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祖上是蒙古人,后来做了朝鲜人,如今又变成汉人。
他的祖先,是元梁王巴匝剌瓦尔密。
洪武十五年,元梁王的家属被流放济州岛。洪武二十一年、二十五年,又把其余蒙古王公流放过去。
蒙古势力在济州岛愈发强大,朝鲜国王害怕出事,就把一些迁到朝鲜本土,并且赐予土地让他们繁衍。随后越迁越多,尽量不让蒙古人在岛上扎堆。
梁震这一支,世代为济州岛的养马官。虽然不会说汉话,却一直认识汉字,还保留着自家的族谱。
大同军占领济州岛之后,梁震的父亲主动投靠,帮着饲养管理战马。
梁振因为精通骑射技艺,被征募为大同龙骑兵。像他这样的济州岛士兵,目前在大同军中已有三十多人,梁振属于升职最快的那个。
沿途遇到溃兵,五百龙骑兵不予理会,认准了多铎的方向追击。
多铎虽然骑着一匹宝马,但全副甲胄在身,还挂着三袋箭矢,哪里跑得过轻装前进的龙骑兵?
“你们去挡住追兵!”
多铎命令跟他一起逃的亲兵,这些都是精锐红巴牙喇兵。
巴牙喇兵们明知是死,依旧勒马调头,似乎以缠斗来阻挡追击之敌。
梁震挥刀做出指示,命令一百骑兵,去围杀这十多人。自己则带剩下四百人,绕过去继续追多铎。
多铎回头一看,吓得连忙加速。并抽刀去割绳子,把装重箭、哨箭的箭囊丢弃,然后把头盔也摘下扔掉。
他还是觉得慢了,慌慌张张解甲,奔驰好半天,终于把棉甲也脱了。
但锁子甲暂时脱不掉。
眼见摆脱不掉追兵,前方还有一条小河挡道,多铎不敢再顺河逃往泗水,拉着缰绳奔向北边的沂蒙山。
不就是溃逃钻山沟吗?
多铎有经验!
梁震却越追越急躁,他的坐骑不给力,多铎却骑一匹宝马。要不是有河流挡道,估计真就给对方逃走了。
一直追到傍晚,双方都钻进沂蒙山,顺着山沟继续飞奔。
天色渐黑,月色也不明亮,很难看清山中道路。
龙骑兵陆续有几人坠马,多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货摸黑策马,忽然间马失前蹄,被狠狠的甩出去。
崴脚了。
多铎被摔得七荤八素,脚踝的疼痛让他清醒许多,当即忍痛往山坡上爬。
又过一阵,大同龙骑兵追来,借着月色勉强看到坐骑。
“鞑子弃马了!”
梁震下马弯腰查看,可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脚印。
幸好龙骑兵身上都有火折子,到附近弄来枯枝败叶,再用预备的火绳绑起来,制作成非常简易的火把。
贴地细寻,很快发现情况。
特别是山坡,多铎攀爬的时候,沿途留下大量痕迹。
梁震下令道:“留十人看管战马,其他人都跟我弃马去追!”
简易火把不给力,时燃时灭。爬上小山梁之后,有些多铎逃跑的痕迹变浅,追击速度也跟着慢了许多。
事实上,多铎已经完全失去方向感,只知道顺着山梁跑。脚踝崴了,一瘸一拐,刀鞘被他截下来当拐杖。嫌跑得太慢,锁子甲也脱了扔掉。
稀里糊涂之间,一脚踩滑,多铎从山梁上滚下去。
全身被树枝、石块挂伤多处,腰部还被凸石给顶了一下。多铎只觉全身疼痛,踉跄爬起,继续漫无方向的逃跑。
逃了大半夜,多铎终于撑不住,又感觉追兵已被甩掉,便躺下来喘气恢复体力。Χiυmъ.cοΜ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翌日醒来,天色已亮,也不知是什么时辰。
多铎抬头望天,想通过太阳辨别方向,结果竟然是一个阴天。
不是阴天,看那漫天乌云,恐怕还要下雨。
今年的山东,除了靠近河南的州县,其余地方也缓过来了,终于不再像前些年那样大旱。
“轰隆隆!”
一阵闷雷响起。
多铎不忧反喜,只要下雨,就能冲掉他一路痕迹,这次绝对能够逃出生天。
天助我也!
就是……不知往哪个方向逃,这沂蒙山他不怎么熟啊。
而且,多铎饿了。
脚踝处的疼痛,已好了大半,多铎茫然间又翻过一道山梁。天空依旧阴沉,但就是不下雨。
中午时分,他实在饿得慌,又寻不见人烟,只能拔些草根生嚼。
……
梁震跟多铎一样迷路了,而且追丢了痕迹。
他把士兵分成几队,互相离得不远,用号角声来传消息。
忽然,前方冒起阵阵炊烟。
梁震立即带兵过去,那座山峰挺高的,离得近了能看到破烂民居。
土匪窝!
沂蒙山里,这样的土匪还不少。
“大大大……大王,官兵杀来了!”一个小喽啰惊慌奔回山寨。
大当家匪号马王爷,又叫三只眼,因为额头有道刀疤。
大当家问道:“来了多少?”
“怕有好几百!”小喽啰回答。
二当家笑道:“几百不怕,且去埋伏一番。”
“莫急,”军师摇着羽扇说,“而今山东正在打仗,谁也没空来剿咱们,山下之兵定然另有目的。且派几个人,去询问对方来历,咱做土匪也要先礼后兵。”
师爷名叫洪所望,愿为费县童生。一场蝗灾,全家挨饿,母亲也患病了。
他自己进山给母亲采药,遇到土匪抢劫。洪所望脱下全身衣服,说实在是没钱,只这身儒衫还值几个铜板。请求土匪绕他一命,带着草药回去救治母亲。
土匪头子感其孝道,非但不抢衣服,还把他给送回家。
结果,老母已经病死,妻儿也饿得不能走路,他索性带着家人进山做了土匪。
又过一阵,小喽啰飞奔回来:“那些兵是什么大同军,说有个鞑子王爷,被杀得逃进山中。还让咱们帮着找人,若是找着了,以往罪行都不追究,还能下山分田做良民。”
“鞑子王爷?”
洪所望连忙站起,问道:“大同军真的杀败了鞑子,还追着一个鞑子王爷进山?”
小喽啰点头说:“是这么讲的。”
洪所望大喜道:“大当家,咱立功发财的机会来了。”
土匪当然知道山东情形,八旗军正在跟大同军打仗,谁打赢了就多半能得天下。
大当家笑着说:“既然大同军赢了,南京的赵皇帝就是真龙天子。寨子里的人,全部出去,找那什么鞑子王爷。”
山寨里有男女老少好几百,而且熟悉地形,当即带着大同军四处搜查。
……
又是新的一天。
多铎被饿得脑袋发晕,他现在不盼着下雨,只盼着赶紧出太阳,好辨认该往哪个方向走。
山沟连山沟,山梁连山梁,四面八方全是山。
昨天好不容易遇到一户山民,他杀了山民全家之后,竟只找到一点点吃的。而且没有油水,越吃越饿,只能猛灌凉水饱腹。
再这样下去,他非得饿死不可。
“啊!”
多铎一声惨叫,自觉脚踝剧痛。
埋头一看,却是个捕兽夹,铁齿夹得他鲜血长流。
数里之外。
猎户杨富正趴在地上,认真辨别草丛里的痕迹,忽然他听到一阵声音。
“这几百里大山,真躲着一个人,怎么找得到哦?”
“找不到也得找,那可是鞑子王爷!”
“要是被老子逮到,先打一顿再说。早几年,鞑子可把山东祸害得不轻。”
“这边有家猎户姓杨,让他也帮忙找找。”
“……”
听到这里,杨富提着土弓出来,问道:“你们找谁?”
“杨兄弟,”一个土匪认识他,顿时笑道,“有个鞑子王爷,逃来了山里。你追猎物厉害,快点帮忙找找!”
杨富语气冰冷道:“好,我帮你们找,跟着我走,不要做声。”
他昨天猎到一只兔子,兴高采烈回家,却发现一地尸体。年迈的老母,残疾的老父,瘦削的妻子,还有刚学会走路的儿子,全部倒在血泊之中。
杨富已经追了一夜。
带着土匪们,寻着细微痕迹前进,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杨富发现被扔在林中的捕兽夹。
前方的痕迹,越来越明显。
众人继续搜寻,又走出数里地,林中猛地射出一箭。
“啊!”
一个土匪惨叫倒地,胸前插着支满清刺箭。
杨富翻身躲在树后,其余土匪也惊慌藏起,还有土匪大喊:“鞑子王爷在这,鞑子王爷在这!”
距离太远,肯定还不应,有靠后的土匪悄悄往后爬,爬远了立即起身奔跑报信。
“鞑子王爷在这,鞑子王爷在这……”
那土匪边跑边喊,其喊声越来越远。
多铎不敢停留,瘸着腿起身逃跑,杨富跟山中狸猫一样蹿出。狂奔几步之后,见多铎转身,杨富立即躲到一棵树后。
“啊!”
又有土匪中箭,其余土匪不敢再追。
多铎继续逃命,杨富独身追上去。
杨富手里的烈弓,属于自制土弓,弓身和箭矢都不过关,射程威力远远小于多铎的弓箭。
他的箭头,甚至是猎物骨头磨制的。
两人一追一逃,搞得多铎心烦,转身又是一箭射出。
杨富此时就像在捕猎,多铎身形一动,转身只转到一半,他就立即寻找障碍物躲避。
终于,距离越来越近,杨富开始射箭还击,那些土匪也小心翼翼跟上来。
趁着土匪们发出声响,多铎的注意力被转移,杨富立即暗中移动位置。
他从小跟着父亲在附近山岭打猎,一草一木都了若指掌。就仿佛是在自己家里,无声无息绕向侧方,躲在树后朝着多铎放箭。
咻!
一箭命中多铎手臂,但入肉不深。
这把土弓,不但威力很小,准头也不怎么够。
多铎拔掉骨制箭矢,想要举弓还击,却发现失去杨富的踪迹,他已经进了猎人的猎场。
咻!
又是一箭,多铎下意识躲避,但胸口还是中箭了。而且钉到肋骨,一用力就阵阵生疼。
多铎勉强弯弓搭箭,却找不到敌人的影子。
咻!
再发一箭,这次射中肩膀。
多铎后悔脱了锁子甲,否则区区骨箭,哪能把自己射成这样。
他成了活靶子!
多铎佯装倒地不起,一只手按住刀柄,引诱敌人近身。
杨富还有两支箭,缓缓从树后走出。距离只剩几步,他忽然停止,对准多铎的咽喉又是一箭。
多铎在他拉弓时,就吓得连忙翻滚。
一箭射歪,杨富立即后退,重新跑去藏起来。
多铎浑身是伤,摇摇晃晃站起,拔刀大吼道:“是勇士就站出来,真刀真枪打一场!”
咻!
回答他的,是最后一箭。
这箭命中脖子,但没伤到大动脉,似乎把气管给割破了。
多铎顿时胸闷气短,弃刀捂住创口,胸口拉风箱一样努力呼吸。
杨富缓缓走去,踢开多铎的腰刀,又踢开多铎的弓箭,弯腰去拔多铎身上的骨箭。
“啊!”
多铎吃痛喊道:“杀我,给个痛快,我没法吸气了!”
杨富一言不发,将拔出的骨箭,重新射到多铎身上。
最后,他捡起多铎的大弓,捡起只剩几支刺箭的箭囊。一边说话,一边拉弓:“我家里的老父亲,摔下山崖已经瘫痪三年。还有我那老母亲,一辈子没下过山。还有我那妻儿,跟着我受苦,从没享过什么福。你要抢吃的便抢,杀他们作甚?”
咻!
一箭射中大腿。
咻!
一箭射中手臂。
一箭又一箭射出,故意不射致命部位。
把满清刺箭射完,杨富又弯腰捡起被多铎拔掉的骨箭,全部重新射回多铎身上。
箭射完了,杨富问道:“痛不痛?”
多铎呼吸困难,无法说话,只是双眼圆瞪。
杨富又将几支箭矢拔出,逐一给多铎射回去,再问:“痛不痛?”
多铎双手垂下。
当梁震带兵赶来时,多铎已经变成刺猬。
也不晓得是流血流死的,还是没法呼吸窒息而死。
见梁震似是军官,杨富面无表情道:“人是我杀的,我不要甚赏赐。我全家都没了,想要跟你们一起杀鞑子。”
梁震再看一眼多铎的惨状,不由吞咽口水,用蹩脚的汉话说:“我就是带兵的,招兵不归我管。你……你立下大功,我给你报上去便是。”
(今天两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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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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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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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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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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