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周雪那边,她实在跨不过心里那关,所以并不打算联系她。
今年寒假,云栖久没再去徐娅那边,而是选择留在荷宿市,搬进许苏白家里,想陪他过年,也想继续拍片。
许苏白开车过来,帮她搬行李时,问她:“你不怕蛇啊?”
她系上安全带,“怕。但是你家不是还有玫瑰么?多好看。”
他笑:“玫瑰带刺。”
“那你养的蛇,也无剧毒啊。”云栖久说,“而且,蛇现在在冬眠吧?”
许苏白瞧她一眼,笑容值得玩味,“控制好温度,它们也可以不冬眠的。”
车子驶入别墅区深处,中途经过余灯家。
云栖久刚好看到她跟一个高瘦漂亮的女人,并肩走进别墅里,猜测那个是她妈妈。
远远的,云栖久就看到了一座傍山而建、奇形怪状的建筑——
乍看像是两条交缠在一起的巨蟒,粗大的蛇身盘踞在山脚下,层层叠叠爬满了葱绿的爬山虎。
占地面积相当于余灯家的四五倍,震撼又荒诞。
许苏白把车停在车库。
云栖久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扫了眼他车库里的十几辆豪车,强作镇定地跟着他搭乘电梯上楼。
“这房子,是我妈跟她的设计师朋友共同设计的。”许苏白介绍说,“比起普通住宅,更像个艺术品……我小时候不大喜欢住在这里,现在反而住习惯了。”
云栖久一路跟着他,从会客厅,到饭厅,厨房,棋牌室,健身房,泳池……
一圈逛下来,脚都走酸了,最后抵达玻璃温室,看到了成片的玫瑰,也看到了养在造景缸里的蛇。
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了的。
但当许苏白把那扭来扭去的粉白相间的小蛇拿出来时,她还是吓得脚软。
顶多鼓起勇气,用手指摸一下,说什么也不敢接住。
她听许苏白说了许多,也问了他不少问题。
比较简单的问题,如:他是不是跟他父亲一起住。
他会直接答:“不是。对于我爸来说,他是没有‘家’的概念的,所有房子于他而言,都只是资产。”
而比较复杂的问题,如他跟他家里人的关系,他总会避而不谈。
作为一名新闻专业的学生,云栖久敏锐地嗅到了些什么。
可他不说,她也不方便多问。
普通人身上的寻常事,并不能成为新闻。
而名人的寻常事,却有几率成为新闻——比如某某明星穿私服,素颜出现在机场。
如果是许家这种级别的豪门秘辛,一旦爆出来,堪称特大头条。
然而,关于他们许家的新闻并不多,在全世界寥寥无几的亿万富豪中,他们家出奇低调。
饶是徐娅这种八卦天后,也只知道许氏集团旗下有诸多产业,董事长兼CEO许玮结过两次婚,育有许苏白一子而已。
除夕那晚,许苏白带她外出逛街,给她买了一串红亮亮的冰糖葫芦。
许苏白还是不喜欢吃糖,但他的兜里一直都会为她备着牛奶糖。
她想吃糖了,就从他兜里拿。
云栖久给周晴发短信,祝她新年快乐。
过了许久,才得到她的回信。
回信内容和她发出的一样简短,云栖久不禁怀疑,周晴是不是转性了,怎么现在不爱唠叨了。
睡前,她收到了一条转账短信——是从周晴的账号转给她的。
数了好几遍,确定那的的确确是六位数,云栖久惊得下巴差点掉了。
忙发短信问周晴哪来的钱,怎么给她转了这么多。
周晴出乎意料地好说话,回她,钱是她中彩票得来的,这些是给她的压岁钱。
她不信,打电话想问个清楚。
周晴没接,只发短信说,她有事要忙。
云栖久把她的短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越看越不对劲,次日就想收拾行李回亭阳镇一趟。
许苏白拉住她:“现在春运期间,你怎么买票回去?”
“但是我妈很奇怪,”云栖久翻出短信给他看,火急火燎道,“我妈以前说话从不这样的,她也不会突然给我转这么多钱,因为怕我把钱给弄丢了。”
许苏白划拉着她的手机屏幕,翻阅她和周晴的短信,慢条斯理地跟她分析:
“你跟阿姨闹了这么久的矛盾,怎么就知道,不是她突然想通了,想把对你的好补回来?再说了,她要真中了一大笔钱,心情好很正常吧?想转一部分给她唯一的女儿……”
说到这儿,他抬眼瞧她,含着笑:“让她女儿好好攒嫁妆,这也很正常吧?”
云栖久脸一红,猛地抽回手机,拖着行李箱就要进电梯,“不行,我还是放心不下。”
“我觉得你太心急了。”许苏白在她身后说,“你要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大可以直接问她。你现在这样回去,且不说能不能买到票,你回去之后住在哪儿?你不是很讨厌你继父他们那一家人吗?”
云栖久止住步伐,显然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低头编辑短信,发给周晴。
“许苏白,”她说,“我不能原谅我大姨的所作所为,但我还是希望能跟我妈和解。自从我爸妈离婚后,我跟我爸再也没联系过了。只有我妈会问我,在学校吃不吃得饱,同学会不会欺负我……虽然我不爱被她管着,但她一个劳碌了一辈子,健康状况堪忧的中年妇女,嫁到一个新的家庭,也没别的子女……”
她做了个深呼吸,声音带着点哽咽:“其实,有时候,我还挺心疼她的。”
短信发出去,云栖久没继续执着回亭阳镇的事。
她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等待周晴的短信。
许苏白手肘搭在二楼的围栏上,垂眼看她,手机在手中转了个圈,一通电话打进来,嗡嗡震动。
他挂断,编辑一条短信发出去,随后走进房里,回拨电话。
终于等到周晴发回的短信,云栖久一直悬着的心总算平稳落地。
许苏白换了身衣服下楼,语气平平地对她说:“我爸让我过去一趟,我今晚不在这里睡,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让李阿姨留在这里过夜……或者,你去余灯家也行。”
云栖久颔首,表示知道了。
他给了她个goodbyekiss,搭乘电梯去车库。
翌日,云栖久久违地接到了周晴打来的电话。
她似乎真变了性子,话变少了,声线柔和,语速不急不躁,也没再提周雪的事。
云栖久感受着亲情的温存,忽然又想起了许苏白。
在这光怪陆离的房子里,有一条长长画廊,挂满了苏婳创作的油画。
提起他妈妈的事,许苏白的话会多一点。
他说,他的外祖母是罗姆人,浪漫野性,擅长歌舞和占卜,在生完孩子后,就追求自由,四处流浪去了。
他妈妈苏婳是个天生的画家,从小就展现出了不俗的绘画天赋,斩获不少奖项。
苏婳的作品充满浪漫主义风格,色彩丰富明艳,夸张奔放,不受约束。
云栖久一幅幅画看下来,发现她的画越来越压抑,色调很暗,恐怖诡异。
她问许苏白,他妈妈那时经历了什么事。
许苏白过了很久,才说:“那时候,她遇到了我爸,未婚生子。”
多的,他没再说了。
可云栖久从他那晦涩难言的表情中,隐约读懂了他话里的深意。
再沿着画廊走下去,其中一幅画,画的是身穿白色婚纱的泣血新娘,新娘身后,是无数争相爬向她,企图伸手扯住她裙裾的女人。琇書網
创作时间是十六年前,那时,许苏白已经四岁了。
云栖久心一紧,惊觉自己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许苏白压低了声音:“这幅画从未对外展示过,因为不合适。”
云栖久点头如捣蒜,表示自己会守住这个秘密。
一路看到最后一幅。
这幅画画的是山水,整体沉闷抑郁,典型的穷山恶水。
让云栖久意外的是创作时间。
她清楚地记得苏婳遭遇空难的时间,可这画上标注的时间,分明在是在她死后。
她头皮发麻,唇色有点白,问许苏白是不是弄错了。
“我不可能会认错我妈的画。”许苏白信誓旦旦道,“这幅画是我偶然得来的,没有标注创作者的名字,但我一看,就知道是我妈的画。”
“你妈妈……”云栖久欲言又止。
许苏白知道她想说什么,“我不相信我妈就这样遭遇空难死了。她出事后,派出那么多人去找,却连她的尸首都捞不出来。”
云栖久见他这样,硬生生把“节哀顺变”四个字咽下去。
“我以前不是说,我经常做噩梦吗?”
“嗯。”
“我梦到我妈还活着,她在向我求救。”许苏白的手指轻抚画框,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指着其中某处,“你看,这里的几条曲线,是不是很像‘SOS’?”
听他一说,云栖久好像还真能看出这个意思。
然,苏婳是在许苏白十四那年没的,就算她那时还活着,如今六年过去,谁都找不着她,谁都无法保证她现在还活着。
云栖久不敢给许苏白希望,选择沉默。
从许苏白口中,听到零星半点与他爸有关的料,是在他们大三那年。
那时,他带领团队荣获国际奖项,又为自己精彩绝伦的人生履历,填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那晚喝得太多了,几近断片,脚步虚浮,没人架着,压根走不动道。
云栖久接到电话,捎上自己刚到手没多久的驾驶证,战战兢兢地开着他的车去接他。
车上,他瘫坐在副驾,不顾初春的寒凉,坚持要敞开顶蓬,吹吹风。
云栖久如他所愿。
湿冷的春风呼呼刮过,卷着她的长发,在夜色中飞扬。
许苏白右手肘搭在窗框边,支着头,侧首看她,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云六三,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一无所有,你还愿意跟我么?”
“你不会一无所有。”她说。
许苏白点点头,醉眼迷离,“我不会一无所有,因为还有你在,对吗?”
云栖久专心看路,只是嘴角扬起了点弧度。
夜风呼啸而过。
他发胀发热的头脑,渐渐冷却了点,自言自语地念叨:“他有那么多女人孩子,最后却挑了我妈和我……他说我跟他最像,嗤——谁跟他似的,五六十岁得靠吃伟哥才能玩女人……”
他的声音揉碎在夜风里,伴随着车鸣声,听不清晰。
可仅有的几个关键词一串联,便足以让人目瞪口呆。
云栖久心情激荡,手心冒汗,差点把不好方向盘。
“你……你刚刚说什么?”她问。
车子在红绿灯前方停下。
许苏白沉默地盯着前方亮起的红灯,半晌,才低低地说一句:“我得成为最优秀的那一个。”
她转头看他。
风声趋于缓和。
他对上她的眼睛,“云六三,你陪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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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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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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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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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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