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灵雨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每当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就很容易偏头痛,这次不仅仅是偏头痛,连带着这一侧的耳朵也跟着耳鸣起来。
杜灵雨好不容易令自己稍微平静下来,这才发现曹友宁不知何时已经起床站在床铺旁边了,他像自己一样茫然无措,与其说是悲伤恐惧,更多的则是一种对这个世界的卑微的无所适从。
牧怿然似乎在跟旅官大人说着什么,杜灵雨一字一句听着,却发现自己的理解能力实在太差,而牧怿然似乎也在有意绕着弯子说话,他似乎在避讳着什么,又想尽办法让对方能够明白自己的意图。
对了,是时间,牧怿然无法直接和灯旅的人谈论时间,于是他大多是用“点灯,灭灯”这类词汇来表示的。
还好,旅官大人的理解能力比杜灵雨要强得多,此时他点了点头说:“我明白,奚盛楠虽然有杀人嫌疑,但她也是个受害者,再说逝者已逝……我一会儿会派人把放大镜送来,一定要想办法从医书上查明这种毒药的来源。”
放大镜?牧怿然居然要到了放大镜,而且是从旅官大人的手里。杜灵雨感觉不可思议,也渐渐明白了为什么这些老成员能够一起经历那么多幅画,除了团队默契合作之外,拥有一个优秀的领路人也是必备要素。
旅官大人终于要走了,他回头对众人说:“一会儿我会派人把死者的尸体入棺,先进行冰凝,再入冻土为安。”
看来,这是这个世界对逝者最终的保存方式。
陆恒擦了擦眼睛说道:“到时候我们能去送送吗?”
旅官大人:“可以。”
门开了又关上,屋子里只剩下十二名成员,以及躺在床上慢慢僵硬的奚盛楠。
“为什么?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说话的是罗勏,此时紧紧搂着心春:“咱们来的时候那个瑕玉就已经死了,奚姐的刀为什么会在她的身上,而且那两把刀还是从外面世界带进来的!这个时间根本对不上啊!”
“所以说,这个世界的时间是完全错乱的,正是因为这种乱,才会让这里的居民变得无视时间。”邵陵说。
“如果他们真的无视时间,又为什么要有开灯灭灯这么重要的仪式呢?”说话的是朱浩文,“我认为他们对时间更多的是一种惧怕,甚至敬畏,所以有关时间的一切才会被列为禁忌之语。”
牧怿然走到木柜旁边,看了看角落里那一堆香的灰烬,以及灰烬里半支正在慢慢燃烧的香:“第2支香只燃掉了一小半。”
“第2支香的长度是多少?”秦赐问。
牧怿然拿出一支未燃烧过的长长的线香:“我是比照这个长度取的香,这上面我用笔做了标记,一段大概能燃烧4个小时,昨晚我用的是5倍长度的线香,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可以燃烧20个小时。”
“对,只有这样才能凑够昼夜的24个小时。”秦赐沉吟。
秦赐走过来细看正在燃烧着的香,可见这支香在昨晚并没有灭过:“按现在这个长度来说,大概还剩着总长度的五分之三,那就是说,昨晚的香只烧了8个小时。”
曹友宁揉了揉眼睛:“我觉得我昨晚睡了好长时间,绝对不止8个小时。”
很多人也纷纷表示有同感。
罗勏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柯寻:“哥,咱们现在到底算过了一天还是半天啊?昨天白天4个小时,加上灭灯后的8个小时,那才12个小时啊,难道这里的一天有两组昼夜?”
柯寻似乎想起什么:“我去看看刻在咱们外头墙壁上的7条线,说不定发生变化了。”
杜灵雨实在不想呆在有死人的房间里,虽然这个死去的人在生前与自己很是亲密,但死了就是死了,心里难受是一回事,陪伴在尸体身边是另一回事。
杜灵雨无法克制心里的怕,此时看到柯寻出门,便也跟着走出门去。
外面已经恢复了昨日白昼的灯火通明,杜灵雨紧紧跟在柯寻身后,高大的男子总能给人一些安全感。
柯寻来到走廊的墙壁边,那上面仍然深深地刻着7条竖线,丝毫没有改变。
柯寻的食指摸在这7条竖线上,感受着那锋利的凹凸:“我总觉得这7条线有故事,这里面一定藏着线索。”
光明令人觉得温暖,也会让人觉得踏实,杜灵雨感觉自己身上渐渐暖和起来,此时也跟着仔细观察起墙壁上那7条线。
“你觉不觉得,这7条线不是同一个人画的。”杜灵雨说出自己的看法。
柯寻仔细观察,发觉前三条线画得笔直有力,后面的四条有的略斜,有的略短,有的划痕略浅,似乎真的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杜灵雨抿了抿略干的嘴唇,用微微颤抖的手指着第7条竖线说:“你看这条线特别浅,而且往左下角斜得很厉害,就像是我写阿拉伯数字时的习惯那样……”
后面的话可能会令人觉得不吉利,但杜灵雨还是说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最后一条线像是我画的。”
柯寻不禁侧过脸来看了看杜灵雨,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生会突发此言。
“我也不知道哈,也许是女生的直觉吧,”杜灵雨勉强笑了笑,这个话题有些可怕,自己又没有十足的依据,“反正我小的时候在田字格本上学写数字的时候,就被我妈严格要求按着对角线那样写,所以我写的数字全都倾斜得厉害……而且,我看这个墙壁虽然是木头的,但也是很坚固的木头,我认为我不可能画出前几条线那么深的道道……”
杜灵雨渐渐的就停住了话,感觉自己脸上的寒毛都要立起来了,莫名其妙就觉得紧张难受。
柯寻伸出手来,在半空中略停了停,才轻轻拍了拍杜灵雨的肩膀:“在画中的世界,哭泣和紧张都没有用,咱们想保命就得全力以赴找线索。不过,你刚才的那些分析,我觉得很有用。”
杜灵雨努力让自己不再颤抖:“谢谢。”www.xiumb.com
“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和潜能,如果大家都能把这些发挥出来,那我们就离出画不远了。”柯寻的眼睛依然看着墙上的7条线,自从杜灵雨发表了刚才的言论之后,柯寻总感觉这7条线也在看着自己。
杜灵雨点点头,裹紧了身上的旧棉袍,这样令自己觉得更暖和:“还有,早晨醒来的时候,我闻到奚姐的位置上有一些奇怪的香味。”
“香味?”
“是的,那种香味很特别,和咱们夜里点的那种香是完全不同的味道,而且那个香味非常淡,普通人恐怕很难闻得出来。”杜灵雨下意识闻了闻自己的衣袖,“我的衣服上还沾了一点点味道,大概是因为我昨晚挨奚姐最近吧。”
柯寻凝神望着杜灵雨:“你一直都对香味这么敏锐吗?”
杜灵雨点点头:“我对香水比较感兴趣,这两年一直在业余时间上着调香课,所以,对于味道的捕捉可能更加敏锐。”
当柯寻和杜灵雨回到房间的时候,秦赐正在翻着那本医书,因为上面的字很小,秦赐此时紧紧眯着眼睛费力地查看着:“昨天并没有仔细看这本书,我现在才发现这本书的前半本是研究医药的,后半本居然是研究毒药的。”
柯寻轻轻打断了秦赐:“小杜对香味有些研究,她闻到奚盛楠的身上有奇怪的香气。”
秦赐听了这话,急忙又向后翻了几页:“这里有一部分是专门记载用香料做毒药的,难道……”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秦赐的身上,整个房间里只能听到翻书的声音,一页一页,像钟表的表针在慢慢淌。
随着声音戛然而止,便见秦赐的手停在了某页不再翻书:“真奇怪,有一页被人撕掉了。”
所有人都凑上来看,只见医书的某一页被整整齐齐撕掉了,因为撕得非常靠里,所以如未翻到这一页是不可能被发现的。
秦赐看了看前一页和后一页:“这些记载的都是用香料制作毒药的方法,撕掉的这一页应该也是。”
大家沉默良久,最终开口的是卫东:“那就是说,凶手偷偷撕掉了这一页,然后按照上面的配方用香料制成了毒药,在昨天晚上毒死了奚盛楠?
“可是,凶手怎么下手呢?咱们屋子里有这么多人,如果他用熏香的方式来下毒的话,那就把咱们都毒死了,不可能只毒死一个奚盛楠啊。”
卫东说的很有道理,这件事情的确很难解释。
秦赐走到奚盛楠遗体的旁边,掀开布巾又仔细看了看:“按照她毒发的情况,我认为她应该是服用了大量毒药,只有毒药进入体内才会引起这么严重的后果。”
“秦医生,你的意思是说盛楠吃了毒药?”陆恒说道,“我们大家吃东西时一直都在一起,她并没有独自吃什么别的东西啊。”
邵陵:“我们仔细回想一下,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关于那一套刀具少了两把刀的事情,就是我们的疏忽造成的。大家都好好想一想,昨天在吃东西或喝水的时候,奚盛楠一直都跟大家在一起吗?”
就在大家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的时候,麦芃突然说道:“我知道了,也许是那瓶辣酱,昨天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吃了辣酱。”
秦赐听见这话,已经垫着一块布巾将柜子里的那瓶辣酱拿了出来,并打开了扣在上面的盖子。
一股辛辣的味道弥漫在了房间里,杜灵雨走上前来,皱着眉头仔细闻了闻:“因为辣味的遮掩,那股香味淡了很多,但还是有一点儿的,就是奚姐身上的那股味道。”
麦芃叹了口气:“我们几个人里只有我和奚姐吃辣的,昨天我因为重感冒所以不敢碰辣椒,所以就只有她一个人吃了。”
几位老成员也并非一点辣椒不吃,而是这瓶辣酱上面贴着标签上写着:特辣辣酱,所以令人望而却步。
秦赐从自己的包裹里取出一套针来:“这里面有专门的试毒针,似乎是这个世界特殊的产物。”
麦芃有些疑惑:“用银针试毒不是只能试砒’霜吗?奚姐中的应该不是砒’霜毒。”
秦赐:“这不是银针,这些针的颜色和质地都很特别,应该是特殊的试毒针,我来试一试。”
最终,那根扎进辣酱里的针,通体变成了乌黑的颜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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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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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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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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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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