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动荡不安的地区,多个国家和武装势力盘踞对峙,距离酒店不远处就是交战区,爆炸声惊天动地,轰起的浓烟遮天蔽日,就连在这里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家酒店亦是布满枪弹痕迹,墙面凹凸不平,为了防止被震碎,玻璃全都用胶带封上,周围堆了不少草包,充作掩体。
就在这么一个许苏白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地方,云栖久看到了一双和他极为相似的眼。
只是不知道,这双眼笑起来时,会不会也出现卧蚕。
两人目光交汇的刹那,云栖久并不觉得高兴,也不觉得伤感、怨恨,激动或者惊诧。
她只是恍惚了片刻,眨一眨眼,那些乱七八糟理不清的心绪,便烟消云散了。
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和看陌生人没什么两样,十分冷淡,不起一丝波澜。
云栖久定下心神,面不改色地跟着盛卓,迈开腿,朝楼梯的方向走。
她垂眼看台阶,反复提醒自己
许苏白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现在应该还在德国忙他的学业和事业,他忙碌的身影会穿梭在教室、实验室、公司之间。
当然,也不排除他在夜店,跟某个洋妞调情的可能。
她越想,越惴惴不安。
她怕,怕许苏白真的出现在这里。
倒不是害怕久别重逢的尴尬,而是这个地方真的太危险了。
她跟盛卓是战地记者,多次辗转战场,有一定的战地经验,懂得如何自我保护,按照公约,他们有权享受战俘待遇。
而许苏白……他那种天之骄子,老老实实待在安全区就好。ωωω.χΙυΜЬ.Cǒm
她听到了身后繁杂错乱的脚步声,余光印入一抹军绿色。
那个女记者和三个雇佣兵的怪异组合,就跟在她身后。
他们在用英语说笑,气氛融洽。
云栖久不自觉地把注意力放到他们身上,偶然看到一个男人,拍了拍那个眼睛极似许苏白的男人的肩膀,唤他“boss”。
面对那男人的提问,boss只是微微颔首,并不出声表示什么。
云栖久放慢脚步,他们一群人很快就越过她,走在她前面。
“许苏白。”她低声轻唤,带着几分试探,仿佛是走神时的喃喃自语。
这三个字,像是掉进了无底洞里,久久得不到回应。
她直愣愣地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走上三楼。
果然是她想多了。
云栖久松了口气,也跟着上了三楼。
盛卓已经走到很前面去了,一回头,没见着她,反倒跟女记者打了个照面,两人顺势闲扯了几句。
云栖久一路沉默,回到三楼的房间,正准备用房卡开门,忽然发现boss就住在她对面。
她伫立着,用余光悄悄打量他的背影。
不只是那双眼,他就连身高体型,都跟许苏白相差无几。
他径自推门而入,也不转身,直接关上了门。
云栖久遗憾由始至终都没听过他的声音。
短暂地补觉后,云栖久跟盛卓约在三楼的餐厅见面,讨论明天跟随卡伦库特种部队进入多国混战区的事。
转眼到了晚餐时间,云栖久跟盛卓边吃边聊。
吃到一半,她就见讯知社的那批人走进了餐厅。
不过男人只剩两个,boss不在。
他们都卸下装备,换上了日常着装。
女记者经过他们这一桌,还跟她和盛卓打了个招呼。
“他们明天也跟我们一起进去。”盛卓说。
云栖久漫不经心地点头,手里拿着面饼,从中撕出一小块,塞进嘴里,味同嚼蜡地吃着。
次日一早,云栖久就起床,穿戴好头盔和防弹衣,带上设备,走出房门。
盛卓住她隔壁,也刚好出门。
他们按照原计划,跟随部队进入混战区。
一同前往的国际记者,多达十余人,大家都混在不同的车里,间或聊几句。
抵达相对安全的目的地,云栖久又见到了讯知社的女记者,也看到了boss。
他今天还是从头裹到了脚,只露出一双眼睛,脖子上挂着相机,没带枪。
在这种地方,携带武器基本会被默认为武装人员,远比不携带武器要危险。
“他不是雇佣兵么?”云栖久偷偷问盛卓,“还兼职自由摄影师?”
“谁知道呢。”盛卓在摆弄摄影设备,耸耸肩,道,“我现在只担心,在这儿拍不出好片子,都说如果你的照片拍的不够好,那是因为你离炮火不够近……我觉得咱们离得有点远啊。”
云栖久皱眉:“真正开火还不知道……”
她话还没说完,距离不到三公里的地方,“嘭”一声巨响骤然炸开,火光和沙土猛蹿到天上,明亮与灰蒙模糊了视野。
所有人都蒙了一下。
不过间隔三秒,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弹爆炸声。
第三颗炮弹落下的距离更近了,地面在震动,掀起的热浪和粉尘扑面而来,迷了人眼,吓得人脑袋空空,心惊胆战。
盛卓率先察觉出不对劲,抱着相机,冲着人群高喊:“跑啊!快跑!”
“run!”云栖久反应迅速,失声尖叫,缩起脑袋跟在盛卓身后往回跑。
他们一动身,其他记者也跟着不知所措地跑起来。
大家仿若一群被胡乱驱赶的无头苍蝇,乱哄哄地四处逃窜。
“嘭!”第三颗炮弹被投掷到他们所处的方位,直接炸毁了路边用作掩体的矮墙。
碎石纷纷滚落,挡住坑坑洼洼的路面。
有人不慎踩中石块,崴了脚,烦躁又痛苦地爆出一句脏话,为了活命,不得不继续奋力奔跑。
头盔、防弹衣、设备等几十斤重的东西压在身上,以前云栖久还会娇气地说声“好重”。
现在生死攸关,她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好似连身体都要失去重量了,只知道赶紧跟着盛卓逃命。
炮弹接连落下,一声比一声密集,震得人耳朵嗡鸣,肾上腺素狂飙。
就算不被炮弹击中,随处迸溅的碎石块,也足够要人命的。
跑得太急,云栖久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喉咙冒出一股子血腥味,却始终不敢懈怠。
一块碎石猝不及防地砸她后腰上,她一个趔趄,向前扑倒。
双膝跪倒在地面上,轧着满地碎石,一时间,全身上下好像都在火辣辣地痛着。
盛卓发现她摔了,赶忙转身给她搭把手,要扶她起来。
不料一个外国记者突然迎面冲撞过来,裹挟着盛卓倒退两步,还踩了他一脚。
盛卓爆了句粗,逆着人潮往她这儿赶。
云栖久不敢耽误,咬紧牙关,忍着疼起身。
下一秒,腋下便穿过一只孔武有力的手臂,用力架起她,带着踉踉跄跄的她向前跑。
云栖久匆匆瞥了眼,只看到对方脖颈和下颌的漂亮弧线,还是被一块黑色面巾裹住了的。
她仓皇收回眼,另一条胳膊就被盛卓给架住了。
后面的路程,几乎是他们两个大男人架着她跑。
生死存亡时刻,有人不嫌弃你是个累赘,愿意带着你奔逃,这种情谊,是很令人动容的。
云栖久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没想这么多,只知道遵循生存本能地逃跑。
直到死里逃生,去到医院做检查,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害怕和感动。
发生这种事儿,盛卓一直在骂,说那些恐怖组织不讲武德,怎么连记者都打。
云栖久脸色惨白,惊魂未定,谢谢盛卓救她一条狗命。
盛卓在她身旁坐下,喝了口水,说:“还有一个人帮了你呢。”
云栖久当然知道,是谁第一时间向她伸出了援手。
她在房里,给后腰的淤青抹了药,随后查看随身物品,翻了个遍,都没找到适合当谢礼的东西,便跟盛卓交代了一句,只身走出酒店,去街上买水果,打算拼个果篮送给boss。
尽管卡伦库战火频仍,但平民百姓都还得继续生活下去。
云栖久在水果摊前挑拣水果,碰巧遇到了一个外国男记者。
因为两人之前有过交集,所以当他跟她打招呼时,云栖久也笑着回应了他一两句。
那名记者迟迟没有离开,而是凑在她身边,继续跟她扯着话题。
云栖久没太搭理,直到他直白地用英文问她:“doyouhaveaboyfriend?”
云栖久愣住。
随即,她缓缓举起左手,无名指上,卡着一枚在灯下闪闪发光的戒指,“immarried.”
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闪过一声短促的哂笑。
走马灯似的,她一回头,就找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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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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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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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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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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