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认为,那一批人也是被动入画的,建造那几家书斋画铺的人很可能也是受到了冥冥中那股力量的影响,才把铺面建在那样的位置,可见,是先有了那股力量和它‘指定’的地点,才有了后来的书斋画铺。
“因此我们有理由怀疑,在更早之前,这股力量是否就已经存在?在更早之前,是否还有第三批人,也曾以不同的形式进入过画中?
“只有一直追溯到源头,才有可能找到破解的方法。”
柯寻认真地听牧怿然说完,道:“但是越往上恐怕越不好查,这得追溯到哪个年代才是个头?何况每次入画也不过十三个人,这种小数量的集体死亡,很难引发更多的注意并记载于册,咱们恐怕想查都没处查去。”
“这的确是最难解决的一个问题,”牧怿然道,“暂时先放一放,眼下我们需要做的,一是检查所有美术馆的监控录像,二是等吴悠那边的消息,也许我们能从骨相的花纹上发现一些线索。”
柯寻点头,牧怿然将刚才的想法转述到进画论群中,并请朱浩文将其他美术馆的监控也弄到手。
接下来的日子,所有的进画论群员都开始没日没夜地忙碌起来,每个人都淹没在庞大的监控视频数据中,辛苦地寻找着能给大家带来一线希望的,那些相似的脸。
就这样过了两三天,吴悠那边终于传来了一个稍稍令人振奋的消息——太姥姥的一个“道友”晚辈,会给人看骨相。
于是所有的进画论成员再次前往C市集结,并在太姥姥家等到了那位能给人看骨相的大师。
太姥姥没想到生有那种诡异且不祥骨相的竟然有这么多人,着实受了些惊吓,不停地在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在祈祷,又似乎是在……为这些可怜人提前超度。
看骨相的大师四十上下的年纪,脸上倒真有几分明悉世事的淡泊透彻,然而当乍一看到这十个人在面前站成一排,也被惊得不浅,甚至向后连退了三四步才勉强立稳。
“这——”骨相大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目光惊疑不定地在众人身上来回梭巡。xiumb.com
牧怿然率先开口了,沉着声,缓慢且清晰地把声音送进骨相大师的耳里:“您先不必说话,听完我所言,再决定要不要开这个口。
“我们无法对您说明与身上骨相任何有关联的事。
“我们不能确定一旦您帮我们解析骨相,是否会受到牵连。
“如果您认为无法替我们解析骨相,请尽快离开,一个字也不必说,更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此事。
“如果以您的认知能够解析骨相,但却不能告知我们,请点头示意。
“如果您能够解析骨相,只是无法言传,并认为不会受到反噬或连累,请尽量想办法暗示我们。
“最后,如果可以,希望尽可能地把我们的骨相画下来。”
骨相大师神色复杂地看了牧怿然很久,最终一言不发地拿过事先备好的纸笔,逐一对照着众人的骨相,边思索边描画起来。
这是一个漫长且煎熬的过程,众人就这么静静立着,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外面天色擦黑,骨相大师终于完成了十幅骨相描画,众人才刚轻舒了口气,却见大师忽然将这十幅画一把揉了,扔进了太姥姥用来烧纸拜神的铜盆里,转瞬付之一炬。
大师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匆匆离了太姥姥的家,剩了众人在屋中面面相觑。
这其中却不包括柯寻和牧怿然。
却见柯寻长腿一抬迈上桌去,从顶上正对着的吊灯上取下了一支手机。
“什么情况?”卫东代表大家表示惊讶。
“怿然事先考虑到了所有的情况,”柯寻一边用抹布擦掉桌上的脚印一边和众人道,“伙计们,记得吗,我们的手机几乎在所有的画里都是一个BUG般的存在,既然我们已知的上一次的入画事件发生在近百年前,并且很可能事件的源头年代仍要更往前,我和怿然推测,幕后的那股力量即便能够控制手机的某些功能,也无法全部掌握这个超出它所在的时代很多年的科技产品,所以,也许用这个东西,我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逃出它的‘监控’。”
众人恍然大悟,然而邵陵却更加谨慎一些,道:“你能确保这一点么?别忘了,画的力量即便在现实世界也可以掌控我们的部分行为,就譬如只要我们将入画事件说给外人听,就会遭到反噬,这说明它还是可以监控到我们的。”
“我认为这种监控是限定型的,”牧怿然接口道,“虽然不知道其中的运作原理,但如果画的幕后力量致力于让我们以最危险的状态去九死一生,就不会容忍我们一直以来在V信群里的探索和商讨,以及最近我们所展开的一切调查行为。
“如果它真的想要、或是能够阻止我们,我们早就该遭到反噬了。
“由此可以推测,‘画’所能做到的,仅仅是以某种方式监控我们的对外传播行为,打个比方,就类似某文学网站会把一些禁忌词汇做屏蔽处理,一但文章中出现该词,就会被显示为‘□□’,我想我们被画限制言行的原理大体也是一样的。
“而这一次,我们既没有直接向骨相大师透露禁忌内容,骨相大师也没有根据我们的暗示而对我们做出直接的反馈,我们在中间通过手机中转了一下,我想应该不会连累到他或者我们自己。
“这世上能人很多,画的幕后力量又如何保证,我们在路上擦肩而过的某人不会是骨相大师这样的能力者?如果该能力者见到我们的骨相后回家画下来,并因此而遭到画的幕后力量的杀害的话,那么我觉得画的能力应该远比现在表现出的更强大,不至于这么费力地筛选入画者。
“再兼之手机的特殊性,我倾向于这么做不在‘违规操作’的范围内,不会受到来自画的惩罚。当然,如果诸位认为会危及自身,也可以提出来,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话落时众人皆摇头,邵陵垂眸想了一阵,最终还是颔首同意了:“那就这样吧,终归……我们不管是在画里还是画外,都需要冒死一搏。”
太姥姥早在骨相大师来时就被请去了别的房间,此刻屋内只剩下所有的入画者,因而也不必再避讳,所有人都围到了柯寻的身边,一齐盯向他手中的手机。
柯寻调出刚才拍到的视频,见画面还算清晰,而且骨相大师在绘图时也刻意让身体后挫,留出了整面的画纸。
可以说这位骨相大师不愧是久历世事见多识广的老江湖,分外地细心敏锐,在进屋之后就已经观察过了周边的环境,显然头顶上的手机也没有被他忽视。
众人一眨不眨地盯在手机屏显示的画面上,随着一张张绘有众人骨相的图完整出现,大家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惊讶和迷惑。
却见雪白的纸上是用黑色的墨笔绘出的奇异花纹,看上去线条简利,却又活灵活现——却是山川江河、水火云雷、龙凤百兽、奇物异形,甚至,还有面目可怖的妖鬼精怪。
但最让人惊讶的,却是十人中有三个人骨相的花纹和别人完全不同。
那是一种类似于绳子的纹理,密密匝匝地,紧紧牢牢地,缠绕在这三人的骨相上,似乎这三个人是罪大恶极永不可赦的万古罪人,被用这纹路诡异可怖的绳子牢牢捆绑着,以至于灵魂都在因此哀嚎悲鸣。
这三个人,是邵陵,柯寻,和牧怿然。
“怎、怎么回事……”卫东惊忧地看向柯寻和牧怿然,“为什么你们仨的骨相和我们不一样?这纹理真是绳子的纹理吗?这意味着什么?”
未待牧怿然或柯寻开口答他,邵陵已是先思索着道:“先不说这三幅绳子的纹理,其它几幅骨相,我觉得纹理有些眼熟,好像是……”
邵陵凝眉苦思,众人不敢扰他,皆不吱声,屋内静可闻针,忽而从隔壁屋传来太姥姥的几声咳嗽,一时打断了邵陵的思路,邵陵下意识地向着隔壁的方向望去,目光被屋墙阻隔住,却见墙上挂着一面老旧的黄铜镜,似乎是太姥姥用来给人算命“作法”的道具。
邵陵眉头倏而一展,道:“是古代青铜器物上的纹理!尤其是这些水火云雷、龙凤百兽的图样,最为常用。”
“但按理说,”极少发言的方菲忽然开口,“这样的纹理,一般不是寓意着吉祥如意的么?为什么会在这种险恶的处境下出现。”
“而且这些纹理里也并不全是这种吉祥纹样,还有凶兽和一些看上去很诡异的生物,”身为美工的卫东对图案的细节观察比别人更敏锐一些,“你们看这条像鱼的生物,长着鸟的翅膀,还有这三个头的鸟,笑得这么诡异……这感觉可一点都不吉祥。”
“三头鸟,是太阳里的乌鸦吗?”罗勏说。
“那是三足乌,”吴悠道,“东子,你再仔细看看,这个三头鸟长着几条尾巴,我分辨不太出来。”
卫东把手机从柯寻手里拿过来,凑到眼底仔细看了一阵,道:“好像是六条尾巴。”
吴悠眼睛一亮:“真的吗?!你确定是六条尾巴?”
“我确定,”卫东笃定地点头,“你看我锐利的眼睛。”
“……”吴悠抬眼望向众人,“三头六尾的鸟,我倒是知道一种,好像叫做‘鵸鵌’!”
牧怿然和邵陵同时点了点头:“《山海经》中的异兽。”
“要是这么说的话,”吴悠指着手机上长着鸟翅的鱼,“那这种鱼应该就是‘蠃鱼’了,也是《山海经》里的异兽,书上说它发出的声音像鸳鸯叫一样,在哪儿出现,哪儿就会发生水灾。”
“……所以画推儿这是按着黑白印刷插图版的《山海经》给咱们在骨头上纹身呢?”卫东一脸“我怕不是遇上了沙雕”的表情。
“这结果确实……怎么这么沙雕呢,”柯寻也挠头,“那敢问那麻绳是《山海经》里的哪种异兽或异物?”
吴悠摊摊手。
“不,这种画风,不似现在出版过的插图版《山海经》的风格,”邵陵说着从卫东手里接过手机仔细看了一阵,“我看着更像是……商周时期青铜器上常见的纹样。”
一边说一边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操作了一阵,然后把手机屏转给众人看:“你们看,商代青铜器的纹饰图案就是这种风格,左上是兽面纹,右上是夔纹、龙纹,以及下面,是牛羊象虎马鸟蛇蝉蚕和蟾蜍纹,再下面还有凤纹、云雷纹和涡纹等等,仔细对比一下骨相上显示的纹理,是不是风格极为相近?”
“没错,”卫东第一个表示同意,“绝对是同一种风格。”
“所以你的意思是?”秦赐看向邵陵。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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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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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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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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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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