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那朱鬣梦呓也似拜倒在地口吐‘拜一拜’的刹那,杨狱的神色已然变了。
嗡~~~
霎时间,他只觉眼前金光大炙到了极点,极尽的金光之内,甚至生出一抹紫意来!
同时,一道刺骨的寒意从那白皮葫芦化为紫色的瞬间,陡降在他的身上,充斥心神内外。
危险!
极度危险!
强烈到极点的悸动自八九玄功境上传递而出,搅动了整片心海,让杨狱不假思索的暴退出去。
“宝贝转身……”
朱鬣梦呓也似抬头,干涸的泪水还挂在眼角,却也被这位‘红衣大仙’的剧烈反应所惊到。
旋即,才看到自己那不知何时已经立起,且化作深沉紫白色的水葫芦正散发着莹莹之光。
“啊?”
朱鬣瞪大了眼。
之前的那一刹那,他好似失去了对于自身的掌控,梦游也似的起身、叩拜、呢喃……
发生了什么?!
“这是……”
暴退里许的杨狱也已停了下来,一滴冷汗自他鬓角滑落。
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嗅到了死亡的气息,那葫芦……
“斩仙飞刀?!”
杨狱心头不可抑制的升起这么个念头。
而通幽之下,那紫白皮葫芦的命数,也已生出了变化来……
【斩道七葫之斩仙白葫(残缺、半沉睡)】
【???】
【???】
【神物自晦,其主血脉唤醒失败……】
“斩道七葫之斩仙白葫?!”
杨狱眼皮一跳。
这葫芦虽未完全复苏,可他几乎可以确定,这葫芦不是当世谁人炼制的本命法宝。
而是真正从远古流传下来的古宝!
且,与他前世曾听闻过的一件传说级杀伐之宝,有着莫大的相似之处!
‘这头小猪妖,不简单!说不得,又是一头道鬼归来的道标?’
心中转念,杨狱再度跨入山林,扫了一眼那色彩黯淡,再度变回白皮的水葫芦,问:
“没有遗漏?”
与杨道人的一番交谈,他收获最大的是对于道鬼的认知,但到底如何,终归还是要自己去尝试。
香火之力虽好,可收集却不容易,他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不止是为了老爷子,也为了自己。
因为,依着那杨道人的猜测,远古之后,劫灭之前,必是有一场巨大的变故逼迫得诸天神魔纷纷‘合道’。
这意味着,无论北斗道果之内是否藏匿着道鬼,只要他还在这条路上行走,必然就会遭遇道鬼!
且是,极道道鬼!
而这或许才是三笑散人所说的‘百鬼日行’!
“大,大仙……”
朱鬣愣头愣脑,好半晌方才缓过神,看着神情诡异的‘红衣大仙’,呐呐:
“好像,好像还有……”ωωω.χΙυΜЬ.Cǒm
眼见这半大猪妖再度陷入回忆,杨狱眼皮一跳,打断了他:
“有人来了!”
“啊?”
朱鬣一个愣神,就见得一道黑光自远处迸射而来,相隔老远,已发出‘嘎嘎’怪叫。
“乌,乌头领……”
砰!
黑光落地,气浪翻涌,直接将朱鬣打翻在地。
“蠢猪!蠢猪!蠢猪!”
黑光散去,鹰钩鼻,深眼窝,似乌鸦胜过人脸的老者逮着朱鬣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让你走,你就走?让你学,你怎么就学不会?!”
“啊……”
朱鬣‘哼哧哼哧’不敢还手,那乌统领却是瞥见了一旁的土包,面色顿时一沉:
“是谁干的?”
这一问,朱鬣的眼泪就又忍不住了,带着哭腔,语无伦次的说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那红衣大仙……”
“大仙?!”
乌头领粗暴的打断了朱鬣,面色阴沉:
“是人,不是妖?”
“啊?”
朱鬣下意识的转过头,不远处的大树阴影下,那位红衣大仙倚树而立,但……
“你在看什么?”
乌头领狐疑的左顾右盼,却什么都没看到。
“没,没……”
朱鬣激灵灵打了個寒颤,呐呐不语。
他虽然脑子不灵光,但也看出这位红衣大仙远比乌头领更强,一时不敢说了。
更重要的是,比之乌头领,他心中下意识的更为亲近那位救了自己的红衣大仙……
“你说,是谁救了你?”
乌头领死死的盯着朱鬣,语气不善:
“生来卑贱,那不是你的错,是你娘自甘下贱,委身于贱种人类,可若是你敢与人族勾结……”
朱鬣吓的一个哆嗦,正欲说话之时,就听得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我。”
“谁?!”
乌头领悚然一惊,浑身汗毛都似是炸起,却见得一身披白衣,昂藏八尺许的大汉从山林中走出。
只是不缓不慢的踱着步,在他眼中,就像是一座山压了过来。
“你……”
朱鬣也吓了一大跳,虽然衣衫不同,可这位分明就是……
“大胆人类……”
乌头领如受惊的老鸟,炸毛也似尖锐大叫,但叫了不及半句,已被巨力轰击的砸在了山壁之上:
“瞎了你的鸟眼!”
杨狱驻足而立,内运‘神象变’,冷声训斥:
“你再看看,我是谁?”
轰!
乌头领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就听得一声犹如惊雷也似的炸响。
恍惚间,好似看到一头威武神圣的巨象在跺足长嘶,山林与大地皆震!
“象,象……”
朱鬣一脸茫然,什么都没看到,却见得乌头领前倨后恭,不顾浑身还在冒血,已咕噜噜滚到了那位大仙脚下:
“小妖有眼无珠,怠慢了大王,大王息怒,息怒……”
“嗯。”
淡淡的扫了这只老乌鸦一眼,杨狱却是已知晓此处是万妖窟统辖之山脉。
妖道五宗,以狮神领为首,次之是神象林与鹏王山,万妖窟还要次之,素来,是以前三者马首是瞻。
这老乌鸦的反应,他自然不奇怪。
“不知大王……”
朱鬣呆呆的看着,看着在自己心中无比强大的乌头领,颤巍巍的头前引路,点头哈腰。
直到那位大仙的目光又落在自己身上,才回过神来。
“走。”
杨狱开口。
“哦,哦……”
朱鬣手忙脚乱的捡起水葫芦,又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土包,撑着后蹄跟上。
瘴气之下,别有洞天。
这片绵延不知几千几万里的山脉之中,简直是妖气弥天,自走入瘴气之内,杨狱的天眼就滚烫一片。
妖!
数量极多的妖!
“这样浓烈的妖气,寻常人入内,不被吞杀,只怕也会异化……”
任由那乌头领带路,杨狱催发神象变化,感应着四周弥天的妖气。
万物有灵,在灵潮复起之时还不如何明显,可一旦天变之后,则显现的淋漓尽致。
万物有灵,人也罢,妖也好,乃至于草木石水,皆有成灵之可能。
至于妖……
相传,比远古更为遥远的太古之前,一切胎、卵、湿、化而成灵者,皆称之为妖。
后来,随着动荡与厮杀,渐渐分化开来……
在如今龙泉界,则更为清晰,非人即是妖。
南岭之地,最初便是妖族盘踞之地,其中最为强大的五大势力,又称之为妖道五宗。
而这五家之所以不同于仙佛二家,就是因为其统辖的妖族,数量极为惊人!
“不愧是万妖窟……”
某一刻,杨狱驻足。
以他的眼力,瘴气当然不能阻挡,他可以清晰的看到远处的一座座大山,以及山中的城池!
龙泉界的妖,虽仍然带着野兽的本性,如这小猪妖一般居住于巢穴内的不在少数。
可同样有着妖城。
“我万妖窟,统辖妖城一百二十座,此座妖城,正是我家龙大王执掌的二十八座妖城之一,月龙城!”
已老到妖气都遮盖不住的乌头领,傲然无比:
“这是我等妖族共同的荣光!终有一天,妖族会君临大地,重塑太古盛世!”
这老乌鸦极容易上头,一番话说的他自己恨不得扔掉拐杖仰天长啸。
但让他扼腕的是,朱鬣那蠢猪茫然四顾,毫无触动,而那位神象林来的大王,也面无表情,毫无反应。
这让他有些挫败,而更让他挫败的是……
“你,并不住在这座妖城吧?”
“我……”
听得这句话,之前还血气上头,昂首如公鸡般的老乌鸦顿时泄了气,变得委顿:
“妖,妖城居,大不易……”
老乌鸦哼哧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走吧,入城。”
杨狱微微眯眼。
寒蝉童子的气息,就在这座城池之内,而除此之外,他还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
……
月龙城,位于群山之间,瘴气弥漫,诸水环绕。
此城粗犷非常,与任何人类城池都不同,没有任何精细与点缀,只突出了一个字。
大!
恢弘的城墙,与山齐高,其内的建筑、街道也无不大到离谱。
看着一街兽性未褪,动辄高大三五丈的大小妖,骑乘黑虎的赵玄台不由得捏了捏眉心:
“什么都要学,又都学不好,却又是何必呢?”
一人一虎,行于大街之上,引来的恶意犹如潮水,但赵玄台自不在意,漫不经心的看着。
黑虎打了个响鼻,虎眸扫过,吓退一众财狼窥探的目光,轻蔑一笑。
“海纳百川,兼容并蓄,此乃成事之道!故步自封,永不求变,纵然一时运起而成事,最终仍是要黯然落幕!”
黑虎止步,口中发出低低的吼叫,赵玄台抬头看去,高耸入云的高楼之上,有人招手:
“财神爷以为如何?”
“万物皆变,这世上,谁人能永恒不变?”
赵玄台翻身下虎,黑虎身形一抖,化作狸猫大小跳上他的肩头。
一人一虎,便自走入了这座戒备森严的高楼之中。
高楼之内,妖影重重,数十上百个已无兽形的大妖或坐或立,皆是冷冷的看着来人。
赵玄台恍若未觉,微笑着上得高楼一十八层。
空旷犹如广场一般的十八层内,仅有一张不大的石案,一身材昂藏的中年人负手立于窗前。
听得脚步声方才回身,踱前几步相迎。
却正是这万妖窟二十八城之主,月龙王。
相传,其于三千年前开灵,由一只凡兔一路蜕变,终成万妖窟妖主之下,四大妖王之首。
“哼!”
黑虎冷冷看着,只见其人龟形鹤背,龙行虎步,颇有雍容华贵之相,却是不由嗤笑:
“兔儿便是兔儿,非要装成龙,岂不可笑?”
“装?”
中年人也不恼,只是微笑反问:
“这么说,虎爷的眼中,月某已具龙形吗?”
“哼!”
黑虎冷哼一声,闭上眼。
“财神爷,请上座!”
月龙王微微一笑。
赵玄台随意一瞥,看着那石案上一片碧绿:
“不必了。”
“财神爷当知。便是生前,月某可也从不吃半点荤腥,这是戒,破不得……”
月龙王摊了摊手:
“若是不合胃口……”
赵玄台懒得纠结这点小事,索性坐了下来,开门见山:
“你我相识多年,废话就不多说了。我且问你,那头狮子到底想干什么?”
“财神爷何必明知故问?在此二劫交替之时,亿万年难寻的巨大造化之前,还能做些什么?”
月龙王一边品尝着一桌青草,一边道:
“不过是,欲行妖皇当年事罢了。”
“妖皇当年事?”
赵玄台眸光一眯,假寐的黑虎却是猛然睁开眼,腥风大作:
“妖皇?他也配?!”
“虎爷何必生怒?你我之辈最知晓生于这二劫交替之时是何等造化,又如何舍得放弃这亘古未有的巨大造化呢?”
月龙王神情平静中带着漠然:
“乾坤未定,大道混沌。上者未必永远上,下者,未必永远下!”
黑虎神色冷酷。
“这样大的造化在前……”
赵玄台似深有感触的点点头,却又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可若是,乾坤已定呢?”
“不可能!”
月龙王却是冷笑一声。
“万一呢?”
赵玄台深深的看着眼前妖王。
“那……”
月龙王恢复平静,反问道:
“财神爷,又意欲何为?”
“走一走,看看未劫的风景,顺便寻找几个故人把酒言欢,此外的话……”
赵玄台想了想:
“尽量,活的久一点。”
“你胆已碎!”
月龙王轻蔑一笑,拂袖而去。
黑虎大怒着露出獠牙,却被赵玄台按住了,他佯作无意的拨弄着桌上青菜,有字一闪而逝:
“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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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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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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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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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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