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没了。
她懒散模样,这般情形下,也能将自身置之度外,倒不知说她是心性宽广,还是万般有把握。
虽在酒楼外闹,可这人毕竟是难惹的曲笙。
崔廷衍已经站起了身,他站的笔直,往窗外望。
无酒可饮,李宴捏起案上盘里的葡萄,慢悠悠往嘴里送。
正巧,崔廷衍眉目不顺,侧过身垂头朝她望来。
李宴被他看的一静,塞进嘴里的葡萄,慢慢咀嚼,同他对视,面有疑惑,不解他为何这般望她。
崔廷衍不展的神色慢慢铺开,看见她这副模样,捏着葡萄,吃的缓慢。
眸色渐深。
有片刻怔愣。
这人这景,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恍惚想起几个月前那场梦。
梦里,她也是这般模样,嘴里念着诗,捏一颗葡萄入嘴,同他说,别急,一出好戏才将将开始。
不过,那景却是在咸郡王府上。
与这时有些出入。
李宴吃完葡萄,也不管他神色有多么复杂。
只当他不喜这些打打杀杀。
说话便温和了些。
“世子,本就是我和郡主的恩怨,与你没多大关系,你回府去罢,这里,还有的闹呢。”
崔廷衍再次恼怒。
诚然,李宴也不知自己又是哪句话惹了他不高兴。
一晚上,他也不知道不高兴多少回了。
怎么比个女人脾气还多变。
也不知他这般脾气,日后谁家姑娘能受得住。
这般想,李宴站起了身。
崔廷衍声线发冷:“李娘子神机妙算,当真与我无关,也不会在本世子将入楼,就将我喊来喝酒,你果真不是想借着我应对曲笙?”
冤枉!
她神机妙算,是为自己故意造出的名声。
可不是这么用的。
曲笙今夜能出现在楼里,她哪能算的这般清楚。
当下,李宴都不知道要如何和他解释。
到嘴的话,下了又上,上了又下。
窗外轰隆隆响。
窗边,曲笙看的气性上头。
今日顾子唯没跟在她身侧,不然,也不会就由着她胡闹。
自家郡主明明是来和李宴讲和的,现又打了起来,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曲笙只看见三招两式之间,她那帮不成器的侍卫被这个叫北椋的女剑客,统统扫倒在地。
而那剑客。
却扶摇直上。
又跳去了屋檐顶上。
曲笙抬头也瞧不见她上去是要做什么。
北椋收了剑,在屋顶上坐正,抽出腰间长笛,就着楼下万千灯火亮景,吹出一番愉愉曲声。
曲笙狠拍了一记栏杆。
废物。
一帮废物。
枉她苦心历练一个月之久。
转过身来,看见那两人还在那处你情我浓。
“李宴!你二人在那里做什么!说什么窃窃私语,你有本事,过来说话!”
窗外横笛声响。
李宴顿觉心胸开阔。
关键时候,这笛声救了她。
逢曲笙在那头气急败坏,她正好寻了机会从崔廷衍身边离开。
朝她走去。
“郡主胡说什么,我和俞平君坦坦荡荡,若不是你突然闯入,误我与世子道话,不然,我同他的事早说罢。”
“我误了你二人道话?还说没有什么私情,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我没来前,你二人在道什么私事,李宴,你果真好大的胆,崔廷衍这样的阎罗王,你也敢觊觎,我可真是小瞧了你!”
越说越离谱。
“郡主,你说话注意分寸,误了我的名声倒没什么,只我和崔世子清清白白,被你嘴里说出去,变了一百个味,你坏了崔世子高风亮节的名声,这笔账,日后可千万不要算在我头上。”
曲笙对李宴的气一时半会儿可不会消。
她上下打量她二人。
室内只有几壶酒,再无旁的。
就崔廷衍这样的性子,他二人,说不清白那也不太可能。
却忍不住要刺上几句。
“是吗,那你倒是解释解释,这般深夜,你为何偏偏只与他约在此处?”
这话,李宴还真接不住。
思索间,崔廷衍已站到了她身后。
说话冷声从她耳边传出。
“曲笙,吃了胡言乱语的苦头,此番教训不够,是还想再来一遭?”
这话颇有些威慑力。
曲笙听罢,神色变了变,终收了戾气。
脾气却没下。
再抬起头时,仍一脸不爽。
“李宴,我最后给你一回面子,这月中旬,你来我府上应宴,若是再不来,休要怪我不择手段,这话听清了没有。”
嘶。
待曲笙气的离去,李宴也弄不明白她此一出是图个什么。
按了按脑袋,同崔廷衍说话。
“永康郡主怎么是这个脾气。”
打不过,临走还要同她放句狠话。
撂开手,收了袖袍,李宴渐渐退去周身酒气。
却见崔廷衍站在她身侧,面上方才对曲笙时的冷然悉数消散,细细盯着她,像是有话要说。
她疑惑:“世子有话要讲?”
崔廷衍在等她道话。
她方还说,邀他来,有话要和他道,是被曲笙打断。
究竟要说何事。
“无,时候不早,李娘子少饮酒,也尽快回府吧。”
“是,待我家北椋一首曲子毕,就回去。”
回去途中,没和崔廷衍一道。
街上人口混杂,李宴打马走在崔廷衍车架身后。
远远隔着些距离。
单手拉着马绳,李宴行马慢。
北椋心事重重,这会儿可看不出来李宴盯着前方马车看,面上也有点心事。
李宴是觉着。
崔廷衍到底有些本事威望,这样的人自然不能得罪。
今儿也瞧见了,曲笙虽然脾气冲,可终究也忌惮他三分。
这样的人,只怕日后会有些交道。
不能真的开罪。
之前是哄着有不小的企图,但这会儿,似乎与他再无什么干系,自然也就不用哄着一说。
曲笙有句话说的对。
崔廷衍到底不一般,他日后是要走仕途的人,怎么能和她这样的人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
日后。
没错。
合该与他拉开距离,注意分寸才是。
现下是与她没有分歧,难保将来不会。
真到了那个时候,不知看在他一张姣好的面容上,她会不会再像今日这般待他如此和颜悦色。
啊。
李宴啊李宴。
活了两辈子的人,你这点毛病怎么就是没改。
觉着对方颜色好,总是忍不住高看两眼。
可不能了。
要改。
…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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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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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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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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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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