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现在统购统销,但里头道道多着呢。
“姜干事留下来吃个饭?”上好货,负责人邀请姜黎留下来吃饭,见姜黎似要拒绝,忙道,“饭店那边都安排好了,姜干事可一定要赏光。”
姜黎抬手看了眼时间,“今天真不行,我得去接人。”
负责人满脸遗憾地送姜黎上车离开。
姜黎一路把车开到袁家住的巷子外,还没到了,隔着一个路口,就看到袁青柏已经在路边上等着了。
“袁叔,不是说我进去接您吗?”姜黎跳下车,扶袁青柏上车,帮着放拐杖。
袁青柏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街道进不去,要把我这残废人弄出来也耽误事,你车停在外面不安全,不如我早点出来,又不是完全动不了。”
上回姜黎来接他,放在后车斗的东西,就叫人顺走了一些,好在有人看不过眼,帮着守在车边呵斥,不然姜黎的东西只怕会被搬空。
所以他不过是多走几步路而已,没姜黎的时候,他照样要自己挪去汽车站。
现在的日子,真是袁青柏想都不敢想的。
东升的工作他现在是越干,越有劲头,恨不得每天都埋首在田间地头,就像回到当年他还在读书时那样。
生活平静又纯粹。
多亏得姜黎和向国华一趟趟上门来,现在回想起来,袁青柏觉得当时的自己,多少是有些不识好歹了。
东升真不缺能人,姜黎和向国华愿意在这方面使劲,也有人脉能请得到人,别人就算只能偶尔去指导工作,在现在这种环境下,那也是很不错的。
向国华和姜黎还不知不觉,弄了不少下放的老师教授到大队,不全是农业相关的。
即便他们对大队的人抱有偏见,但大队还是非常礼遇他们,袁青柏觉得,他们打动这些人,是迟早的事。
知青和社员的学习劲头都很足,种好地,种好菜,就是他们的头等大事。
完全没有别的乱七八糟的事情。
“什么残废人,袁叔你别乱说。”姜黎上车发动小皮卡,“你没听说过吗?有的人身体残疾,但灵魂是高尚完整的,但有的人四肢健全,心灵却是重度伤残。”
袁青柏被姜黎逗笑,知道她说的是那些欺辱他们兄弟的人。
不过这话在他面前说说就好了,他怕有心人听走,要抓住姜黎的话做文章,一句再正常的话,被人曲解的事例,他见过也经历过,实在不想姜黎重蹈覆辙。
“在外头讲话还是要谨慎。”袁青柏严肃地道。
姜黎笑着点头,熟练地倒车出巷子。
结果才开出百来米远,就有人来拦车拍车窗,姜黎个老司机,都被突然冲出来的人吓了一跳,好在这边路窄,路边全是杂物,姜黎的车速很慢,才没有出事。
“同志,我媳妇要生了,能送她去医院吗?”扒住姜黎车窗的,不是别人,正是上次来,拿她东西最多的那个老太太的儿子。
姜黎挨家把东西要回来,这男的还想动手揍她来着。
结果可想而知,来三四个大汉姜黎保不住要吃亏,一个成年男人,姜黎解决起来不是难事。
姜黎看一眼脸上没什么急色的男人,再看一眼门口被不知道是妯娌还是邻居扶住,瘦弱的满脸冷汗,痛苦到快站不住女人,再看一眼车前拦着不动,随时准备撒泼的老太太。
女人旁边站着个五十多的妇女,应该是接生婆,她焦急地上前,“同志,我摸过了,这胎怕是不好生,得赶紧去医院。”
“你安排个人,赶紧把你们街道妇女主任叫来,然后你去给你媳妇拿被褥。”姜黎下车。
见姜黎下来,男人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但想起他今天没干亏心事,又直挺挺地站住在那里。
本来都做好了大闹一场的准备,没成想姜黎竟然同意了。
只不过叫妇女主任做什么,有车送医院,还要拿什么被褥?
“去不去,不去我走了。”姜黎不想管这事,但看到即将生产的孕妇,到底是硬不下心肠来。
上次这家人撒泼不肯还东西,也是这孕妇默默地把东西拎出来还给她。
男人迫于姜黎武力更高,支使人群后的大丫头去叫人,自己则去屋里搬被褥,他老娘见状,赶紧跟着进了屋。
本来叫人挺耽误事的,但妇女主任都来了,男人还没把被褥搬出来。
最后还是姜黎喊了一嗓子,男人才咬牙搬出床又黑又脏,还臭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出来。
“生孩子脏,家里穷,没得弄脏好被褥,凑合着用吧。”这家老太太笑着道,并且飞快去小皮卡后面把被褥铺好。
有邻居认出东西来,忍不住嘀咕,“这不是他们家瘫床上太婆用的褥子吗?怎么用这个……”
姜黎皱眉看向一声不吭,咬着牙已经准备上车的产妇,没多说什么。
就他们找这破布的工夫,有热心邻居已经给产妇喂了热水,还给塞了把炒黄豆垫了垫肚子。
安顿好产妇,姜黎让男人上车,结果男人不肯,想坐副驾驶。
但这话还没完全说出来,就被姜黎的目光一眼给看了回去,男人咬牙上了小皮卡,甭管坐哪,好歹是坐上了四个轮子,他有得吹了。
“那让我娘坐?”男人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姜黎冷眼看向他,“你可以下去让你娘上来。”
男人悻悻地闭上嘴。
姜黎转身看到旁边站着的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见她们满脸焦急和担心,问她们,“你们妈妈?”
小姑娘忙点头,姜黎二话不说,让她们上车,这种时候,男人怕是还没两个未成年的姑娘顶用。
“姐姐,我们可以跑过去。”大的那个看了眼她们爸爸,不是很敢。
姜黎直接拎着她的手,把人送上去,“别耽误时间了,赶紧上车,指望他照顾你妈,不如你们好好陪着她。”
要不是这家需要有个能做主的人在,姜黎压根不想带上这家的男人。
“主任,麻烦您照顾一下产妇,盯着这人别让他动我东西。”姜黎扶着人,又跟妇女主任说了一句。
顾不上男人脸黑,妇女主任忙应了下来。
姜黎这才大步上车去开车,从被褥搬出来到发车,也不过是过去短短两分钟,但光找被褥,就花了十几分钟。
把人送到最近的医院,也不过花了十分钟。
产妇抬走,妇女主任和孩子都追着产妇走了,只剩下这家男人,依依不舍地摸了摸车,才一步三回头地追过去。琇書網
姜黎正对着他们落下被褥发愁呢,大的那小姑娘又重新跑了回来,她飞快地把褥子搬下来,然后脱掉自己的旧罩衣,不顾姜黎的阻止,飞快地把车斗擦了又擦。
“……”姜黎都没来得及出声,就已经擦上了。
擦了擦后,小姑娘后退两步,冲姜黎鞠了一躬,又抱起褥子飞快地跑掉。
姜黎看着她跑向站在医院诊厅大门的男人,低头站到男人面前听训,被骂还不够,男的还动手推了小姑娘的脑袋两下。
居然还敢打孩子!
姜黎眼睛一瞪,大步就要往那边走,袁青柏喊住她,“黎黎,这事你管不了。”
确实是管不了,就她走两步路的工夫,他们父女已经解决完问题,一起往楼栋里面走去。
刚刚那一瞬间,姜黎仿佛看见了林有德,尘封在记忆里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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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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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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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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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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