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啼哭,高亢入云,带着泪水哗哗而落,直将屋内的几个稳婆骇的跌坐在地,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与此同时,比之之前更强盛十倍的异香也随之扩散开来,只是这次,直在院内流转,不曾再向外泄。
“这香气……”
小心守护在杨狱身边的秦姒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只觉通体舒畅,似连毛孔都在舒张。
只这一口气,竟比她往日修持十天所得还要更多。
此刻已近隆冬,天大寒,风雪呼啸,院内只有一株叶子掉光的老槐树,与一颗似只有手腕粗细,蔫了吧唧的小桃树。
可在这香气弥漫之间,枝叶掉光的老槐树,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了新芽。
而那小小桃树也猛然拉直,不多的枝叶也一下舒展开来,好似在欢呼雀跃。
而更为惊人的,却是院落之中,焦灼忐忑的老爷子。
自得了神位滋养,加之练武有成,他也不复当年的垂垂老矣,筋骨强健,看起来不过五六十岁。
可此刻,这香气弥漫间,被他一嗅后,整个人都是一激灵,皮膜展开,筋骨‘咔咔’摩擦,竟似又年轻了十多岁!
“生,生了!”
但老爷子显然没有心情理会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
他本来就不是很有见识与主见的人,大半辈子就学会了听命行事,怀胎近十年才生,这样的事,委实超过了他的想象。
这段时间,他心里压抑的不得了。
此刻听得听得屋内传出的哭声,两行老泪也不由‘哗’的流了下来。
踉跄着跑向房间,将那几个稳婆撞倒在地。
“你,你家孩子……”
几个接生了半辈子的稳婆全都脸色惨白,竟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张口结舌了几句,就想逃走。wWW.ΧìǔΜЬ.CǒΜ
连赏钱都忘了讨。
但还未出门,就被匆匆赶到的小武截了下来。
“几位婆婆莫要惊慌!”
伸手拦住几人,小武沉声呵了一句。
他虽然不知道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想来能将这几人吓成这般模样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流传出去。
“呼!”
吐气如风,吹得老树哗哗作响。
杨狱刚回过神,就自感觉到了异香扑鼻而来,轻轻一嗅间,催使意志神通后的困倦,竟消散了大半。
“咦?”
他心头一震,不由得伸手抓来一缕异种气机,微微感应之下,通幽居然有了反应!
【灵香】
【灵炁汇聚,以特殊法门祛除其中暴戾而化之香气,可蕴养万物、万灵……】
“特殊法门……”
念头刚闪过,屋内突然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杨狱心中一紧,无瑕去理会其他。
只抖袖放出了五鬼去收拢香气,自己则一步跨入屋子。
“啊?这是……”
身后,鬼婴震惊的声音响起。
眼前,是哭声止住之后的‘咯咯’笑声,杨狱挑眉看去,就见一粉嫩嫩圆滚滚肉球站的与房梁一般高。
没有正常孩童生出来时的皱巴巴,这小家伙晶莹圆润,眼神灵动,十分的白嫩与可爱。
只是……
自己跨入屋内的刹那,这小东西也正抖下一股热流,劈头盖脸的浇了下来。
那异香,于此刻浓郁了十倍都不止。
“这小犊子……”
杨狱眼皮一抽,哪里不知道这记仇的小家伙是刻意为之。
当即一抬手,真罡上涌,将那热流吹的倒卷而回,反浇了他一头一脸。
“哈,呀!”
笑声戛然而止,那小家伙愣了好一会,直到尿液从脸颊流入嘴里,才‘哇哇’大叫着扑了上来。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杨狱哪会惯着他,这小家伙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其实十分之皮实。
啪!
啪!
啪!
抖手就是十几巴掌,直将大叫声打成了大哭声。
这时屋内,已是一片狼藉。
“呸呸呸……”
老爷子灰头土脸的从杂物堆里爬了出来,苦哈哈的揉着脸,看了下打闹的兄弟俩,张了张嘴:
“该!”
龇牙咧嘴的揉着脸上的淤青,老爷子只觉自个好似被大象踩了一脚,眼前阵阵发黑,嗡嗡乱响。
“小,小狱。”
床榻上,杨婆婆唤了一声。
“婆婆……”
杨狱这才停手,提溜着嚎啕大哭的小奶娃,他走近床榻。
本想渡一股真气过去,却不想婆婆根本没有生育后的虚弱,精神出奇的好,只是握着他的手,不住流泪。
“回来啦……”
似有许多话想说,但也就化作一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嗯,回来了。”
杨狱心中酸涩。
初来此间,老爷子匆匆外出又久久未归,都是娘俩相依为命,此刻见得婆婆,他也忍不住眼角微热。
紧紧的握着杨狱的手,老妇人有些紧张与不安:
“这,这孩子……”
看了眼挂在自己手臂上的小奶娃,杨狱也有些牙疼,但又能说什么?
“挺好的孩子,皮实,抗揍……”
“他……”
老妇人颤巍巍的伸出手。
杨狱不着痕迹的变换眼神,冷厉的瞪着这小家伙。
不比老爷子,婆婆这辈子都没走出过黑山城,绝大多数时候,甚至连小巷也不怎么出去。
不问可知,她此刻心中的紧张与忐忑。
出乎预料,与对待老爷子与自己的态度截然不同,这小家伙顺从的被老妇人抱在怀里,
亲昵的蹭着脸。
“好孩子……”
老妇人的脸上有了笑容,轻轻抚着,也许是哭的累了,没一会,在杨狱的注视下,这小家伙也沉沉睡了过去。
这时,杨狱才安心,合上门,与老爷子一并出了屋。
爷俩走的远了些,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唉!”
不同的心情,却是一眼的叹息。
老来得子,正常来说,那本当是十分喜悦与开心,可老爷子却有些愁眉不展。
不说怀胎九年这样闻所未闻的奇事,单单一脚差点将自己踹晕过去的力道,可就不是寻常孩子能有的。
这,这可怎么管?
而杨狱的叹息,却来自通幽所得。
或许是通幽增进,亦或者是这小家伙对他并未有表现出来的那般恶狠狠,只一眼,就瞧见了他的命数。
【天赐位阶图,仪式:仙与神配,或可诞下神子,余荫后人,福泽绵长……(已完成)】
一如他于法则之海时所料,老爷子的仪式,真个完成,成仙四步,已然走完三步,比他也不慢分毫。
而这小胖墩……
【杨间(0/999)】
【体质:先天道体(百窍通、筋骨健、玄关开、气血净、三元归一、天生武圣……)】
【命格:???】
【命数:十紫一黑】
【山海第一神(深紫)、先天道体(深紫)、九九玄功境(深紫)、仙神之子(深紫)、千岁之寿(淡紫)、气运之子(淡紫)、元阳之气(淡紫)
父兄母皆神(淡紫)、赤子之心(淡紫)、聚灵体质(淡紫)、天地之妒(深黑)】
【简介:古老相传,仙、佛、神、魔、妖不可相交,交则生异数……因故而生。
此为十劫、山海界、第一尊仙神道果相交之神子,秉承大运而降,怀抱九九玄功境而生,亦有必死难生之劫数……】
【秉大运而生,必招劫数,仙神相合之子,血肉精粹实为世之大药,服之可延寿、可避毒、可疗伤、可修行、可晋升……】
【注:其生而大运勃发,易逢奇遇、易招妖邪、易遭劫数……】
绝世奇才!
人形大药!
哪怕以杨狱此时此刻的心境,也用了许久才这股震动,却仍是时有悸动。
再一次,他察觉到了人与人的差距。
从未见过的十一条命数,十条全紫,贵到不可言喻!
尤其是,其生有四条深紫之命!
淡紫与深紫,看似一线之差,其实差距大到此时的他都无从揣测。
因为,迄今为止,他只见过一次淡紫色的命格,那就是未死之前的鬼婴,那来自于生死簿残页的对境成双。
然而,极贵的命数之后,是极度凶险的劫数。
‘天妒……’
杨狱深吸一口气。
那小胖墩的命数,在他眼中,是紫与黑交织,形若太极般的两色。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那一条天妒之厄的份量,足可匹敌六浅四深,十条全紫之贵命!
事实上,察觉到这条恶命的同时,他已然尝试以通幽改易,然而,这十一条命数彼此相连,一动则满盘皆动。
在他的感应之中,如巨岳般不可撼动,至少,二重的通幽,无法撼动其全部的命数。
自己叹气,老爷子不觉得有什么,可瞧见杨狱也叹气,他心中就不由得‘咯噔’一声:
“这孩子……”
杨狱收敛心思,报喜不报忧:“这孩子,挺好,比您想象的还要好的多的多,只是……”
“只是什么?”
老爷子心头一紧。
“只是……”
杨狱转身,握住秦姒的小手,转移了话题:
“这遭,得劳您和婆婆带着小弟,与我们一起回西北城了。”
“啊……”
秦姒轻呼一声,耳根有些发红,但却还是忍着羞涩,福了一福:
“小女子秦姒,见过伯伯……”
“啊,好,好……”
之前心慌意乱没有察觉,此时回神,老爷子顿时有些手忙脚乱,但烦闷的心情却也一扫而空。
“好孩子,好孩子!等会,去见见你家婆婆,她这些年,可是念叨了不知多少次呢!”
老爷子的精神,顿时被转移,说着就忍不住瞪了杨狱一眼:
“一去十来年不着家,你家婆婆不知夜里哭了几回……”
“这不是回来了吗?”
杨狱有些愧疚,却又觉心中少有的平静安详。
两世为人的他,对于此界始终有着若即若离之感,有种身处异乡的惆怅。
也只有在这里,他才有种归属与安心。
一向强势的西北王,此刻少见的有些狼狈,秦姒捂嘴轻笑,心中也觉十分安心。
“不对!”
爷俩说了几句,老爷子猛然想起了什么,狠狠拍了下大腿,十分懊恼:
“哎呀!老头子走不了啊!你难道忘了,我是,黑山城的土地神?!”
土地神,为一地之神,无论是远古之前,还是如今,都是无法轻易离开驻地的。
一旦离开,轻则神位不稳,重则遭受反噬。
这是写在神位之中的,
‘天条’!
没有打扰爷俩的交谈,秦姒去了厨房,忙碌着,给婆婆端去了鸡汤。
这头,杨狱打发了小武与寸步不离的荆一,拉着老爷子来到老树下的石桌前坐下。
庙外,于六等人风中狂乱,想走不敢走,想问又不敢问,只得在寒风中等候处置。
几人的反应,杨狱自然知道,却也不在乎。
“土地神虽说无法离开驻地,但总有着例外……”
“例外?”
老爷子一愣。
就见得杨狱手腕一翻,几条灰影已然没入掌中。
再一翻,光天化日之下,竟然飘出了一缕孤魂。
“鬼?!”
老爷子‘腾’的一下站起身,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是鬼,是城隍”
杨狱有些无言以对。
堂堂的土地神,居然怕鬼……
但也知老爷子大半辈子养出来的性格,轻易无法改易,只得看了一眼陈玄英。
这与他定了‘五十年效力’的,曾经的龙渊城隍。
“……天神与地祇不同,天神乃是以道果为媒介,晋升之神,而地祇神位,只是‘天书’的权柄分化……”
陈玄英的脸色极差。
与杨狱定下五十年之约,他是有过考量的,按着他的想法,以他堂堂武圣,龙渊城隍之尊,纵然此獠再如何蛮横,总该有几分礼数。
谁料,这畜居然真个将自己当成座下小鬼来驱使,心中如何能不憋屈?
只是人为刀俎,他也没有办法,只得耐心讲述着,天神于地祇之区别。
“天书?”
老爷子一脸茫然。
“相传,远古之前,寰宇间有三大异宝,一称冥书,掌万类生死存亡,一名地书,录寰宇群山诸海……
最后,则是天书,收录天神地祇之名,乃远古神庭至尊至贵之宝……”
强压着火气,陈玄英冷冰冰的说着:
“土地自不可擅离驻地,否则就会如老夫般沦为孤魂野鬼……”
“这样……”
见老爷子有些失望,杨狱打断了陈玄英的话,道:
“土地掌一县,山神踞一山,城隍,却可任行于一州一道……”
“可城隍……”
老爷子心中稍稍释然,却又觉忐忑、自卑:
“老头子,也能当城隍吗?”
“何止城隍?”
陈玄英突然冷笑:
“远古之前,神佛俱灭,仙魔皆陨!你若有天书在手,不要说什么土地山神,鬼神城隍。
便是传说中的阎王,甚至于……”
话至此处,他陡然打了个激灵,骇然看向杨狱:
“你问我打听天书,该不会是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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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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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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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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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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