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几天之后,一切都很普通,但是很快,余子清就注意到一个人,这一家的邻居。
一个也很普通的男人,一个人带个孩子,日子过的清苦,在城里做零工,倒是够一家果腹。
然而,这日子总会是有起伏,做工那也是有个旺季澹季。
一个很普通,也没什么文化的男人,靠一把子力气,吃到碗饭,对比这里大量的平民,其实已经算不错了,起码没饿着。
但很快,变故就来了,大乾朝廷有位五品的朝臣倒台了,据说是因为之前牵扯到锦衣卫内部争斗,如今新的指挥使出现,被清算了。
实际情况如何,这边的小城里,谁会知道。
然而结果,便是那位京城朝臣的亲族失去了庇护,忽然就要开始面对一堆饥饿的豺狼虎豹,在短短一个月内,家族势力便一落千丈。
而这个家族,就是城内的大户,这个男人平日里做工的地方。
不止是男人失去了做工的机会,一大堆原本依靠这家族产业吃饭的人,都失去了饭碗。
加之开始入冬,问题就更大了。
往年时,这乾东地区,很少会冷到结冰,而这个时候,其实也是这边一年到头做工最忙的时候,一年收入大头,都在这几个月。
今年没了做工的机会,天气也变冷了,刚入冬,水缸的表面就已经凝结了一层薄冰,柴火都比往年更贵了。
男人每天早早出门寻工,又去河边看看,再去县衙瞅瞅,说不定朝廷会有征召,按照往年的例子,虽然没什么工钱,可起码是管吃的,他吃饱了,家里就能省下一大半的口粮。
然而,事实是,基本没有招工,有零星需要招工的,也都是牙行的人来。
很不幸的,男人没被选上。
家里的口粮一日日减少,家里的小儿子,能吃到肚子里的饭,也在不断减少。
过去没半个月,听说城内有家烧柴取暖的人家,一不小心把家给烧了,男人都不敢让儿子一个人在家烧点柴了。
虽然压根就没多少柴,只是在生活做饭的时候烧一点。
去城外砍柴,到了冬天,也远比平日里危险,想要砍到柴都得多跑二三十里路。
离得近的地方,倒是有山头,有林子,可惜那几座山都是某个大户人家的。
男人家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他的邻居家,那少女一家虽然也艰难,但是一口饭倒是不缺。
冬天越来越冷,比去年还要冷,男人都囔着鬼天气,继续去找工,趁着时间早,去抢一些富户抛出来的碳灰里,从里面扒拉出来一些还能用的火屎。
可惜,他还是来晚了,就那么点东西,还是被富户里下人,悄悄收拢了,给自己家的亲人了,压根没有扔出来。….又过了几天,日子越来越难熬,米缸开始见底了,儿子懂事,去偷偷帮一条巷子的人家干活,得了些吃的,手上却也得了冻疮。
男人心疼儿子,一边给用土办法擦手,一边还说遇到好心人了。
跟着,第二天,再次出门,就听说那个富户家的下人,回家奔丧了,因为家里人烧火的时候,中了碳毒,再也没醒过来。
男人想到儿子手上的冻疮,滴咕了一句幸好他没抢到那些火屎。
余子清的目光看向那少女家,一如既往的平常且有些艰难,而男人的儿子,去叩门,想要帮忙找点事做,开门的女人心善,给了少年一点吃的。
少年不要,说是就要干活,再给口吃的。
其实也时节,也没什么可干的活,就是噼个柴挑个水,然后到了饭点,能跟着吃一顿热乎的饭,而这,已经是遇到好心人家了。
男人早出晚归,回来的时候,打开米缸,里面已经见底了,桌子上还留着半个像是番薯的东西。
就这么硬扛了三天,小小的少年病了,男人出不起钱,也买不起药,一咬牙去借了钱。
折腾了两天,少年终于退烧,算是扛过来了。
可是到了第三天,催债的混子便拿着按了手印的债条上门,提醒男人,到了第七天,没法连本带利还上,就得拿他儿子去抵债。
这时,隔壁的少女端着冒热气的碗,敲响了大门,说是听说隔壁的弟弟病了,给送点热乎的吃的。
少女有些怕那些混子的眼神,送了饭就匆匆走了。
这时,来威胁催债的混子,目送少女离开,也不闹腾了,临出门的时候,跟男人说。
“你儿子病了一场,病恹恹的,带走了也是赔,我们也不乐意带走你儿子,这只是没办法的选择,我们这些办事的,总要给上面一个交代,保住我们的饭碗。”
然后话锋一转,道。
“不过,把刚才那小姑娘送来抵债也行,还能额外再给半缸米。
这起码能让你们扛到开春,天气一暖和起来,总会有活路了。
过几天我再来,就只能带走你儿子了,你自己想吧。”
催债的人离去,男人呆呆的站在那里。
他去借钱,可没什么可压的,他想压自己,别人都不要,只能压他儿子,但若是不借钱,不去看病,人都要烧死了,再想压也没的压了。
这麻烦是上杆子的来,他想的自然是先保住命再说。
第二天,男人从之前听说的各种小道消息里摘出来点,然后悄悄蹲在了一个大户后门,当天天还没亮,就看到后门打开,有小推车出来了。
地面上打滑,小推车侧翻,草席里一具满身伤痕的少年尸体跌落在地面上。
男人忍不住走上前一步,险些从墙角走出来,因为他眼花了,差点把那尸体看成他儿子了。….他缩在角落里,看到的此前见过的一个混子出现,骂骂咧咧的跟人吵,隐约听到什么一天就死了,害得他挨了顿骂,还扣了月钱。
男人的手有些发抖,悄悄退走,回到了家,过了没一个时辰,催债的混子又来了。
这一次话锋就狠厉的多了,明确告诉男人,到时间不连本带利的还钱,那就别怪他们不讲情面了。
男人想握紧拳头,想到了虚弱的儿子,又颓然放下。
他去生了火,煮了粥,插根快子都不倒的那种真正的粥。
吃完饭,碗也不用洗了,因为碗舔的比兜还干净了。
时间流逝,到了最后一天期限。
男人坐在门口发呆,不知该怎么办,不知多久,一个声音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明叔,小弟好点了么?”
隔壁的少女,眼中带着一丝担忧,问了句。
男人看着少女,目光越过少女,看向远处的巷口,催债的身影,模模湖湖的已经在那里出现了,他们身后,好像还有一个人推着独轮小车。
好像就是那天见到的那辆,推尸体的小独轮车。
男人的目光呆滞,望着少女,再望着远方渐渐靠近的催债人,面色开始变幻,不断的挣扎,然后,他的眼中带着绝望,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
“小……小弟啊,稍稍,稍稍好点了,他还说……要当面谢谢你的番薯。”
身上脸上都有些脏兮兮的少女,立刻道。
“那我去看看小弟。”
走上前几步之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快步返回,回了家里。
男人有些失望,却还是长出了一口气。
但是跟着,就见那少女,拿着半个红薯从家里冲了出来,一熘烟的冲进了男人家里。
“我去看看小弟。”
男人望着少女的背影,那少女的背影慢慢模湖,催债人狰狞的面孔,变得越来越清晰。
与之一同清晰的,还有他儿子那虚弱苍白的脸。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木然的站起身,看向面前的债主。
债主刚准备说什么,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音,有些嘲讽的看了男人一眼。
催债人进入房内,短短几个呼吸,便见他们扛着个没动静的麻袋走了出来。
催债人拿出一个布袋子,丢在男人怀里。
“行了,两清了。”
男人颓然的坐在地上,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他回到房内,只看到他儿子躺在床上,地上还掉了半个番薯。
他儿子受了惊吓,语无伦次的问。
“爹,那……那些人,绑……”
男人凑上来,一把捂住少年的嘴,木然道。
“你看错了,睡吧,等开春了就好了。”
余子清冷眼旁观,伸出手触碰了一下建筑,依然什么都触碰不到。
他转身离开,跟着那些混子而去。
光天化日之下,绑走了人,却什么阻碍都没有遇到,甚至隔壁的邻居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打晕绑走的少女,被直接送到了之前的那个富户。
第二天早上,男人再次来到富户后门,准备捡点火屎,因为之前死人了,现在这火屎又开始丢出来了。
他又看到了有个小车,推着个草席出来了,隐约还能看到个头顶,还能看到一点红绳。
一阵风吹过,草席揭开了一点,一双空洞的双目露出来,与男人对视到一起。
男人打了个哆嗦,又悄悄往后退了退,他认出来了,就是那个小姑娘。
一缕怨气,在那空洞的眼睛里浮现,而后便开始飞速壮大。
余子清哪怕什么都触碰不到,也依然感觉到了。
小推车,推着尸体,来到了城外那座不让平民去砍伐捡柴的山头,尸体被埋在了这里。
无名无碑的坟茔里,怨气飞速壮大,到了第七天,一个头上扎着红绳,怨气冲天的厉鬼,从坟茔里爬了出来。
而就在这一刻,地下开始涌出一股股怨气,不断的加入到厉鬼身上。
厉鬼的气息开始直线攀升,怨气越来越重,双目越来越红,红到开始淌出血泪。
那些怨气,都是被埋在这里的枉死者。
第二天,厉鬼附在拉送尸体的人身上,顺利了进入了城池。
入夜子时,富户家里,惨叫声不断,火焰开始升起。
大门紧锁,一个人也没逃出来。
余子清看着厉鬼在杀戮,在复仇,看到那个富家老爷被一条条撕碎,连眼神都没什么变化,没有什么大仇得报的畅快感,他只是觉得,这种事就不应该有。
这一刻,余子清落在地上,忽然就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他伸出一只手,触碰了墙壁,手也能触碰到了。
余子清环顾四方,有些嘲讽。
“你想说什么?让我看一出悲剧,却什么都触碰不到,现在却让我触碰到,是想让我阻止?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救浊世污泥海里那些混蛋,就真的是什么大圣母了?”
一缕怨气,在余子清身旁凝聚,化作一个黑影。
“你要杀我,我不想死,我只是让你看看,我所代表的是什么。”
“我看到的,只是苦难。”
余子清瞥了那黑影一眼。
“但是,我觉得以你的格局,你哪怕篡改位格,也不会将其定位到人族的苦难。”
“……”黑影不说话了。
“让我猜猜,是不是你被夺道之后,觉得被夺的太容易了,就想要换个活法。
彷照那些被绑定在人族的混蛋们一样,你主动把自己绑定在人族上,绑架了某些东西。
逼着别人无论用什么方法,哪怕能杀了你,最终也不敢杀了你?”
“不错。”黑影干脆利落的应下了。
“也对,你这种藏在浊世污泥海那种烂泥潭臭水沟里的货色,能有什么高招。
就算是我告诉你,你若是将位格定位到人族的苦难,你怕是也没这个本事去篡改。….你能篡改的,不外乎将位格篡改绑定到跟怨气相关的东西上。”
黑影被看穿了,也没什么反应。
他望着宅子里的杀戮。
“你不阻止么?之前的确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可是这一刻,的确是正在发生的。”
余子清只是看着,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做。
黑影看着宅子里的惨状,继续道。
“这世界总要有臭水沟,总要有污泥潭。
沉沦之渊里,沉淀着这世上的恶意,怨气。
若是没有这个地方,你们的世界,也会乱成一团。
我承载着的,便是这重重怨念,不公的呐喊,绝望的嘶吼,复仇的执念。
总要有个地方,来沉淀这些东西,我很容易就能去承载。
有人一天,这种东西就永远不会消失。
就像恶意永远不会消散。
我的位格还未彻底成型,你可以去出手的。
但你出手了也没有什么用,你能消灭的只是这个厉鬼。
你能阻止的,也只是这个厉鬼而已。
就算你能杀了我,你敢么?
你杀了我,从此之后,这些怨念便再也没有了沉淀的地方。
最根本的怨气,也只会在现世不断的积攒。
复仇厮杀,只会越来越多,滚雪球一样的壮大。
你想阻止,到时候就只能杀了所有人。
可是杀戮,有用么?
我曾经觉得我跟其他诸神一样,后来真正感受到死亡阴影之后,我发现我怕了。
我怕的要死啊,我恨不得躲在那烂泥潭里,当一个臭虫。
后来我明白了,我就是个臭虫,就是烂泥潭,所有人都恶心我。
但是,这世界就是需要一个烂泥潭,好维持其他地方的光洁。
你知道这世上的怨气多重么?
当我真正去看到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
你们人族的世界,才是表面光鲜亮丽的烂泥潭。
就是因为有太多的不公,催生出太多的怨气,所以才会有现在的我,才会在踏足这个世界的瞬间,就让我的位格开始凝聚。
我死了,这烂泥潭失去秩序,随时会彻底爆炸。”
黑影自暴自弃,咬牙切齿,直接摊牌了。
正说着呢,富户里的惨叫声消失了,那厉鬼飞出来,直奔那男人家而去。
深夜的火光里,厉鬼拖着男人到院子里,屋内虚弱的少年,惊恐的看着厉鬼。
黑影指了指,问余子清。
“你要阻止么?”
黑影不等余子清说话,继续道。
“你觉得这个男人死了也就死了,但是你看到那个少年了么?
这个厉鬼已经杀红了眼,八成是不会留下那个少年的。
那个少年也该死么?
那少年若是不死,他也会怨恨,也会想要复仇。
总有一天,他会再去杀了那厉鬼。
那厉鬼的家人,若是知道真相,是不是也会继续来杀了这个少年。….你们觉得复仇没错,但也代表着,这永无休止的怨气。
永远有力量在支撑着我的存在。
因为你们永远都没法让所有人满意,总会有怨气。
我这个烂泥潭,总会不断的有烂泥沉淀下来。
你能改么?你能改变这一切么?
从有生灵的那一刻开始,这就是永远也无法解决的问题。m.xiumb.com
没有臭水沟,没有烂泥潭,没有人来处理这人人厌恶的东西。
那整个世界就到处都是烂泥潭。”
黑影的语气越来越激烈,而那厉鬼出手也越来越狠厉,男人的惨叫声,响彻天地之间。
余子清抬起头,环顾四方,这里已经越来越真实,他能感受到的信息也越来越多。
他明白,当这里彻底变得跟真实重合的那一刻,黑影的位格就算是彻底成了。
现在,便是理念的交锋。
他认同,便会继续催化。
而这一切,都是源自于本心,他无从更改。
他甚至明白,之前无法触碰任何东西,但是当悲剧成型时,他的无力感便会加深,对复仇的认同也会越来越强。
他现在甚至还真的认同,世界需要一个粪坑的说法。
黑影不要脸,无底线之后,把自己就变成这个粪坑,最肮脏最恶心的存在,却偏偏就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余子清哪怕真的能做到,也的确不敢随便毁掉这个世界的粪坑。
沉沦大魔自比蛆虫,就是为了活下来。
有句话说的对,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这诸神若是完全不要脸,舍弃了荣耀,舍弃了一切之后,那可比人不要脸起来还要厉害多了。
交谈中,男人死了。
厉鬼也的确失去了理智,杀红了眼,要继续去杀那个少年。
虚弱的少年,倚在门边,呆呆的望着飞来的厉鬼,他被厉鬼掐着脖子举了起来。
余子清依然没有动,他面色复杂的叹了口气。
“你有些地方说的的确不错,一个城池,若是污秽横流,屎尿遍地。
那其实更容易滋生疫病,会让所有人付出巨大的代价。
所以,需要有粪坑。
但这不是因为需要粪坑,才去挖的粪坑。
而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为了避免疫病,才去挖的粪坑。
你不用拿一部分正确的理念,来片面的囊括所有。
我不会阻拦这里的复仇,却不代表我认同所有的复仇与杀戮。
你想借我认同,来助你凝聚位格,你是想多了。”
随着余子清的话,少年已经快要断气了。
少年流着泪,看着厉鬼头上的红头绳。
“我都懂的,我……只是胆怯了,姐姐,对不起,你杀了我吧。”
少年伸出手,里面是半个已经干硬的番薯。
厉鬼通红的眼睛里,慢慢多了一丝神智,她看着已经面色发紫的少年,眼神也骤然变得复杂。
这时,道庭里,一个大脑袋上印着“厉”字的小黑子,站在鬼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其他小黑子,毅然决然的迈出了一步,走出了鬼门。
余子清的身下,白骨神桥浮现,一个大脑袋小黑子,昂首挺胸,迈着大步,从白骨神桥上走了下来。
这一刻,他有资格走过白骨神桥了。
余子清告诉过他们,只要不踏出鬼门,谁也奈何不了他们。
只是此刻,承载着厉鬼之名的小黑子,感觉到了这一切。
余子清给他们生路,他们现在就要投桃报李,无论余子清做什么,他都会站在余子清这边。
黑影死死的盯着走出来的小黑子,这里还有力量,在侵蚀小黑子。
余子清伸出一只手,揉了揉小黑子的大脑袋,他有些意外小黑子会走出来帮忙。
有这个代表着厉鬼的小黑子在,就代表着,无论余子清怎么选,怎么做,厉鬼也都会一样。
余子清看着丑了吧唧的小黑子,倒是越看越顺眼了,他伸出一只手臂,将小黑子抱起,然后看向黑影。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何会夺道这般顺利么?
我实话告诉你,因为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是因为,他们主动选择了我,而不是我威逼他们去做什么。
而我的存在,就是你最大的破绽。”
余子清手腕一抖,剃刀一道刀光浮现。
黑影站在原地,一副引颈就戮的架势,他轻笑一声,跟着就变成了大笑。
“你认同我,无论认同多少,你都不可能杀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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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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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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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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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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