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太傅让他去找你阿爹学史的第一日,她回来时的样子,我到如今还记得。他回来于我说为何有人做什么都会觉得有趣呢?我被他说的糊涂,他是个少年老成的性子,笑的极少,可那日他说他遇见了个极有趣的小娘子。”桂娘给圆子拉拉被子。
旧时的事就如同光影般在许玖眼前闪过。
他再来棠花巷子时已过了数日,她犯了错,被她阿娘罚了站墙角,她早已站的得心应手,站着无聊,就拿了根小棍子抠墙皮,墙已经被她抠出了好大一个洞。
他那日是带着礼物来的,同来的还有他父亲,提了五六个盒子,阿娘既欢快的将他迎进了门,只他长的好看这句话就说了五六遍。
她拿眼悄悄瞟他,刚好他也转头看她,估计他长到那般大从未见过立在墙角捅墙皮的小娘子,惊讶的睁大了一双桃花眼。用她阿娘的话来说,他的样子好看极了。
阿娘拿眼瞪她,她跑过去给他父亲问安,或者他家的严肃是遗传下来的,他父亲也肃穆的很,说话却又很温和。
她阿爹和他父亲似乎很熟,两个人说话的样子也极亲近,似认识了许多年。
阿娘给了她一两银子,叫她去买酒来,他父亲也让他跟着去。
她领着他出了门,牡丹开的真好,大约每家院子里都种了,香味甚浓,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几个喷嚏。
“你约莫是牡丹花粉过敏了,这可如何是好?燕城里家家植牡丹?你可起花癣?”她倒退着走,眼里全是他。
“只鼻子痒,并不起花癣的。”他拿帕子擦了擦鼻子,又皱着眉将帕子装了进去,或因打了喷嚏,他眼里水汪汪一片,好看的不像话。xǐυmь.℃òm
“那还好些,要不就要受老大的罪了。花癣极痒的,也很难治。你父亲似与我阿爹十分熟悉,我怎从未听阿爹提起过?”她问他,见路边杏树结了青涩的果子,摘了两颗,将一颗递给了他,他或许是第一次见这样青涩的杏子,捏在指尖不知所措。她将杏子在衣袖上擦一擦,放进嘴里咬的的嘎嘣脆。
他也学着许玖的样子吃,只被酸的皱起了好看的眉。心里想的却是她吃起来为何不酸?
“你阿爹是我祖父的小弟子!”他轻声道,祖父还在时说起顾编修,要比说起他爹都多,天资聪颖,又勤劳好学,也淡泊名利,只一心在修史上,比起他父亲,她的阿爹倒是更像祖父的儿子些。
“原来如此,那你可得唤我阿爹一声师叔,我就是你的小师妹了。“她雀跃的道,身上依旧是一件洗旧了的浅碧色裙子,身后长长一条鞭子,她一转身,那鞭子就在她身后画出一条耀眼的弧线来。
“是!”他步子迈的四平八稳,比他父亲还老成。
两人在巷口的酒家打了一壶梨花酿,余下了七十文大钱,许玖将钱装进了荷包里,她走的快些,那铜钱便哗啦啦响个不停。
他就不停的冲着她的荷包看,许玖见他如此,猜他或许从未装过铜钱出门吧?以他的家境,出门约莫都带着银票或是银子。
她打开荷包,抓了一把铜钱,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就拉了他绣着松枝的蓝色荷包下来装了铜钱进去,装好了又帮他将荷包系回去。
顾雁行看着她乌黑的发顶,不知所措的站着,生平第一次,有人问也不问他,就对他做这般亲密的事情。
“我与你说,银子虽好,可无论如何也发不出这般动听的声音来,每次我听着荷包里的铜钱声,就觉得通体舒畅。”她帮他系好了荷包,叫他提着酒壶,自己却是招猫逗狗,没一刻消停的。
“为何?”
“觉得自己很有钱啊!”她冲他眨眨眼,没心没肺的笑了,两颗兔牙看着既可爱又可恨,她笑时眼睛弯如月牙。
他见她的样子,摇摇头也抿嘴笑了。
待归家时,她阿娘已做好了饭,都是家常菜,父亲与他阿爹,说的也净是旧日的事儿。
那日是顾雁行第一次喝酒,梨花酿绵柔,有梨花的香气,并不容易醉人,可他父亲那日却醉了,待小厮将他扶进马车里时,他似已是人事不醒了。
他与他们道别,脸颊也是红的,上马车时荷包里的铜钱也哗啦啦响个不停,他又抿嘴笑了,待走了很远,还能听见她与她阿爹阿娘撒娇耍赖的声音,他羡慕极了,怎得有人会过的如此欢快?
后来他每两三天就要来她家一次,她阿娘忙的很,却对他极好,连菜做的都比平日多,要出诊也不带着许玖去了,就让许玖陪着他,或外出或在家等她阿爹下职归家。
许玖是个待不住的,带着他将燕城转了个遍,她是个极神奇的存在,燕城里没她找不出的好吃的,也没她寻不到的好玩的。
顾师叔与他讲史,她多是在旁听着,问到她时,她竟也将历史讲的头头是道。
顾雁行问她为何学史,她说从她会说话起就跟着她阿爹听了,听着听着就记下了。
人家不是学会的,是听会的。
她说起来风轻云淡的模样,似乎别人也是这般轻易就能将历史学个全。
真是让人又羡慕又嫉妒,她极爱说话,每日里叽叽喳喳没个消停,有事没事总能惹的她阿娘暴跳如雷,她阿娘追着她打,她阿爹就温声护着她。她眉眼里无一丝阴霾,似这世间最好的都在她眼前。
有时她闯了祸,就求着他背锅,他每次都应了,可她阿娘从来不信,最后总能将她揪出来,有段时日她看见他总没好脸色,说他怕才是她阿娘生的亲儿子,她怕不是从狗屎里捡回来的吧?
日子吵吵闹闹,过的极快,不觉已是四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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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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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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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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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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