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口恶气,早当要出。
朝屋檐上望去。
“紫耋。”
一声唤。
屋檐上下来个随身附带软剑的紫衣女子。
“适才我与康王的对话都听见了?”
“一字不落。”
“哼,追杀崔廷衍的那名刺客是否还在京中。”
“回殿下的话,尚在京中。”
“好,既是擒她李宴不能,那便给她点苦头吃吃,此事,交由你安排。”
紫耄面色肃冷,应声。
“殿下说的是,属下自当办好这件事。”
她也该,去会一会她这位老友。
……
清晨渡口。
上回在渡口接人,已是几个月前的事。
渡口风冷,李宴穿了一席披衣,也觉得受冷,亦被晨间的乱风吹得发丝凌乱。
天未大亮,有船将要放行。
李宴下了马,站在李屈身侧,问话。
“既都走到了这处,江平娘今日离京,你只站在这里做什么,跟上。”
在登闻鼓前勇敲天鼓的江平娘终留了一条命。
她是李屈养在西城的乐府歌伎,虽为乐府女子,却是位叫李宴也甚少称赞的厉害女娘。
李屈不顾明熙县主侍从权势压人,救她一命,是为善。
江平娘不顾自身安危,在公案前受仗刑秉承公道,是为义。
然这世间,并非善义之人都能圆满。
有情有义之人,往往顾虑的最多。
李宴承认自己早前有些偏颇,若是李屈真娶了江平娘,她自不会再有什么阻挠的话说。
想他李屈若下定决心,既是对抗家中长辈,愿为自己挣个前程,便是娶个乐籍女子又如何。
他却没有。
不知他是想了什么法子。
又求了多少人,跑了多少路。
在江平娘遣返南州之际,为她脱了乐籍身份,从此,江平娘便是良家女。
如此这番,江平娘将要离京,若不是李宴拉着他出府,他怕是只会在家中望着隔空相送。
“平娘,是李公子。”
江平娘的小妹喊话,看见李屈等人,心生欢喜,江平娘闻声,慢慢回转过身来,在码头站定。m.χIùmЬ.CǒM
李宴只远远看着。
看着李屈和江平娘道别。
江平娘容色秀丽,她弹的一手北调琵琶,李宴至今都没机会去问问她,缘何会这些早已荒寂的曲调。
她是有心性的女子。
两人交谈间,李宴只瞧见,渡口的大风吹散,江平娘送了李屈一根朱钗。
李屈收在怀中,船夫在前方呼喊,江平娘话尽,决然扭了头,头再也没回,和她小妹径直登了船。
原以为有些意外发生,人到底没留住。
李宴旁观着这一幕,颇有些唏嘘。
北椋站在她身后,今日却没吹笛。
她也静看着,说不出什么话。
李宴觉着遗憾,毕竟她这个兄长在意的东西本就没有多少。
最在意的小娘病死,心爱的女子也要离他而去。
“何以至此,李屈是顾忌我嫌弃江平娘身份,或是那江平娘瞧不上我家门第?”
北椋仿似看透一切。
“都不是,人生百态,往往爱之深,才顾虑更为深。主儿,你连与崔世子都处不好,自是不明白这些的。”
李宴转过身来,气笑。
“嘿,你说些什么东西,与那崔廷衍又有何关系。”
北椋嘴角露出一丝淡笑,不同她争论。
李屈在渡口待了许久,久到那船都远去好几里。
江风阴寒,江平娘缓缓上了船头,站在船甲上,向远方遥望,遥望京都风貌。
遥望,那渡口上站立的长衫男子。
江小妹一百个不理解。
很是不高兴。
“阿姐,李公子既已许诺,要迎你入府,他为你置办宅院,还为你脱了乐籍身份,你就是要报答他,也不该离京的,李公子要娶你,你为何不肯。”
是啊。
李公子是这世间最优秀的儿郎,为人善良正直,待人温和,往后,她怕是再也遇不到这般好的儿郎,此去一别,就再也没有相见的时候。
江风冷,江平娘仿似被冷风吹伤了眼。
迷糊间,从眼上悄无声息落了几行泪。
一如她的心境。
“是我对不住他。他自是极好,他许诺我的事,样样都办到。我却不能辜负他。”
“阿姐,你既也喜欢他,为何不答应他啊,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江平娘摇头。
“我什么都不顾虑,我只是怕,我是他的顾虑。他有那样出挑的姐妹,李家娘子,亦是我在这世间从未见过的女子,她有抱负,她心怀大义,有这样出色的姊妹,李公子他必不会只甘于做一个小小的护卫,假以时日,他定也是有出息的,我不想拖累他,李家若有我这般曾出身乐籍的女君,这必是李屈最大的受累,你不知晓,这些年,他是有多不容易,李家娘子没归京前,他只与他小娘和家中小妹相依为命,办差从不肯离京太远。他小娘现下没了,他终狠得下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世间,再没人能拦得住他。”
李屈,我只盼着。
盼着你好好的,盼着你,想做的事终能做成。
再没人耻笑于你。
而我,将在南州远处,为你祝福。
不管多远,我都等着你的好消息。
“阿姐……唉……”
……
送别江平娘,李宴被南衙的人急着叫走。
马钊派人来寻她,说是南衙有事,等着她回去主持大局。
北椋未跟她去,她有旁的事要办。
几人分别,李宴先行一步。
北椋和李屈同路,晨间街上安静,天光未亮。
马进了巷口,北椋和李屈分路而走。
唯二牵着李屈的马匹,觉着巷口似阴冷的很,也不知是何缘故,待他瑟缩打了个寒颤,将要转过身来,与自家公子说话之际。
忽被一阵迎面的冷风吹开,眼睛都未睁全,便被这股强力拍远。
一瞬之间,李屈坐在马上,只看见自家小厮被剑风扇远,而他控制马匹不得,也从马上摔了下来。
都是刀尖里走出来的人,李屈霎时察觉出危险,弯着腰起身后,立时从腰间抽出短刀。
抬头,只见得来人是位手握长剑的江湖人士打扮。
李屈尽力控制声线。
“阁下何人,为何要在巷口拦杀于我。我与阁下有何恩怨,还请当面说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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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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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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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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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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