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廷衍的面色自入席后,没有缓过。
现下冷的更多。
崔翩妤暗暗嘶了一声,她知晓崔廷衍是个爱冷色脾气不太好的小子,不想,几年不见,他这副冷色面容更甚。
头几年里,仿似也无这般严重。
至少人多场合,他素只是安静些,哪像今日。
定是有什么人欺负了他,他这股气一直没出。
崔廷衍不光冷脸,望向寿王,声线也冷。
“寿王殿下此话何意,是觉得荀王离京,此事全然罪我,没处撒气,说话阴阳两句,我便能扭转乾坤,叫他重返京都?”
好一张毒嘴。
寿王吃瘪,摇着扇子放慢了速度,“小世子又多心,是荀王与你有误会,我哪有。”
崔廷衍冷冷望着他,慢慢才收回视线。
说起崔廷衍受伤这一事,崔翩妤自不可能没收到信。
现下赵厚那厮是离京了,姑且算他走得快,若在京都,就冲他对崔廷衍做的这些事,她也定要他不会好过。
一瞬即逝的戾色由面上滑过,崔翩妤一锤落音。
“好了,既是寿王一眼望中的人,我们瞧瞧结果再说。”
李宴确实不负众望。
崔廷瑱的八人小阵被她一人钻破,追着崔廷瑱去了围场西边,困住了他的脚程。
留出时间,让曲笙命中了一箭。
一场,红队胜,曲笙独占鳌头。
曲笙绕马在场上欢呼,小队的人马围着她转圈,欢呼声比得上前次崔廷瑱的架势。
崔廷瑱可是一场也没输,阵脚就这般轻易被攻破,他拽紧马头,转过身来,看整个场上比斗间,始终追着他不放的那红衣姑娘。
还真是个姑娘。
小将军气势焰,输了一场,脸上顷刻就挂了些惊奇。
又夹杂着些不甘和一股子不服输的傲气劲。
好个少年郎。
倒叫李宴觉得鲜活,也被他斗出半身的劲。
直直望着他,李宴也在看他这张脸。
说实话,这人其实不太像他父亲。
心性也不像。
她记得,崔道旻在他这个年纪上时,远没有他恣意。
也没有他这般气焰有威望。
果真是不一样。
短短凝望一刹,李宴起了戏弄的心思,知道那小子不甘心,她单挑着眉峰,颇有些得意挑衅的意味,向他耸了耸眉。
崔廷瑱气倒。
他身侧副将不是气,觉着好生新鲜。
“小,小将军,那女娘,在向你抛媚眼?”
崔廷衍气笑,没理会他。
而后朗声。
“点齐人马,过来复盘。”
新一轮比斗开始。
上一轮那红衣女娘缠的崔廷瑱分不开身,这局需改变战略,由得她缠,黑方主力交于副将,纵观上一局,那红衣女娘的马术精湛,追人根本甩不开。
马术精湛,箭法必定薄弱,崔廷瑱愿将自己作个诱饵,打乱红方阵法。
崔廷衍改变了主力。
曲笙半晌瞧了出来,和李宴凑到了一处,气甚。
“好个狡猾的小狼崽,我方阵法已经乱了,你莫再去缠着他,护着我,随我杀出去,离红方箭靶只有小半里,你清开路障。”
李宴自是听令。
护送曲笙出去唯有声东击西,她率先出去,崔廷瑱见状,果带着一队人马拦截追来。
曲笙从侧面抄出。
李宴觉着崔廷瑱像是中了计,却见他勾唇一笑,身侧除他外,几乎所有人马都反向追去了曲笙。
失策。
倒是低估了这小子的警觉心。
曲笙自是会被拦住,李宴勒紧马绳,不欲再与崔廷瑱纠缠,绕了马就要去助曲笙。
这时,忽从北面嗖嗖射来几柄冷箭。
直射向她。
李宴反应不及,坐于马上,整个身子向后翻转,从马上瞬间跳起,将躲过一箭,又来一箭,李宴侧身,勒着缰绳,在马上站起,不得已逼停了马匹。
如此,助力曲笙已是来不及。
曲笙单人单骑,被小队人马从马上逼落在了地。
红方主力落马着地,判黑方自动胜出一筹。
李宴的马受惊,她重坐回马上,朝北面偷袭她的人望去。
那人仿似行的正,坐的直,不怕她望。
还挥挥手上长弓,冲她冷笑。
似乎在说,偷袭的就是你,有本事,下场你还回来。
幼稚!
北衙的水司使,办案上,几次三番落败于她,瞧她不爽倒也能理解。
只是这人偏还生了一副艳丽的女相,这般明目张胆偷袭她,当真也不怕席间一众裁判员说教。
果然。
这一局结束,小作休息,很快便有人来于她说,水月因违反围场规则,被狠训了一通。
但她不知的是,训人的,是崔廷瑱。
方才席间那一幕,旁人没看见,他就在身边,看的最清楚。
好险的箭招,倘若射中人,非是小事。
意外的是,那红衣女娘竟然纵马连避数箭。
看来不只是马术精湛,是有些功夫在身上。
这回下场休息,他自是要好生问问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ωωω.χΙυΜЬ.Cǒm
然回到了席间。
才发现圣上和太子均不在席。
而他父帅和康王站在一处。
身边圣上身边的高公公在回话。
两人俱是神色严峻。
至于他长姐一席人,都在席间,他们倒是一切如常。
崔道旻的神色严峻和康王的神色严峻,思的不是一件事。
高公公去回了话。
事关太子妃岳丈,康王担忧思虑此事,面容不能好。
崔道旻却是瞧着场上那一抹红衣。
红衣纵马,单枪而去。
人人都曾说她威武……
一阵埋在脑海深处不见底的记忆涌现。
大概是,三十年前的事。
长河落日下,大漠荒野。
“喂,小郎君,你就这点本事啊,你这般,我如何下得了手,再回去练个几年吧,什么时候一柄长枪赢过姑奶奶我,我就让你过城关。”
十八岁的崔府小郎君,被一个姑娘杀的连连败退。
像是笑话,又不像,毕竟,那是李家的少将军。
李家军高捧在手的未来少主。
后来,待他出城关归来,也没同她再比过。
到底是谁更胜一筹。
不得而知。
崔道旻紧闭上了眼,将这股骇人的记忆强行退散出脑海。
世间奇妙的事千千万,不亲眼见,谁也说不准。
若只是神态相似,也罢了,就连纵马的模样,都与那时一模一样。
并无二致。
崔道旻晦了神色。
康王觉得诧异,怎么崔太尉又在席间坐下了,他不是还要同他一道去面圣么。
…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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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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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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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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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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