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声匿迹多年仍居于榜单前列的宗门,就更少了。
玉龙观,就是其中之一。
数十年前,经流积山大战名动天下的西府赵王张玄霸携其不败威名马踏江湖,所过之处风卷残云。
什么世家门阀、什么江湖大帮、什么武林门派全都色变,摧枯拉朽一般荡平了大半江湖。
直至他来到玉龙山。
那座山,当时无名,不高也不险,只有一座香火寥寥的道观,道观更小,仅有一师三徒七道童。
谁也不知道那一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一日后西府赵王回了麟龙道,静安府再不出门,玉龙观也销声匿迹。
只是数十年中,一直被朝廷予以最高规格的通缉。
一旦发现,人人可诛。
“玉龙观……”
客栈中,杨狱横刀于膝,昏暗的房间中,眸光明灭不定。
他的记忆很好,尤其是沉凝心思的时候,过往的事情更是好似重演一般在他心海中浮现。
隐隐间,他好似又看到了自己炼化‘人皮卷’之时所见的一幕幕。
深山、小院、篱笆、溪水、雾气、老妪……以及,她话中的‘真言’。
“那老妪……”
杨狱只觉脊背有些发凉,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杂念,进入了暴食之鼎中。
昏暗的鼎中,诸般食材泛着光芒,好似夜空中的点点繁星。
一眼扫过,食谱九牛二虎及‘魁星位阶图’分列一边,泾渭分明,其余的食材或是环绕两者,或是被挤在角落中。
“呼!”
压下心中杂念,杨狱伸手握住十步一杀间,念头一动,再度开始炼化这口七玄门的传承之剑。
嗡~
光影流转,于眼前交织如罗网铺开。
夜幕繁星、满月高悬、古城静谧、小巷犬吠、幽静小院、发芽老树……
再睁眼,时空似已变换。
树荫之下,有着一老一小,老者身圆体胖,须发纯白不说,就连那一双耷拉在嘴角的眉毛都毫无杂色。
小的约莫十多岁,身量比老人还高,青涩却不稚嫩,跪坐着,身形挺拔如其腰间的佩剑。
老者盘膝蒲团上,腰间横着一口三尺二寸长,无鞘无柄,清亮如水的宝剑。
一老一少,正在闲聊。
杨狱也不急,静听着两人的对话。
越是高等的食材,其中蕴含的人与事就越多,不止有着技艺功法可以传承,更有许多被历史掩埋的隐秘。
“师尊怎么回来这般快?听说小明王被上位给……”
少年人微微低头,很是恭敬。
老者笑笑:“你以为呢?”
“要杀小明王的人有许多,未必就是上位。”
少年人的眼神中有着崇敬:
“旁人都道杀了小明王上位才名正言顺,上位不知道吗?以上位今时今日的声势,小明王本也只有禅让一条路可走。”
“那你,可就太小看小明王了,或者说,太小看他背后的怜生教了……”
老者语气平静:
“小明王之母,可是怜生教最为尊贵的十二位老母之一,他不死,上位就休想真正上位!”
“怜生教?”
少年人喃喃说着。
这才想起,前朝无道,民不聊生,最早起义的诸多义军都出自怜生教……
“可若是如此,上位此举岂非又要生出乱子来……”
少年人惊觉怜生教势力的庞大,又有些疑惑。
“上位可不是一般人,有他在,谁也翻不了天。如今,为师只盼他能熬死那十二个老太婆……”
老者的神色有了一抹凝重:
“亦或者,能在我们这一干老弟兄没老死之前下令,彻底拔除怜生教!”
“那什么老母,居然这般强横吗?”
少年有些骇然。
二十年里,张元烛南征北战,声势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点,兵锋所指,无往不利。
猛的听说有人可以抗衡他,少年心中怎能不骇然?
何止是他?
旁听了许久的杨狱心头也是一禀。
从一个放牛娃成为天地共主,张元烛的实力自然不必多说,尤其是在立国之初,他的威望武功,是处于无人可以质疑的最高峰。
这怜生教……
“若只是武功高强也没什么,总能堆死,可这几个老太婆……”
似有忌惮,老者住口不言,转而道:
“不说这个了,为师一去三年,之前传你的剑法,你练的如何了?”
“弟子愚钝。”
闻听此言,少年人面上顿时闪过羞愧,呐呐不得言。
“吾道难学也难精,料你也无所收获。”
老者却是见怪不怪,袖口一翻,已是取出一口长剑来:
“此剑,是为师取你心头血,让铸剑大师‘徐鲁一’用玄铁百炼而成的。”
“谢师尊。”
少年大喜过望,忙不迭的取来宝剑,伸手一摸,心头顿时涌起一股心血相连之感。
杨狱能够感受到少年人的一切感受,心中顿时也升起一股微妙的变化。
这口剑,却正是他正在炼化的十步一杀了。
“有着这口剑,弟子就能练成师尊您的百步飞剑吗?”
少年人爱不释手的把玩了好一会,才问道。
“难,难,难。”
老者微微摇头:“此剑在手,你再用为师传你的心法对剑呼吸吐呐十二周,再以秘药洗剑,几十年后,或可有三分可能炼成为师这手剑术。
至不济,总也能成十步一杀,若这也不成……”
说到最后,老者也有些说不下去了。
“啊……”
少年人大失所望,胸膛起伏,竟忍不住红了眼眶:
“是弟子愚钝,白费师尊的苦心……”
“你的天赋已是一等一了,怎么会差?”
老者安慰着弟子:
“怪只怪为师天赋太好,让你望尘莫及……”
“……”
少年人的哭声戛然而止,抬着头,一时有些发懵。
“静心!”
老者突的低喝一声,诵起口诀。
少年人勉强收神,杨狱自也早已席地而坐,比前者还要认真的多。
“内存一意,外观八极……”
……
……
巨鲸帮,被灭!
帮主韩京,以及其下十三舵主尽数身死,驻地已成一片尸山血海!
隆隆了一夜的雷雨都远不能够比拟这个消息带给木林府百姓的震动!
第一天一大早,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有人不可置信、有人嚎啕大哭告慰家人、有人喜极而泣,奔走相告。
一时间,满城哗然。
“天啊,这竟然是真的?阎老三,那尸体岂非就是阎老三的?”xiumb.com
“老天有眼,终于收了这伙恶贼!韩京!韩京真的死了,死得好,死得太好了!”
“不知是哪路侠客路见不平,杀了这伙恶贼!”
“大快人心,真真是大快人心啊!”
……
巨鲸帮驻地之外,围满了前来围观的百姓,一时哭喊叫好声响成一片,维持秩序的衙役都差点被掀翻在地。
“女儿,我那可怜的女儿!老婆子,你看到了吗,罗老七,他死了,他终于死了。”
一老者扑在地上,老泪纵横,哭的几乎昏厥过去,闻者伤心。
“老李头惨啊,只因女儿生的貌美,就招来这破家灭门的灾祸,自己告状也被打断了腿脚,被丢在大街上乞讨,任人踩踏。”
有行人看的不忍,前去搀扶。
“老丈莫要哭坏了身子,首恶虽除了,帮凶可还活着,您若不保重,此仇如何去报?”
老者猛然抬头。
搀扶他的,是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年人,穿着干净贴身的劲装,腰间有刀也有剑,自己哭的伤心,抹了他一身眼泪。
“对,对不住。”
老汉呐呐缩手,自惭又难过:“够了,够了,罗老七死了,老汉便是立马死了,也可以闭眼了……”
“我听说您去告状,被人打断了腿脚,老伴承受不起打击,这才撒手人寰?”
杨狱问道。
“他们,他们是官……”
老汉面有惊恐。
“您只说是与不是,他们是谁,并不重要。”
杨狱话语温和。
小武却是打了个哆嗦,知晓杨爷只是要发作的征兆,见那老汉木然点头,忙去道旁小贩处要来一辆推车,将老者抱上了车。
“你们看!”
有行人看到了这一幕,顿时惊觉。
“这少年人莫非要为老李头出头?瞧,他去的方向,岂非是衙门?!”
“嘶!有乐子瞧了!”
一众行人越发沸腾起来,甚至猜测那少侠是否就是铲除巨鲸帮的大侠。
顿时,就有大批人跟了上去。
也有激灵的衙役看出不好,草草吩咐了几句,抄小路向着府衙狂奔而去。
……
……
托昨夜大雨的福,楚平这一夜睡的很好,一睁眼,已是日上三竿。
任由床榻旁立了半夜的侍女们伺候着洗漱、穿衣。
他方才坐下,下人端着的菜肴已然上了桌,四冷四热,还有这糕点,汤水。
“来来回回就是这么些菜,厨子,该换了。”
楚平胃口不好,拿起筷子准备勉强吃几口,就听得门外传来尖锐大喊。
“大人,不,好了!”
“混账!”
楚平重重拍桌,伺候的丫鬟,下人顿时跪了下来。
但还不等他发作,一声声低沉的鼓声就已然响了起来。
咚!
咚!
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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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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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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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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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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