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再过三刻,温嬷嬷与她开始对账,她活生生听出了一脑门的官司。
大晚上的,庄上的管事和铺面上的管事为了修缮的事都来找她要账。
一堆糊涂账怎么也扯不明白,柳如芸连夜包了车,并着李妈妈和几个有些力气的老嬷嬷一道跟着管事去了庄上清点物拾。
遂以李淑来敲门的时候,守门的嬷嬷只说大娘子出了府,白日里才能回来,门便一直没敲开。
银鹃现下已经哭得看不清路,没个主意,扶着自家姑娘颤抖着身子从门间退了出来。
李淑缓了缓心神,一把按住银鹃的手。
“去棠花阁,去寻大姑娘。”
“姑娘,我这就去。”
“不,我和你一道去。”
去了棠花阁,却也只得了一样的口信。
大姑娘外出还没回来。
慧儿听闻陶花轩出了这样的事,又见银鹃哭成这样,就连三姑娘也是慌里慌张的样子。
心里很是知道轻重。
“三姑娘且等等,我去唤阿朱姐姐起夜,叫她陪着三姑娘到宋老太太那处叫个声,现下大娘子和我家大姑娘都在不府里,只老太太那处还有个跟家的大夫,可千万耽误不得,我这就去唤人。”
一时阿朱被唤了起来,还以为自家姑娘回来了,她一日夜里没睡,姑娘身边的北椋一早就出去寻人,她愁得跟什么似的,现下才睡着,就被人吵醒。
阿朱骂骂咧咧披了间外衫捧着灯出来。
“既是姑娘没回来,天大的事也叫个事吗,三姑娘,我院里已是事情多的炸开了锅,还勤等着信盼大姑娘回府,哪里能走得开,慧儿,你怕是被三姑娘吓着,她一向胆子小,方姨娘生病吃药好些年了,哪就那样要紧,老太太那处,我是不去的,你知道她才叫人甩了我一巴掌,我上讨着寻她不痛快,没得把这老太太气病了,回头又怪到我院里来。”
阿朱似是有不小的气性。
落了话便回了房,一连串的话,砸得慧儿一句也接不得,直跟着她进屋。
“慧儿,你倒别沾这个霉运,她们陶花轩一向事多,那年就是方姨娘给我家主子接生,才生生断送了夫人的命,连带着小公子都没了气,你管她们院里的事做什么。”
这话却是慧儿头一回听。
有些受惊:“阿朱姐姐,这是真的吗?”
阿朱一时心烦意乱,将自己这些年隐隐的猜想不经意说了出来。
说完才觉这事不小,忙禁了嘴:“真真假假,说不清,总之,她们陶花轩的事,你少管,打发了人回去,关了院子,没得叫人走出口风,我们大姑娘这会儿还没回来,可不是件光彩的事。”
慧儿知道阿朱多半还是担心姑娘才这样不耐烦,她自己人微言轻,很多事又做不得主,心里也是很担心自家姑娘。
只好来和三姑娘回话。
“许是三姑娘慌张了些,方姨娘这几日都还好好的,没得这样凶险,”这些话,她说到一半便停住了,一咬牙,还是改了口径,“三姑娘,如今还是要去老太太那里,你尽些着去,大娘子不在府里,二公子却是在的,我替三姑娘跑上一遭,去将二公子喊来,你和银鹃快些问问老太太那头,总不好叫方姨娘一直吐血,她这样,不看大夫指定不行。”xiumb.com
李淑自出生起,这是头一回这般乱,实在是被姨娘吐的那些血吓坏了神,现下听了一个小丫头的话,渐渐的,她才稳住了阵脚。
是。
得先稳住。
她要是乱了,事情怎样也办不成。
擦干净了眼泪,她同慧儿道。
“劳烦你了,我这就去老太太那里。”
待出了棠花阁。
李淑加快了脚步同银娟道。
“你先回陶花轩,秦妈妈那里一个人无法照应,若有什么信,你及时来传。”
银鹃哭着走了。
李淑脚步飞快,越快,姨娘床前的一摊红便越发印在脑子里。
为何这样巧。
为何今晚她小娘病情加重,全家人都不在府中。
到了梧桐阁门前,她敲响了门,守门的老嬷嬷去传话,不多时,是唐氏身边的张妈妈走了出来。
她见着了府里的三姑娘,只让守门的老嬷嬷开了半边门,手按在耳朵后,转过半边身子堵在门口同她说话。
“三姑娘仔细些声音,不是老奴不去禀报老太太,实在是老太太才歇下,还在病里,片刻也离不得王大夫,若是叫王大夫跟你去了,老太太一时三刻有个什么毛病,我这个做下人的如何交差,三姑娘索性也就别为难老奴了。”
唐氏身边的张妈妈原就是府里的老人,是家里主君看着宋家这些来寄住的亲戚手里缺些照料的人,和李妈妈一道,送去老太太和唐氏身边的。
张妈妈说话老练,半点也不肯通传的意思。
李淑收了脸色,面上一贯的伏小做低这时现出了脾气。
“我原记得张妈妈是二道门那处守门的老人,几十年前,在大厨房里做事,因着什么事被赶去了二道门我不知晓,想来张妈妈如今到了老太太跟前,总要尽心伺候,你见夜深,不忍惊扰主家是为衷心,只今夜主君和府中大娘子都不在家,我小娘病急,我以为府里定只有老太太能做主,现下你若叫我去了,倘方姨娘一晚真要出个什么事,我恐你也只是担个不传话的干系,既如此,我不扰老太太便是,这就走。”
李淑转身要走,张妈妈左右一思量,忙拉住她。
“三姑娘怎么还急上了,老奴只是年纪大了,多有了些顾虑,这就替你去传话,三姑娘先进院子吧。”
李淑跟着张妈妈进了院子。
见她进去传了话,出来的却是府里的李妈妈。
李妈妈就站在廊边,脾性历练,和李淑道。
“三姑娘先回吧,这边王大夫瞧过了老太太的汤药,一时就过去。”
李淑早已经不是孩童,这样敷衍的话,她听过了就不会再上当。
“李妈妈,我小娘当真是咳得厉害,吐了好些血,没来过的病急,只叫王大夫现下就去都怕来不及,我就在此处候着王大夫,只等他看完药……王大夫是在偏房吗,我去寻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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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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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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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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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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