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
流水滔滔的武道长河之内,杨狱盘坐调息,流水之声同时在他的心头响起。
山海三千余年间积累下来的武学精义,尽在他的心头翻涌着,有用的,无用的交织在一起,如巨浪般在心海翻起波涛。
于这浩瀚的讯息海中,杨狱看到了自古而今,一门门武功从雏形到大成的所有过程。
达摩面壁……邋遢闭关……张元烛横扫四野……张玄霸无师自通……
看着古今诸般武者,如何将脑海中的一抹灵光化为武功,看着武道从秦末的简陋,到后世的完善。
下乘、中乘、上乘、绝学神功……
在其中,他看到了陆沉。
“他这天赋……”
瞧见陆沉创功的过程,杨狱心头不由得泛起涟漪。
陆沉的天赋,出乎他意料的差。
差到什么地步?
几如他当年。
多年之前,他自魏河处学得最为容易入门的一气诀,然而,却迟迟无法入门。
可以说,若非暴食之鼎开启,他想要将那一气诀练至入门,怕都要十数年,甚至数十年,一如魏河曾经传授过的诸多徒弟一般。
陆沉的天赋,比之他似乎更差……
他出生于天下未统之前,曾参与诸国厮杀,可其成就武圣,却已到了秦末之时……
相比于同时代的霸尊,差距之大,犹如云泥。
那时,已有‘武道长河’雏形在手的陆沉,有着诸多武者可以对照的情况下,晋升武圣也只比霸尊早……
“三天!”
于那点点涟漪之中,杨狱仍可看到,那时的陆沉虽晋升武圣,却已暮气沉沉,寿元将尽。
也直至那时,他才创出了‘大日如来神掌’的雏形……
“陆沉传,果然颇多虚假,野史到底是野史……”
心中转念之间,杨狱也首次完整的看到了陆沉汲取三千年武道精义所成的大日如来神掌。
秦末之后的三千余年里,陆沉点拨过不知多少人,不知将多少门失传的武学传出去。
独独他这套大日如来神掌,几乎没有传出去过。
为覆秦,他曾传一次,后来,传到了大蟾寺印月和尚手中……
“这门掌法,的确不俗……”
杨狱收敛心神,陷入沉寂之中。
“呼!”
“吸!”
随着他的吞吐,他身上的意志之光渐黯,可身形却是越发的凝实。
意志修行的六关,他已完其五,此时,他这意志之身,已具备筋、皮、骨、脏、髓,真与肉身无异。
可以说,仅差‘脑’这一关,就可将筑基六关,尽数达成。
而这一步,于他而说也并不如何困难,只是其中暗藏的危险,当年张玄霸曾提及,而他,也隐隐可以察觉。
国无二主,人无二心。
他机缘巧合下才斩出了心魔,可不想再多个杨逆,至少,在他未曾明了‘一’字之言前,他不想走完这一步。
好在,这也并不影响他晋升人仙。
“呼!”
似是一刹,又似是许久之后,杨狱长身而起,更为强烈的意志光芒亮起,继而散开。
犹如烟花绽放,又好似流星雨划破夜空,尽数坠入了长河之中。
那是他得自长河之内,诸般武道之精髓,他从长河中悟,也自还给长河。
“武道长河……”
立于河中,杨狱极目远眺,透过那遮天蔽日的菩提树影,他隐隐间,看到了长河的起源。
呼呼呼~
杨狱跨步而行,巨大的菩提树影疯狂摇曳,阻拦他的前行,也阻碍着他彻底掌控这条武道长河。
这株菩提树,汇聚着陆沉的心血,也隐隐间,似与这武道长河的起源有关,以至于,纵然是杨狱此刻,也拔不出这扎根于长河深处的大树。
但他想要去哪里,自然不是区区一株菩提树影可以阻拦。
很快,他已跨行至武道长河的上游,但哪怕到了此处,他也无法看到这条长河的起源。
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着前方,无从窥探。
但立于此处,则整条武道长河则尽可一览无余,甚至于……
“立于此处,则下游的所有武功,皆可无师自通……武祖,倒有几分道理……”
杨狱心中自语。
眼前的长河,仍在生长着,远非极限,只是,似乎因为龙泉界内武道不兴,这个速度极缓。
以他的见识,自然知晓这条长河的潜力,如果未来有一日,武道大兴于寰宇诸天,那么,立身于长河最初,又能获得何等可怖的资粮?
这算是,集众修行?
驻足良久,杨狱方才看向那雾气。
“这雾气……”
对于陆沉如何缔造出这条长河,杨狱心中颇为好奇,到了此处,也无甚畏惧,弹指间水波倒卷,冲入雾气之中。
察觉到并无异样之后,他一步前踏,跨入了这朦胧雾气之中。
嗡~
一步前踏,却似是穿过了什么无形的屏障,似跌到另一重虚无空间。
这一刹,杨狱几乎失去了对于外界的感知,深沉如墨的黑暗笼罩了他。
而之所以说几乎。
是因为,他仍然可以听到长河流淌之音,以及波涛声中,似有似无的交谈之声。
“司法陨落了,与他一并身陨道消的还有二十八宿、四大天王、十二元辰、普天星相、河汉群神……”
“群星,凋零了!”
这声音极古极老,饶是杨狱精通诸般道文,竟也有不少听不懂,而每一句之间的间隔,又好似无比之漫长。
“我佛……白骨菩萨身上的业火都熄灭了,骨架都坍塌了,却还是……爬上了大自在王佛的金莲上!”
“这是祂最后的执念,随祂去吧……唉,六道也坍塌了……天道破碎之后,劫魔再无法可挡……”
“躲不开,躲不了……纵然躲过了劫魔,灵炁消亡后天人五衰,也该无穷无尽的降临了……”
“我佛?!”
“或许徒劳,或许终归难免,但……”
伴随着一声不知从多么遥远的岁月之前飘荡而来的惊恐之音,杨狱的眼前,竟是泛起了微光。
恍惚之间,他的视线好似跨过了时空,望向了无尽遥远的远古之末。
他看到一株遮天蔽日,似可充塞寰宇天地的龙树,祂舒展枝叶,诵念出宏大佛音:
“小僧龙树,愿以身燃之苦,化一盏灯,若天道有灵,还请降临吾身,为天下万灵,指明前路……”
嗡!
无量量光迸射而出,杨狱只觉眼前一白,一黑,差一点就跌出了武道长河。
许久之后,杨狱方才勉力恢复过来,可意志的消耗,却比跨过整条长河都要大十倍。
而此刻,他也终于看到了,迷雾之下,武道长河的起源。
那是,一盏灯!
嗡!
窥见那一盏木灯的刹那,杨狱精神已是疲倦到了极点,不得不退出了武道长河。
“呼!”
悠长的呼吸似如狂风,吹得山丘上草木俱伏,忙碌的诸多血液小人,也都被吹的东倒西歪。
【燃木神灯(残)】
【品阶:???】
【品质:???】
【远古之前,龙树王佛燃身化作的万千灯火中的一盏,持此,可指引前路……】
【次数:(1/2)】
……
杨狱平复着气息,他的眼底,通幽所见,如瀑垂流。
“龙树王佛,以身燃灯……”
心念飘忽,杨狱甚至看到了陆沉使用这盏灯的痕迹:
【跟脚,先天而定,后天难蜕,或可小易,却难大改……大道将生未生,十劫未到之时,未劫开道,或可大改……】
“陆沉所求,是先天跟脚?”
杨狱心下有些恍然。
陆沉说武道长河乃是他一手缔造,确实不假,这燃木神灯固然指明了前路,但具体的,还是陆沉摸索出来的。
而这,大抵就是晋升武圣、人仙之时,先天跟脚会随之提升的原因……
只是……
“先天跟脚的改易之法,未必只此一条,至少,暴食之鼎内,有另外一条……”
杨狱琢磨着。
暴食之鼎的特质二,筑基,便有改易先天跟脚之法子……
呼呼!
微风吹过山丘,杨狱屈伸开腿,躺在了草地上,望着碧空如洗的天穹,任由心思飘忽,以恢复损耗过大的意志。
“远古劫末,群神争渡,避劫之法,求存之道,只怕很是不少……”
这些年,对于远古的一些了解,在杨狱心头涌现。
远古劫末降临时,有人对抗劫魔,有人蛰伏自身,有人散神于道果,以求来世身化道鬼……Χiυmъ.cοΜ
“也不知,是否有活到如今的?”
杨狱想着。
这一躺,杨狱足足的躺了三天,方才恢复过来,经由长河洗涮,他意志大涨。
其后再度以天眼催发意志之光,草藤如龙腾起,未多时,又自落下……
“你居然知道,接草量天?!好,有天眼!是了,传说中,那位战神就有天眼!”
尖锐又沙哑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昏沉沉多日的红法儿,已是醒转过来,震惊的眼神发红,却又咬牙切齿的冷笑:
“可惜,你纵然登顶十都金榜第一,又如何与那位战神相比?想要登山,没有可能!”
杨狱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火快灭了。”
红法儿声音暴躁,一如其脾性,但身上的三昧真火,却只剩了可怜兮兮的一朵小火苗。
好似风一吹,就要熄灭。
“南岭,我要烧死你,本大爷一定要杀死你!”
红法儿咬牙切齿。
他打生下来,就从未出过如此大亏,此刻心中已是怒到了极点,但不及怒骂,已被卸掉了下巴与喉管。
怒目圆睁,也已经叫不出来。
“接草,接草……”
杨狱则再度盘坐而下,天眼泛光,灌输入草藤之内,继而将草藤收入人种袋中。
随即,就是打坐调息。
如此反复数次,动弹不得的红法儿已是瞧出了他的用意,眼神更红了几分。
一日、两日……
枯燥而乏味的接草藤,杨狱持续了足有三個多月,才停下了动作。
此刻,天色刚亮,天空中飘着大雪,寒冷异常,但他所在的山丘,却仍是碧绿一片,那些野草,似烧之不尽。
呼!
杨狱起身舒展筋骨,望向那若隐若现的两座神山:
“应该,差不多了吧?”
他心念一动,漫山遍野的血液小人已蜂拥而来,密密麻麻一大片。
补足气血的三个月里,他又狠狠的放了一波血,奈何红法儿的三昧真火还是一团小火苗,让他颇为惋惜。
将诸般气血收回,杨狱的精神顿时大好,精气蓬勃如海。
“试试?”
这两座山到底是真言所化,肉眼根本无法测量出准确的高度,杨狱也只能凭着感觉来。
而他,也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是武道人仙的感应。
嗡!
流光迸射间,长长的草藤如一条碧龙般冲天而起,倏忽间,已跨过万丈之高,相比三月之前,显然强了良多。
“去!”
杨狱屈指一弹。
一滴泛着金光的‘千变万化之血’已在眼角迸裂的红法儿的注视之下,顺着草藤冲天而起。
真言如神通,皆有不可思议之力,一不小心,栽在真言下的仙佛,远古从来不缺。
初次尝试,杨狱自然是小心为上。
嗡!
草藤如龙冲破云海,杨狱的心神随之依附于那一滴千变万化之血所化之小人之上。
顺着草藤,直上云霄。
万丈高处,寒风刺骨,压力陡增,再过万丈,四周已是足可割裂玄铁精钢的罡风弥补。
万丈,又万丈!
直至此刻,杨狱才真切感知到,这两座山的巨大,因为,哪怕到了此刻,那之前隐隐可见的两尊神人,相距他,好似一如之前般遥远!
咔嚓~
又是许久过去,伴随着筋骨的一声摩擦,杨狱借由这一滴千变万化之血,化作三尺小人。
他拉着草藤,极目而望,视线游离于两座神山之间,直至某一刻。
啪!
犹如无形的薄膜被穿透,杨狱的眼前就是一黑,一张堪称庞大的面孔,遮蔽了他的视线。
隆隆雷音,响彻天穹:
“天……”
这变故来的极快,杨狱却无甚惊慌,辨别出那雷音的刹那,他也吐气开声:
“天地广大,何以丈量?”
呼!
雷鸣声戛然而止,那巨大的面孔上泛起一丝诧异:
“你个人神相交的杂种,也敢打断本神的问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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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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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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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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