幽会情郎,自家却在望风的错觉。
而比起他还要不舒服的,是身后同骑一马的两个侍女,可怜她们哪里学过骑乘之术,这一路颠簸,大腿都擦出淤青来了。
当然,车厢里,又别有一番景象。
这车辇,明显是特制的,空间不小,且平稳,即便路况不好,也少颠簸,其间更有麝香缭绕,静心养神。
“呼!”
“吸!”
杨狱缓慢呼吸,调运气血,渐渐地,胸口就浮现出舍身印的痕迹来。
温热的小手自肩至肋,轻点揉捏,不时的涂抹药膏。
秦姒在熟悉舍身印,以及杨狱的气血运转。
神通的施展对于她来说自然不需要这么麻烦,但想要化害为益,这本该是她完成仪式之后才有的能力。
此时要提前施展,自然就要做足准备。
杨狱闭目养神,心中则在思量着秦姒的神通,以及他窥探到的命数词条。
红颜薄命,顾名思义,秦姒的未来,必然会有着劫数,就如身具孑然一身者,身边即便有美人环绕,也终将分散。
道果,是可逆天改命的。
理论上,身具道果,秦姒的命数必然会改易,可消弭利害,只是道果加身,那‘薄命红颜’词条仍在,这必然就有着问题。
驱害,看似普普通通,可其厉害之处,稍稍一想,他就能品出味道来。
认为有害的,则驱离,这就很离谱了。
假设秦姒认为血气、内息、寿元是对其有害,岂非一搭手,就能将对手的血气、内息、寿元、魂灵都驱离出去?
那换而言之,她的红颜薄命并未被自己驱离,是如通幽一般,不可作用于自己身上。
还是她并不认为‘红颜’有害?
‘可惜紫金吞煞宝葫芦的仪式未能完成,无法选择命数改变,也不知催命楼情报中,德阳府的魔魅是不是真的存在,是不是能助我完成仪式……’
杨狱心中转着念头。
以通幽改易,将薄命红颜改易,理论上是最简单的,可秦姒的命数,可有着紫意的。
淡金色命数就让吴长白的命数化作混沌,万一触动了其命格中的紫意,那可就有麻烦了。
更不必说,此时的他,也未必有汲取紫色命数的能力。
“赤血舍身印,遇冷则现,实则是遇热则动,想要点燃,不但要内服药草、外浸药浴,还要一处极热的环境……”
一番摸索后,秦姒已熟悉了这枚舍身印与杨狱血气的运转,微送一口气:
“到得下一处城镇,就可尝试了。”
“有劳秦大家。”
杨狱点头道谢,披上衣服。
他的气血旺盛,筋骨更非常人可比,狭小的车厢里与这样的美人耳鬓厮磨,着实让他气血震荡。
若非可压抑气血,只怕那舍身印都要蠢蠢欲动了。
“杨兄称呼名字就是,秋风楼已成过去了,大家什么,莫要提了罢。”
秦姒轻挽鬓角长发,转身吹灭了麝香,不待杨狱拒绝,又道:
“百毒金蚕蛊非是恶蛊,若有法培养,不但可助主人分辨百毒,更可纯化血气,破体对敌之外。xiumb.com
成熟之后,更可吐出金蚕丝,这是比之精金还要珍稀的异材……”
“饲养之法,我已有了眉目。”
杨狱微微点头。
话至此处,两人皆是有些沉默,气氛有些微妙起来。
“有些不妙啊……”
一直竖着耳朵听车厢动静的赵坤心中嘀咕,暗叫不好。
杨狱是什么样的脾气秉性他不知道,可秦姒在秋风楼可也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物,和人相处哪里会冷场?
事有反常,必有妖!
呼~
突然,盘坐于车厢中的杨狱似有所觉,掀开了车帘。
“嗯?”
赵坤微微一怔,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却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这是?”
杨狱起身走出车厢,伸出手,感受着微风吹拂,眉头微不可察的皱起。
秋日渐深,天气转凉,此时尚未至正午,但他却感受到了细微的燥热,不属于这个气候的燥热。
随着通幽入魂,他的五感越发敏锐,深处环境的每一丝细微变化,他都能捕捉到。
这一丝燥热虽然微弱,可来的太过突兀,在这凉爽的秋日,着实显得特殊。
“青女出世,赤地千里,大旱三年,可此间,还未到德阳府啊……”
杨狱心中微微一沉。
突然想起了在木林府地宫见到的三笑散人留书。
根据三笑散人的留书,以及之前听闻的德阳大旱,他对于青女道果在德阳府,已有着推测。
可此地还未到德阳府,天气已有着变化,德阳府又该是怎样个光景?
一枚道果,就足以影响数千里天气之变化,且长达数年之久?
这又是个什么原理?
心中思量间,他问道:
“此处,距离德阳府还有多远?”
“此处比邻德阳府,约莫还有百多里吧,不过此处官道并不通向德阳府。”
虽然有些疑惑,但赵坤还是回答了,指了指一侧的山脉:
“翻过那片山脉,就是德阳府地界,此处并无官道可以通行。怎么,你要去德阳府?听说那地方有了灾,大批的难民出逃,可不是个好去处。”
“杨兄?”
秦姒有些猜中他的心思,温言道:
“你要去德阳府?听说德阳府有魔魅的痕迹,诸方势力混杂,你此时伤势未好,最后不要以身犯险……”
‘老曹、祁头此刻应当都在德阳府,加之徐老大人以及一干锦衣卫,若还不能稳定局势。以我此时的状态,只怕也帮不上忙……’
心念翻滚,杨狱还是按耐住了心思:
“先解决舍身印吧。”
似是看出杨狱的异样,秦姒微微沉吟后道:
“其实杨兄要去德阳府,也没妨碍,去前方城镇买齐了药材,再去德阳府拔除舍身印,也不迟。”
“也好。”
杨狱心下稍安。
“……”
眼见两人一言一语,哪个也没询问自己的意见,赵坤只觉心头有些发堵,突的一抬手,长鞭空甩:
“驾!”
“唏律律!”
龙马长嘶一声,绝尘而去,徒留同乘一马的两个侍女灰头土脸呆立当场。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催马追赶。
……
……
惨!
惨!
惨!
早已秋日,却仍燥热的荒野中,运送粮车而来的所有人,全都掩面而泣。
哪怕是一路上见多了流民惨状的李闯,也不由的手脚冰凉,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荒芜的大地一览无余,只有零星的枯草趴在地上,遥遥望去,天地间一片暗黄,竟不见半点其他颜色。
不,还有着无人掩埋的骨架,在道旁野地散落着。
更远处,是被付之一炬的村庄,草木灰被吹的迎风飘舞,却仍是没有半点生机,隐隐间,似乎能看到零星的破布在地上翻滚。
“都死了吗……”
一整支运粮队,好似全都被抽走了精气神,一个个面色灰败,心态稍弱些的,已哭泣的不能站立。
哪怕有一个活人,一个就好……
可是,没有。
从早上走到晚上,又从晚上走到早上,如此反复,接连十多日,竟没有见到一个活物。
不要说人,连以往大灾吞噬人骨的野狗、吃腐尸的秃鹫,都没有看到。
“啊!有人吗?!”
“还有人活着吗?!”
“徐大人救你们来了,还有人吗!”
李闯似再也无法忍受,发狂也似抓来一匹马,纵马狂奔,向着远处的村庄而去,不住的呼喊着,可直至他嗓子都喊哑了。
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目之所及,河床龟裂、荒原无杂草、山无它色河无水……这是一片死地,没有人活下来。
除了黄土,就是白骨。
太惨了。
这一路上,他见得了太多的饥民,一个个恶的皮包骨头,卖儿卖女者有,易子而食者有,饿的吃土吞石者有之。
可终归还有人活着。
可如今,这块曾经青州最为繁华的沃土,似乎已成为彻底的死地,再没任何活物、生气了。
无可形容的压抑,让运粮队中最为冷酷的士兵都几近崩溃了。
“李大人,有,有炊烟!”
“有人,有人!还有人活着!”
“快,快!”
就在李闯都几乎绝望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喊声,他的精神一震,四顾望去,果然看到了前方的炊烟。
“救人!”
李闯扛起一袋干粮,催马狂飙,可越是靠近,他心中越生出不安,隐隐间,他闻到了香味。
这是,
肉香味!
呼!
他猛然勒马。
那是一个被拆了大半房屋的小村庄,仅余零星几间房屋完好。
炊烟生起初,蹲坐着蓬头垢面的饥民,篝火之上,挂着的,分明是一条大腿!
咚!
好似挨了重重一锤,李闯晃了一晃,竟跌下马来。
他死死的握住长刀,却又颓然坐倒,重重的捶打着地面,双眼发红,泪水横流:
“贼老天!你不让人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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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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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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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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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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