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沈家夫人却见她很是不爽。
这人掀起的轰动,牵扯的粮草案事关到她娘家,她厌恶都还来不及,再遇见,恨不得吐她唾沫星子。
什么京中气节了得的女娘子。
什么气质不俗。
“哼,观天象,有喜意,李娘子好厉害一张嘴,官家曾言,最忌这些巫蛊之术,你堂而皇之在太子妃面前显弄,是何居心。都说你出自祁连山,原来这祁连山竟是教人这些本事的,那本夫人我,今日可算是大开眼界了。”
太子侧妃登时落了脸色,制止。
“沈庄氏,太子妃面前,你也敢胡言乱语。”
沈庄氏冷哼一声,直盯着李宴,态度极为不服。
李宴可不会在乎桥上这些夫人小姐什么态度。
她淡然面对。
“沈夫人此言差矣,观天象以占卜,与巫蛊之术实有差异,沈夫人既不明白,我便不欲与你解释。”
“恐怕也解释不了吧。”
“我祁连山出身的弟子,生平最不爱与不明道理的人多费口舌,”说着,李宴朝太子妃又行一礼,“太子妃莫要怪余冒犯,余当借府上两柄天灯,愿为太子妃祈福,恭贺太子妃大喜。”
太子妃惊愕。
“本宫何来喜意。”
“太子妃久病缠身,当拨开云雾,守得月明,余恭贺太子妃太子又添一喜,太子妃现下足有两月身孕,岂不为一桩喜事。”
这话一出,全场子都惊了。
太子妃惊的最厉害。
“你是说,说本宫,本宫有喜了……”
“正是,太子妃尚可传召宫中大夫查脉,余所言,自无虚假。”
……
东宫太子妃老蚌有喜,此事叫在府的女眷吃惊极了。
这般年纪上,太子妃还能为太子喜添麟儿,众人又惊又喜之余,不由得叹李家娘子的本事。
众人都高兴,却没人注意,太子侧妃面上一闪而过的阴戾。
放完天灯,李宴今日的事办了一半,从桥上往前厅去,欲出府。
幸亏走的快,太子妃召了大夫诊断,一时顾不上她,趁着这空档,李宴匆匆离去。
只。
却叫曹家十三娘又跟了上来。
一面拱形的长桥,李宴还没上桥,就听见身后曹梓楠唤。
“宴娘,等等我。”
“等等我。”
李宴放慢了脚步。
往桥上去。
桥的右面廊上宾客众多,是太子在款宴。
李宴在桥中央站定,转身回看,曹梓楠气喘吁吁地跑来,两手提起裙角,李宴这才留意,她今日,原是穿了一席黄。
不远处的长廊上,从这处瞧河上那座桥。
是另一种风景。
桥上站了个墨色衣衫姑娘,身边立着个白衣女剑客打扮侍卫,二人身姿挺立。
身后远远地跑来一个俏皮姑娘。
景色入画,晚灯映水,一时看来,眼前景已是画中景。
李宴停了脚步倒不是候曹梓楠,只她在一众长廊的世家子弟中,忽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记忆深处里的熟人。
然非她的熟人。
长廊之上,今朝太子邀宴,身子将将大好的崔廷衍是座中客,京都双杰之一的胡长庸也为客人之一。
身边人小有议论,众人都明白,齐齐来赴宴的原因,只因太子对外言说,他请了位了不得的中原谋士在府。
此人有天下之才,京都无人能出其右。
不然,何以崔家世子今日也来赴宴。
等了半个晚上,迟迟没见着人,议论间,传开。
“柏先生来了。”m.χIùmЬ.CǒM
柏甫慎,在中原极有名的遥昌君,此刻正一席青衣长袍走来。
众人纷纷让开道,到这时,众人才瞧见他模样。
下人禀告太子,柏先生入廊了,太子与身边人密事,听闻此消息,屏退了身边人,喜不自胜,忙从亭上来,往廊上去。
却在离着十来步的地方,瞧见打入京后素不出门的柏甫慎登时停下了脚步,转身立在廊边,朝对面桥上望去。
两两相望。
非是李宴真实情感,只原主那段记忆难抹,再遇故人,自是有说不出的戚动与长怀。
这种翻涌的心绪,是怎样也压不住的。
凝神间,李宴已沉了面色。
故人再遇,昔年之约,再见已在京都。
她是京都人人称颂的巍峨女娘,与从前没什么不同。
他是太子谋士,风名依旧。
曹梓楠在李宴身边停住脚,她有些诧异,见着李娘子只盯着远处宾客相看,表情那样深重,却不知道在看谁。
忽而,又见她行动起来。
李宴抬起手,今日出门,是一席简装女衣,两只袖子直直垂在胸前。
她行男子礼。
双手叠贴胸前,与廊上男子深深作了个揖。
对面。
月华深重,落入水面,倒映出一番长灯景象。
周遭人影攥动,独柏甫慎一人寂静。
他持礼,在人声嘈杂的廊上,与李宴遥遥相望,互而作揖行礼。
身后,一左一右两个随从看见前方桥上李宴,端的一片面色讳重,同自家主子一般,也向远处李宴见礼。
太子在远处瞧着这一幕,继而视线朝桥上看去。
身边人道:“那便是李家娘子,李宴。”
李宴。
柏先生。
太子霎时回神,面上是一片探究之色。
众人也觉得诧异,直朝桥上看去。
廊上,崔家世子崔廷衍目睹了这一幕。
分明瞧见李宴周身的庄重。
远远一见,互而见礼,尚不用言语。
这两人。
是旧相识……
不过是一记小礼,不过体现出他二人早就认识。
师出同门,岂有不认识的道理。
可为何。
为何才不过短短一个照面,他竟总觉得,李宴待那人很不一般。
她那样洒脱的性子,何曾对人如此庄重,何曾如此持正规矩过。
那番简而不繁的见礼,她就从未对他见过。
……
心烦意乱。
回程路上,崔廷衍按着额头,越想这一幕,烦乱便多一分。
马车还在行进,金樽凑到窗边,径直挑开帘子,刚想说话。
见世子这副模样。
“世子爷,您怎么了,酒醉了?”
崔廷衍挪开手,抬起眸来。
“何事?”
金樽欣喜:“世子爷,您若是没醉,我们也去望仙楼喝盅酒去吧。”
崔廷衍不欲与他言语,窗外,对月拨开了金樽的肩膀,往里道话。
“世子爷,李娘子的马在楼下,想是在楼上饮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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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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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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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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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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