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温热,天眼半开,杨狱只觉精神变得轻快,似飘忽而起,踱步间,已然冥合天地。
隐隐间,他于天地间嗅到了关乎于自身的两道气机。
一在关外,沿着暗月法王所去不知多远处,似有寒霜汇聚,深沉如海。
一在关内,不知其近远,不知其所在,苍茫浩大,如地似天,沉重到不可思议。
多年修持直至如今,杨狱的武道底蕴已不下当世任何大宗师,甚至于武圣。
邋遢道人、真言道人的指点、精义,固然不会让他拔地飞升,却也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对于武道的理解。
何为天人合一?
天生万物,混洞一体,人也罢、物也好,本质上都不可能脱离天地而自存,或者说,本身就是天地一体。
而天人合一的奥妙则在于,以自身精神,去冥合天地的脉动。
以前世的话来说,就是,纯粹的精神,可以捕捉游离于天地之间,关乎于自身,甚至他人的‘信息’。
依着邋遢道人所言,这个‘信息’就是‘道’。
“风雨欲来……”
念头的起伏并不影响杨狱的行走。
偌大的战场之上一片萧瑟,数百上千的兵卒在收敛着同袍的尸骨,目之所及,残尸血泊处处,阴煞弥漫。
铁血交织碰撞的战场上,鲜少有‘鬼、魂’可以存在,强横如方征豪,其人的魂灵也只能短暂存续。
但这是因为其人交锋处,乃是战场正中,万千人气血心意汇聚之地,这样的地方,道术都极难施展,魂魄难存。
但边缘处,就或多或少的有着兵魂的存在。
陆青亭等悬空山道士,诵念着‘度人经’,以及‘帝因大表’,用以超度亡魂。
但只从他们行走的方位,杨狱就知道,他们根本看不到‘鬼魂’的存在。
事实上,阴阳之隔难以逾越,传说之中甚至不乏一些大妖魔被勾魂索命,寿限于生死簿是其一,其二,则是,看不到勾魂使者的靠近,往往闭关、睡梦之中就被勾走了魂魄。
只有‘鬼神之属’亦或者持拿与之相关的法器、法宝,才能洞穿阴阳界限,真正看到鬼魂。
当然,这也与灵炁有关。
稀薄到一定程度,凡人都极可能在巧合之下窥见鬼魂,这是因为,天地间的气机不足以掩盖。
杨狱的一举一动,一众人无论在做什么,都密切关注着。
绝大多数的兵卒是纷纷避让,也不乏一些胆大的悄悄靠近,或敬畏、或好奇的看着这位爷。
之前的三箭一战,他们或许看不清其中奥妙,但这样的声势,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可怖。
“咦?”
陆青亭正自诵经,突然心中一动,余光扫过,就见杨狱踱步行于战场之上。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位爷所过之处,弥漫的阴煞之气,就变得稀薄,甚至于消失。
“生死簿!”
一怔之后,他瞬间想起了这位的不同之处,心中一震,不由得脱离了队伍,跟了上去。
“陆兄,包袱送去,那位可有什么话说?”
杨狱随口询问,目光扫过,通幽所及处,一凶恶兵鬼身躯一颤,被紫金吞煞宝葫芦吸走。
道果精粹非法宝,除却在法则之海、天海界之类的地方,只能通过神通才可施展一二。
想要如催使法宝般如意,那自然就要将之打造成法宝。
“话……”
陆青亭想了想,还是摇头:
“老王爷话是不少,只是,并未让陆某带话回来,否则,贫道也不会径直来拦山……”
“不是问这些,而是那位接到包裹之后的反应……”
没有回信,杨狱并不意外。
“反应吗?”
陆青亭微微沉吟,将自己前去麟龙道,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以尽量简洁的语气复述了一遍。
这一趟麟龙之行,于他而言,着实波澜不惊,以他的武功加之神行,心有戒备的情况下,纵是绝顶大宗师都休想对他造成威胁。
故而,他唯一遭遇的麻烦,反而是在王府。
“……玄甲精骑不愧是天下雄军,一群气血都不复盛年的老卒,生生将贫道困在其间,数次尝试都被逼迫了回去。”
陆青亭苦笑,也不乏敬佩:
“天下诸王,以这位最为开明,其境内武风之盛,着实冠绝大明,甚至天下。
龙鳞一道三州,三十二府,甚至于县镇之中,皆设有‘讲武堂’,招待一切致力从军者,其中,除却兵形势之外,甚至霸拳都在其中传授……”
一边听着,杨狱一边捉拿厉鬼,感知着自身位阶的变化。
每每捉鬼之时,他都能感知到自身道果、命图、位阶的颤动与响应,诛杀那释放瘟疫之人,也大差不差。
陆青亭亦步亦趋,为他讲述。
在他看来,麟龙道最值得一提的,就是讲武堂,玄甲精骑。
道、州、府、县,四级讲武堂之中,由下乘到上乘,甚至于神功绝学,都有着传承!
何止是霸拳?
霸王枪、霸尊杀法、霸绝真罡,甚至于当年伐山破庙之战中,西府赵王所获之武功,大多都开放了。
当然,欲要接触到其内的上乘、神功,至少要跨入道级讲武堂,全本,自然要加入玄甲精骑。
“广开武道,何其之难?”
杨狱有些敬佩,却也摇头,知道自己学不得。
麟龙道于大明而言,都是极为特殊的存在,七十余年匪患皆无,人口之多之繁华,不是他处可比。
传授武学容易,可提供他们所需之武功、肉食、药材、丹药却不是谁人都承受得起的。
以西北道为例,没有了朝廷的支撑,其内的丹师,供给三万人的丹药,都几乎要用尽浑身解数了。
十万,百万级武者,又要耗费何等海量的资源?
“难于上青天。”
陆青亭敬佩,却也叹息:
“哪怕讲武堂要进也不容易,可七十年积累,也大到恐怖,若无老王爷镇压,日积月累之下,怕是也会出乱子的。”
“难怪朝廷如此忌惮,数十年里,明里暗里都在针对……”
麟龙道的情报,是极少的,杨狱无从分析其道内是否存在隐患。
可仅从陆青亭口中,他就可以听出,麟龙道的战争潜力堪称恐怖。
“说远了,说远了。”
这话题,陆青亭当然不会接,也不敢接,话锋一转,道:
“……老王爷接下包裹时,不吝赞叹,其后闭关二十余日而出,那一日,我去见他……”ωωω.χΙυΜЬ.Cǒm
说至此处,他微微一顿,神情有些凝重:
“那时,时近正午,大日之下,他的脚下,却没有影子!”
“嗯?!”
杨狱猛然驻足,目光所落处,正好有着一凶戾兵魂,他的脚下,没有影子。
“没有影子?”
陆青亭点头。
什么人没有影子?
以通幽收走这只兵魂,杨狱眉头微微拧起,鬼魂无影,但那位西府赵王当然不可能是鬼魂。
那么,是神通?
可他不是曾自剥下‘擎天、撼地’,放弃了道果神通吗?
故布疑阵?
还是说……
信息太少,杨狱无从分析,思忖良久也没有头绪,只得暂时先按下疑虑。
随着他的动作,战场边缘的零星兵鬼,已在四处逃窜了。
兵鬼,于鬼魂之中都属特殊一类,一旦天变,必酿成灾殃,传说之中的‘鬼王’,大半都来自于兵鬼。
陆青亭虽不知他要去做什么,却也看出他的去意,告辞离去。
杨狱收敛心思,追逐而去,他的脚程很快,不多时,已然将在场的兵鬼一扫而空。
并沿着一众白州精骑所去的方向,追赶,一路抓了不下数百。
这一夜,杨狱走遍拦山关附近的整个战场,直至白州精骑都满载而归,方才停下脚步。
“天变越发近了,灵炁,在一点点的增多……”
一处荒山上,将感应到的最后一只兵鬼拿下,杨狱神色也不免沉重了些。
鬼属阴,天性惧阳,可这只兵鬼,竟然在这天光大亮之时还在荒野游荡,甚至捕杀了一个天狼溃兵。
这意味着什么,他如何能不清楚?
咻咻咻~
半晌后,伴随着一道道墨色流光回返,鬼婴满载而归,大量的兵魂被他裹挟在魂体之内,圆滚滚像是个球。
“呼!”
一口气吐出几十只鬼,鬼婴头晕眼花,差点栽倒在地。
“魁星老爷,下次您炼化人参果,可得想着点俺……”
鬼婴可怜兮兮。
“自然少不得你的。”
随手将诸鬼收入葫芦,杨狱微微感应,紫金葫芦沉甸甸,腹内不知存鬼几多。
这其中,只有小部分是战场所捉,大部分,是他沿途所遇。
只是,
“这该如何处理?”
杨狱心下皱眉,就听得暴食之鼎中,‘镇邪印’发出一声嗡鸣,他心念一动,放开紫金葫芦。
只见这小葫芦一个摇晃,大片黑雾就自被吐了出来,又被镇邪印一一收纳在内。
呜呜~
黑雾暴动,隐隐间有着莫大的怨毒声音透体而出,骇的鬼影都跌了一脚,满面惊恐的看着杨狱。
老爷,在吃鬼!
“这是?”
杨狱自然不知道鬼婴的心思,随着黑雾的消化,在镇邪印中,他感知到了一个新生的,无思无觉,犹如白纸一张的‘魂体’。
【镇邪印:炼魂纵尸】
【炼化百鬼化‘阴鬼’‘阴神’‘无阶草头神’……】
感悟着自镇邪印上传递而来的信息,杨狱眸光微凝。
魁星,有统御群鬼之能。
然而,此鬼非彼鬼,而是‘阴鬼’。
比如此刻,镇邪印上新生的魂体,其无知无觉,空白一张,身为印主,他可以编篡此鬼,以之加持‘活死人’……
“不愧是魔类道果,不但纵尸,还能炼魂……”
杨狱心中微跳。
通幽可见神与鬼,龙渊剑可杀而降之,紫金葫芦可吞之、炼之、强化之,镇邪印可统御!
这才是魁星的真谛!
“我可以为这新生的魂体植入记忆、设定性格,甚至于,传授我所会的武功、道术、神通……”
细细感应之后,杨狱都觉背后有些发凉。
极道魁星之恐怖,在此刻方才显露一角,他得镇邪印以来,从来慎之又慎。
可若他真个放开呢?
可炼几多魂,可操纵几多活死人?
猛然间,杨狱真切感知到了‘持戒法’的意义。
如果没有持戒法,古往今来的神通主,谁能恪守己心,谁能保证最后是自己炼化了位阶,
而不是位阶同化了自身?
“呼!”
心惊却不乱,杨狱没有畏如蛇蝎,也并未急切尝试,而是翻来覆去研究着镇邪印。
许久之后,方才梳理清楚。
镇邪印中的‘阴鬼’,不是毫无限制,其所能容纳的魂灵总强度,不能超过自身,否则就会遭受反噬。
换而言之,他可以操纵一只不高于自身魂灵强度的阴鬼,也可以操纵两只仅有自身强度一半的。
也可以是十只各自只有自身十分之一强度的,如此类推,总合不得高于自身……
而一旦高过自己,那自然是龙渊剑出鞘的时候了……
“若我将生死簿上看到的,强横武者的经历、命数、性格拓印至这魂魄中……”
念头起灭间,杨狱突然心中一震,猛然睁开眼,却已是小半天过去,此刻日落西山,天色黯淡。
不远处的林子外,却不知何时生了一堆篝火,一身着简朴的老者正自打量着自己。
并以让他陌生而熟悉的语气问道:
“你是何人?”
这是?!
杨狱的瞳孔剧烈收缩一瞬,不可抑的回想起了自己初次炼化九牛二虎之时的场景。
那时,他的回答是……
“青州,杨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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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晚安哈。推书一本……《我有熟练度外挂》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
陈宣只想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于是,有着熟练度外挂的他踏入武道,不断刷着熟练度,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当中一日日变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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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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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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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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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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