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悠办事也是很豪放了,直接找朋友借了一辆7人座的商务车在机场等着接人。
最先到的是柯寻和卫东,两人快把自己裹成了熊,羽绒服、围巾、帽子、口罩,一样都没少。
柯寻从口罩和帽子之间露出眼睛来,睫毛上全是水气:“我了个去,你们这儿也忒冷了,我已经把我最厚的衣服都套上了,从机场大厅一出来还是差点冻尿。”
吴悠剪了个短发,没有戴帽子,看上去比两个男人禁冻得多:“放心,我们这儿虽冷,冻死的少,死的最多的是舔路边铁栏杆的。”
柯寻:“……”
卫东:“……”
三个人钻进车里取暖,继续等人。
“你们住哪儿?订好酒店了吗?”吴悠问。
“订好了,甭操心。”柯寻道。
“订哪儿了?我帮方菲也订到那儿。”吴悠说着掏手机。
“方菲也来啊?”卫东问。
吴悠点头:“昨天晚上联系我的,说是已经放假了,看见咱们在群里聊的,也说过来看看。”
“大冷天儿来回跑什么,”卫东缩了缩脖子,“咱们这些人就够了。”
“反正她也不需要串亲戚,来了我招待她,正好我们俩可以去逛逛。”吴悠道。
“你怎么知道她没亲戚啊?”卫东问。
“我们私聊的时候她偶尔提了一句,”吴悠道,“她好像一直自己在外面住,跟她家里人都极少联系。”
“哦。”卫东想了想方菲平时的行事作风,的确很独立的样子。
等了一个小时,陆续接到了罗勏、朱浩文和方菲,吴悠开车上路。
“姐们儿你行吗,”卫东看着吴悠哆哆嗦嗦地在结了冰的路面上龟速前行,忍不住抓紧了胸前的安全带,“几年驾龄啊?瞅这样子有点儿像无酒醉驾啊。”
“……”吴悠眼睛盯着前方,眨都不敢眨,“我刚拿到本儿……”
“我去!”好几个声音一起飚出来。
“姐姐,你放下那个方向盘,让我来行吗?”罗勏颤巍巍伸手。
“你开车稳不稳啊?”卫东摆明不信任罗勏,“别告诉我你平时都挂着排水渠过弯啊。”
“哥,跑车越野我都驾驭得了,这种商务车吧,我觉得应该也没问题。”罗勏说。
“你小心啊,这路面可滑,你又不熟悉路况。”吴悠把车靠边,将驾驶位让给了罗勏。
罗勏非常自信地踩油门,稳稳地把车重新开上了路。
“行啊萝卜,”卫东夸他,“想不到你也有优点。”
“……什么话,我优点多得是,”罗勏游刃有余地在冰面上转弯,“论开车我可是老司机。”
“……也是,连你这小孩儿都有女朋友了。”卫东把脖子缩进围巾里,闭眼向后一仰,“别跟我说话,性感单身狗,在线装死。”
“那地方远吗?”柯寻问吴悠,“快中午了,要不咱们就先找地儿吃饭。”
“行啊,顺路的事,”吴悠道,“再往前走一段路有个红焖羊肉店,贼好吃。”
“行,就那儿吧。”柯寻说着掏出手机,给牧怿然发消息报平安。
结果平安才报了一半,罗勏忽然来了个急刹,一车人集体向前一扑,卫东鼻涕都给磕出来了。
“什么情况?”柯寻微微站起身向着前头看。
“前头追尾了,”罗勏惊魂未定地答,“差一厘米咱也就亲上去了,幸亏我武功高强。”
副驾上的吴悠吓得开门跳下去,跑到车头处仔细看了一阵,然后又坐了回来:“真的只差一厘米!萝卜真有你的!这车可是我借的,给人擦了碰了都不好交待了。”
“不太妙啊,”卫东左右打量窗外,“咱们堵这儿了,两边的车也不动。”
“追个尾而已,怎么两边也不动啊?”吴悠又开车跳了下去,一直往前走,半晌不见回来。
众人等了一阵,担心她出事,索性锁了车集体下来,往前去找她。
前头足有二三十辆车连环追尾,一直走到最前面,见围着不少人在看什么,时不时还有人惊呼。
众人凑过去看,见一辆车下飚了满地的血,一个人一动不动地躺在车轮下,像是出了车祸。
有人道:“这死得忒惨了,我都不敢往那儿看……谁胆子大,过去把他头给盖住吧,这么晾着可不好,这来来往往还有妇女小孩儿呢。”
然而问了几遍,没一个人敢上前把尸体盖住。
柯寻扒拉开前面的人,挤进内圈看了看,难怪没人敢上去,实在因为死者的死状太过惨烈,车轮正好从头上压过去,颅骨整个粉碎,压得稀烂,脑子里红红白白的瓤子流了一地,两颗眼珠都甩出来了。
“找个东西给他盖住吧。”卫东说。
“过来帮把手。”柯寻迈步上前,“把他外衣脱下来盖盖吧。”
卫东朱浩文跟上,三个人小心地把死者外衣脱下来,盖在头部,掩住了一地血腥。
围观众人惊讶又佩服地看着这三人一脸稀松平常地行事,那淡定从容的样子就好像盖住的不是一具惨死的尸体,而是一辆淋着雨的电动车。尤其那个高个头的小子,甚至还把死者甩出来的两个眼睛珠子捡起来安回了眼眶子里……
三人往回走的时候,有人还和他们说道:“牛逼啊哥们儿,在火葬场上班的吧?”
三人:“……”
罗勏和方菲找回了在路边吐了半天的吴悠,看见柯寻一手血地走过来,吴悠又干呕了几下。
柯寻抓了几把地上的雪把手蹭干净,道:“短时间内这车是开不动了,不行就路边儿找家饭馆吃吧。”
“你们……还能吃得下啊……”吴悠用手背揩着嘴角,“我的妈,上幅画出来我还没缓过来呢,这又来一出……我可能近几个月都不想再吃肉了……前提是我还能活着……你们太牛逼了,还敢直接上手……”
柯寻没说话,卫东想了想,笑了一下:“习惯了。”
“姐姐,你再多经历几幅画你也能淡定如鹅。”罗勏脸色虽然也不太好看,但比吴悠强些。
吃完饭出来,柯寻去买了些年货,众人又在车里等了一阵,公路才重新慢慢恢复了通行,罗勏继续驾车,稳稳地把车开到了目的地。
那位太姥姥同家人住在一片老旧的住宅区里,灰砖外墙,楼道狭窄,光线晦暗,人高马大的柯寻走在最后,挡住了楼道口透进来的微光,卫东摸黑上台阶的时候一个没踩稳趔趄了一下,跺起了漫楼道的扬尘。
“柯狗子你猫着点儿,”卫东怒,“吃擎天柱长大的吗你?!”
“我错了,忘了照顾你这178的迷你小人儿,”柯寻向前弯了弯身子,“不行你坐我兜里我揣着你走啊?”
黑暗里好几个人发笑,吴悠笑完叹了一声:“我要达到你们现在这样的心态,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生死考验。”
有人在她肩上拍了拍,大家没再说话,一路上了二楼。
太姥姥一家子才刚吃完饭,柯寻见面先递上年货当见面礼,喜得太姥姥抓着他的手一个劲儿地夸:“这孩子,多有眼色!瞅瞅,这身子板儿,这小脸蛋儿,俊得跟年画上的胖娃娃似的!”ωωω.χΙυΜЬ.Cǒm
柯寻:“……”晚辈我还是挺瘦的……
“太姥姥,我这几个朋友是来看望您的,顺便也想让您给看看。”吴悠带着大家跟到太姥姥的屋里后,开门见山地道。
太姥姥的屋子采光不太好,屋内很有些晦暗,老太太坐在临窗的大板床上,老眼迷蒙地看向站在眼前的一众男男女女。
众人恭谨地站着,大气不敢喘,眼中情绪复杂地望住这个老太太,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在她的眼里还会不会更不可捉摸。
老太太将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终于开口,抬手一指离她最近的柯寻:“她舅姥爷家的小侄女儿,生得是又漂亮又能干,我看挺合适你这小小子……”
众人:“……”不是让您给看着介绍对象……
“太姥姥,您好好儿看看我。”柯寻走过去,坐到床边,把脸凑到老太太能看清的距离,“我这下半年可能走背字儿,倒霉事一出连一出,听说您能给看事儿,您帮我看看,有什么法子改改运吗?”
太姥姥似乎现在才真正地认真地看向柯寻,这一看就是良久,直到大家甚至开始觉得屋里有些冷了,才听见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老太太叹完气后又是很久不说话,吴悠是个急热的性子,受不了这样吊起来的折磨,几步到了跟前,蹲到床边拉住老太太的手:“太姥姥,您就甭藏着掖着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结果是啥我们都认了,但您别光举着刀吓唬人,一直不落下来啊,这样吊着让我们更难受。您就当心疼心疼我,有啥说啥吧!”
老太太混浊的老眼看了看吴悠微红了的眼睛,手里微微用力地攥了攥她发凉的手,再次叹了一声,道:“打你们一进门儿,我就看出来了,你们这几个人,一个没跑儿,全都沾上了。”
众人尽管心知肚明,可是这件事从不相干的外人嘴里说出来,仍然有种被坐实了的绝望感。
“沾上什么了?”吴悠颤着声音问。
老太太悲悯地看着她,微微摇头:“不知道啊孩子……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就在你们的骨相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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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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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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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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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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