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们赶着回宿舍洗澡休息,大家作鸟兽散。
临别前,许苏白问云栖久:“今晚的‘晚安’呢?”
云栖久看着他,一字一顿,模样乖巧认真:“晚安,许苏白。”
许苏白莞尔:“我最近是真的没再做过梦了,很难得的,可以好好睡一觉。”
“那你呢?”他紧盯她的眼,“云六三,其实我很好奇,你有没有梦到过我?”
云栖久眼神闪躲。
她梦到过他,好几次。
除了梦到过和他在楼梯间亲吻,还梦到和他拥抱……
最夸张的一次,她梦见他向她求婚。
“没有,”云栖久半垂着眼睑,“我也很少做梦的。”
“行吧。”许苏白没纠结于此,与她道了声“晚安”,转身去停车场。
不知许苏白是有什么魔力。
云栖久这晚做梦了。
梦到他坐在她身侧,揽抱着她,在她耳边低语,亲吻她的耳朵、脸颊,留下湿湿热热的触感。
她面红耳赤,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
天色熹微。
她摸了下嘴角,可耻地发现,自己睡觉流口水了。
她起身洗脸,又上了趟厕所,再折回床上躺着。
宿舍静悄悄的,她依稀听到了细微的哭泣声。
云栖久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认真听了会儿,发觉声音是从余灯那里传出来的。
她音量太低,话语支零破碎:“妈……我不要一个人在家……爸,你别走……”
云栖久翻了个身,就着昏暗不明的微光,看向对面的床铺。
她不是第一次听余灯说梦话了。
余灯做的梦,似乎都不太美好。
那许苏白呢?他又会做什么样的噩梦?
云栖久想了又想,脑袋晕乎乎的,没多久,就睡了回去。
周三那天,邓嘉怡发短信给她,通知她已经通过了第二轮面试,成为记者团的一员,未来一个月的实习期,希望她能好好表现。
云栖久收到短信,开心之余有点失落。
她以为,会是许苏白发短信给她的。
邓嘉怡把她拉进记者团和采策组的新扣扣群里。
记者团的大群,有五六十人,分别是采编策划组、摄影组、视频组,美编组和外联运营组。
云栖久找到了许苏白的扣扣,群昵称是“摄影组副组长-许苏白”,头像跟高三那会儿一样,此时是灰的,显示他没上线。
她想着他拒绝添加任何人为好友的设置,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手贱地添加他为好友。
等了几秒,对方没反应。
她正想修改自己的群名片,让她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
许苏白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两人谁都没有先发消息给对方。
云栖久没来由地心慌,忽然间,不打算修改群名片了。
她切到采策组的小群,改了群名片。
群里,邓嘉怡说了些客套话,艾特全体成员,道是下周五要搞破冰行动,接下来是每个人的分工。
云栖久和刘章两人,被安排到写活动策划书。
她和刘章回:【收到。】
她按了下返回,看到许苏白给她发了条消息。
X:【云六三,你下午没课?】
云栖久:“!!!”
他怎么认出她的?!
X:【我看你一直正在输入,不会是见到我太激动了,所以手一直在抖吧?】
79:【不是!】
79:【你怎么知道是我?】
X:【……我不瞎,你这昵称还不够明显?】
79:【……】她忘了。
79:【我们教授有事,请假了。你在上课?】
X:【嗯。】
为了不打扰他上课,云栖久跟他聊了两句,就结束对话。
邓嘉怡另外开了一个讨论组,分别给她和刘章发了一份活动策划书的模板,让他们商量一下,破冰活动该怎么弄。
往后几天,一有时间,云栖久就跟刘章约出来,撰写活动策划书。
记者团的事情还在忙着,街舞社那边的练习,云栖久也不敢耽误。
这段时间,她像个陀螺,忙得团团转。
本周内,他们敲定策划书。
团长和各组长根据策划书的内容,把任务交代下去,让人准备活动道具。
破冰活动那天,是双十一,俗称“光棍节”。
冷锋过境,气温骤降,很衬每只单身狗拔凉拔凉的心境。
大概在下午五点,记者团的成员们,陆陆续续到学校操场集合。
云栖久一下课,就背着包赶去操场。
远远的,就见绿茵场上,许苏白身穿一件白色连帽卫衣,搭配牛仔裤,手持单反,帮人拍照。
余晖洒落,染红了他的身影。
他那一头圆寸被剃得更短了,几乎就是贴着头皮的一层青茬。
他拍了几张。
被拍的几个男男女女,就迫不及待地凑到他身边,或是看单反的取景器,或是跟他聊天。
许苏白边翻看照片,边歪着头听人说话,侧颈的文身沐浴在瑰红色的光辉里,绮丽妖异。
云栖久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朝他靠近。
干冷的秋风袭来,把枝叶吹得沙沙作响。
许苏白忽地扭头,看向斜后方,一眼锁定住她。
冷不防的一个对视,云栖久的心咯噔一跳,在距他两米开外的地方,顿住脚步。
风吹乱了她披散的长发,曳动她的裙摆。
她看到许苏白举起手中的单反,镜头对准她,按下快门。
他是在拍她吗?
云栖久方寸大乱,傻傻地愣在那里。
见此,许苏白忍俊不禁:“云六三,放松点!啧,怎么比雕像还僵硬……”
他眉眼带笑,比这绚烂美妙的霞光,还要惹人心醉。
云栖久更加手足无措了。
许苏白连拍几张,勉强有张能入眼的,便放过了她。
记者团团长是大三的一名学姐,身高约莫一米五八,瘦瘦小小的一只,气场却很强,拿着扩音器,叉着腰,气势十足地把人叫到一起。
除了学长学姐,他们这群大一的新成员,都乖乖坐在绿茵场上。
许苏白把单反相机交给一名学长,跟他说了几句话。
学长摆出个“OK”的手势。
许苏白颔首,涌进人堆里,挨着云栖久坐下。
第一个游戏,叫做“twotruesandonelie”,让人分享自己的三个爱好或者经历,其中有两个是真实的,一个是杜撰的。
团长一问,想让谁第一个出来分享,底下就异口同声地喊:“许苏白!”
许苏白似乎有些讶异:“我?”
云栖久捂嘴偷笑。
刘章当初提出这个游戏时,她就知道,许苏白肯定是逃不掉的。
许苏白也不扭捏,站起来,走到团长旁边,接过扩音器。
他似乎有点苦恼地思索了下,视线往下方一扫。
在万众期待的眼神中,徐徐开口:“我的画,画得还挺不错的。”
这一点,无人质疑。
许苏白他妈妈就是著名画家,听说许苏白小时候的画作,还曾拿过奖呢。
只是自打他妈妈过世后,他就没再拜他人为师,继续学画而已。
许苏白又说:“我养了十三条蛇,其中有五条是出生不满两个月的蛇宝宝。”
众人一阵唏嘘,猜测这话的真实性。
毕竟,他们可从未听说过,许苏白有养蛇的爱好。
最后一个,许苏白稍作停顿,笑容添了几分嘲讽:“我谈过很多次恋爱。”
他这话一出来,大伙不约而同地露出喜色。
有人说:“你这也太好猜了吧!”
还有人说:“这一局要是有人输了,我直播倒立喝水!”
团长打了个“停”的手势,给大家思考的时间。
“哪用想啊,第二个肯定是假的!”一个男生大声说,怂恿其他人,“觉得第二个是假的,举手啊!”
于是,一群人唰唰唰地举起了胳膊。
许苏白居高临下地睥睨众人,若有似无地轻嗤一声,被喧闹声所掩藏。
但云栖久眼尖地捕捉到,那一瞬间,他表情的变化。
轻蔑,冷傲,目空一切。
他那种颓丧的情绪转瞬即逝,又变回以往玩世不恭的模样。
团长扬声:“大家都觉得,第二个是假的吗?”
众人齐声喊:“是!”
团长:“有没有觉得第一个是假的?”
无一人举手。
团长:“那第三个呢?”
一个男生皱了下鼻子,哂笑:“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吗?”
由始至终都不动声色的云栖久,手指动了动。
众所周知的事,一定是真相吗?
从未对外提及的事,就不可能是真的吗?
许苏白那时跟她说,他与任何人,没有任何关系。
或许,她可以相信他本人所说的话?
云栖久忖度思索,犹犹豫豫。
团长对这效果不太满意:“所以,第一个这么容易就被猜出来了?”
云栖久深吸一口气,猛然抬头,对上许苏白的眼睛。
他恰好在看她。
她在他的注视下,举起了手。
她举手的样子,认真得可爱。
五指并拢,手臂举得高高直直的。
“第三个是假的。”她脆生生道,胸腔起伏,心脏在狂跳。
周围吵吵嚷嚷的。
有人在笑话她:“还真是又傻又天真。”
云栖久不在乎他们是怎么说的。
她直勾勾地盯着许苏白。
许苏白在笑,狭长的凤眸半眯,轻浮浪荡中,带着几许侵略性。
她不由怀疑,自己不慎撞入了他布下的陷阱里。www.xiumb.com
团长让许苏白公布答案。
许苏白凝视着云栖久,薄唇轻启:“第三个是假的。”
似是在沸腾的油锅里,落了一滴水,众人闹腾起来:“开玩笑吧!”
许苏白“哈哈”笑了两声,笑完,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道:“对,只有第二个,是假的。”
大家这才跟打了胜仗般,说着“我就说嘛”“网上一堆他的爆料”“看他那样,肯定没少谈恋爱”一类的话。
云栖久叹气,放下了手,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她被人拱去前面,接受惩罚。
她站在许苏白旁边,左手握着右手臂,忐忑不安。
许苏白侧首看她,目光直白炙热,叫人无法忽视。
云栖久更紧张了。
“和他们相比,你像个异类。”他说,语调听不出波澜。
她心间一颤,瞟了他一眼。
他舔了下微干的唇,嗓音低哑:“我就是个异类。”
“听说你是街舞社的?要不跳个舞吧!”有人用手圈着嘴,大声叫嚷。
“跳舞!跳舞!跳舞!”大家有节奏地喊起来。
团长把手机递给云栖久,让她挑背景音乐。
云栖久搜着音乐。
耳边,走马灯似的,轻飘飘游过一句——“谢谢啊。”
她再抬起头,许苏白已经混进人群里,坐在第一排了。
他在看她,黑亮亮的眼珠,被夕阳上了一层暖色的釉。
音乐声起,她跳的是曾经红遍大街小巷的《GEE》。
曲调轻快活泼。
她的动作轻巧可爱,嘴角漾着一抹甜笑。
许苏白双手撑在身后,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屈起。
他仰着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封存在时光深处的记忆,猝然在脑海浮现。
他想起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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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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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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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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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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