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云之中雷光闪烁,源源不断的轰下一道道天雷,轰击到高峰顶端的平台上。
一个白袍壮汉盘膝而坐,一呼一吸,都仿若与雷霆交相呼应。
而他身前不远处的一座法坛上,一个断成两截的雷电形状的法宝,飘在那里。
每一次天雷落下,都被那个法宝吸收掉,法宝的断口处,溢出大量的雷光,将两截法宝链接在一起,片刻之后又消散,如此不断的循环往复。
这时,一个年轻人,从山路上顶着闪烁的电光,一路走了上来。
“拜见励祖。”
白袍壮汉缓缓的回过头,冷眼看了他一眼,挥手一个大逼兜子抽上去。
当场抽的年轻人吐出两颗后槽牙。
年轻人却连动一下脚都不敢,抽了左脸,连忙把脸摆正,等着抽右脸。
雷励看到年轻人的模样,哪怕知道,年轻人知道这样会少挨打,他还是收手了,没有再抽第二下。
“知道我为什么抽你吗?”
“回励祖,因为孙儿不该太过跋扈……”
他的意思是,不应该随随便便就把那俩饿鬼抓来。
但是他这句话还没说完,便见白袍壮汉,又是一巴掌抽过来。
当场将他抽的向着侧面飞去,一头撞在了侧面的石头上,头破血流,脸上的皮肤都被抽烂了。
年轻人挣扎着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回到刚才的位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等到他眼前闪烁的金星消散,昏沉的脑袋也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
雷励已经站起身,走到他身前,俯瞰着他。
“雷誉,我抽你,是因为我看重你,但是你让我有点失望。”
“孙儿明白,是孙儿愚钝。”雷誉沉声回了句。
“我抽你,不是因为你跋扈,也不是因为你鲁莽,而是因为你蠢。
对于强者来说,跋扈也好,鲁莽也好,甚至不聪明也好,都不是缺点。
蠢到都不知道为什么挨打,才是缺点。”
雷励这话已经很重了。
雷誉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惊慌,他开始不断的思索,他到底蠢在哪了。
之前有俩化作人形的饿鬼,出现在了大震境内。
那俩不断的向北前行,中间要穿过一段很长的交战区域。
中间自然不可避免的遇到了冲突。
然后,就有人发现了,其中一个人的法宝,能以秽气污染其他人法宝的能力,甚至阵法,都能被其秽气急速消耗力量,破开逃走。
而他最近探索的一个洞天,其内的阵法防护实在是太强了,他们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破开。
家里面精修阵道的修士,也坦言,那种看似古老,而且不是特别复杂的阵法,破绽反而更少,而且与洞天相连,他们根本没办法破解。
就算是强行破开一道缝隙,那也需要很强的力量,在一瞬间强行洞穿。
雷励这等九阶强者自然能做到。
可是雷誉可不敢开这种口啊,去探索一个洞天,竟然都回家搬出家中老祖,去帮你轰开洞天的大门?
像什么话啊。
在知道了巫双格有这么一个法宝之后,当然就起了心思。
抓那俩人的时候,也看到了那俩人战斗到激烈的时候,生出了饿鬼之相。
他却还是将俩人都抓了回来,只是没有为难他们俩而已。
本来想借助那个木桶法宝用一用的,却发现,除了巫双格,谁都没办法用,谁去接触,谁就等着被秽气和毒素污染吧。
那就只能研究研究了,谁想还没几天呢。
就出了那件大事。
他们家中封地里,有一些凡人家里存留的白阳邪祀的经文,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而看过的人,脑海中有关经文的记忆,也随之消失了。
这种把雷励都吓了一大跳的大事,自然会亲自过问。
他亲自下令让人去调查,得到线索之后,便直接联系了大离的高层,简单粗暴,开门见山的询问。
然后,他知道了,锦岚山禁地的大少爷,被人抓了,而且被抓到大震了。
他这个时候,稍稍一问,也知道了,他这个好孙儿雷誉,竟然抓了俩明显不是普通饿鬼,也明显是来营救的饿鬼。
紧跟着,过了不到俩时辰。
又知道了一件事,有个跟卿子玉私交甚好的魔修林福,准备从白阳邪祀手里营救卿子玉的时候,也被大震的人拦下了。
当时雷励就一个念头。
被人算计了。
他最是清楚不过,那种无声无息的可怕大神通,根本不可能是饿鬼之王的力量。
因为他曾经亲自跟饿鬼之王交过手。
被饿鬼之王一口咬断的法宝,现在还在修复中呢。
除了饿鬼之王,锦岚山禁地,竟然还拥有如此可怕的手段。
雷励已经看到一口黑锅从天而降,死死的扣在他头上了。
越是强大的人,就越是明白,那个大神通究竟有多可怕。
能从一个九阶强者的脑海里,无声无息的抹去一部分东西,没有任何一个同阶强者,有能力做到。
无论这是个强者的手段,还是某个法宝的力量,亦或者某种特殊手段才能施展的大神通,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
雷励现在真的想,当场抽死这个蠢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的孙子。
哪怕这个孙子,其实已经是他的后辈里,最有天赋的一个。
“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怎么知道,那个饿鬼的伴生法宝的能力的?”
“记得,怀王世子告诉我的。”
雷誉说出口之后,豁然抬起头,一脸的不可思议。
怀王,向来是老好人的怀王,从不参加各种争权夺利的争斗,一直安安心心的发展,连私兵都没有多少。
怀王世子,也是一心修行,没事了就出去历练冒险,从不参加其他狗屁倒灶的事情。
他与怀王世子,乃是至交好友,从很多年前便经常一起去游历。
一起闯洞天,探福地,甚至一些小点的禁地,都去一起探索过。
他可从来没想过,怀王世子,会借他的手,去做一些事。
雷励脸色的怒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他看出来,雷誉已经想明白了。
他缓缓的道。
“我得到了消息,有一个魔修,来到了大震,他是卿子玉的好友。
然后,正巧碰上了怀王的仪仗,听说是冲撞了怀王。
又不巧,久拿不下,双方陷入僵持,被怀王逼到入魔。
一个七阶巅峰,精修刀道的魔道修士,入魔了。
怀王根本解决不了,如今还将其困在那里。”
雷励的话说到这里,雷誉便彻底明白了。
还真的是那个谁都没怀疑过的怀王。
一面拦住了营救的强者,一面又借他的手,拦住了来营救的饿鬼。
若是正常情况,怀王,加上他们雷氏,还真没什么问题。
都可以说是碰巧出现的意外事件。
但现在,他们说不是故意拦截的,他们自己都不信。
正说着呢,雷励忽然抬起头,伸手凌空一抓,一枚玉简裹挟着雷光,从天而降,落入他手中。
看到里面的内容,雷励眉头微蹙,神情都凝重了一丝。
上面说。
卿子玉踏空而行,走到入魔的林福身前,只说了一句话。
你是自己老实点,还是让我动手?
林福的魔念便主动退去,那柄魔刀也主动安静了下来。
雷励一时之间,有点惊疑,他自忖,就算是他亲自去了,也没法一句话就让魔念惊退,让一把只知道杀人的魔刀安静。
什么时候魔头和魔器,都还能跟他们好好说话了?
他将玉简丢给雷誉。
雷誉眼中带着疑惑和震惊,他无法理解。
“在我大震,勾结邪道,是何罪?”
雷励问了一句,而后立刻摇了摇头。
“算了,既然勾结白阳邪祀那等邪道,又算计我雷氏,就杀了吧。
正好,怀王的封地里,都是上好的牧区,也有上好的良田和河流。
分给那些活不下去的人吧,也算是他做出点贡献。”
都知道怀王不养兵,只有一些亲兵亲卫,没什么大的野心,但是大家也都知道,怀王有钱,良田牧场良多,而且基本都是大震境内最好的那一种。
这些年下来,怀王慢慢买,慢慢积攒下来的良田和牧场,就更多了。
如今襄王和震皇打内战,怀王一直作壁上观,表明了态度,他跟以前一样,不参合这种争斗的事。
但是,两边谁要从他这采购粮食,那就是做生意,做生意可以继续做。
雷励伸出硕大的巴掌,按在雷誉的脑袋上,认真的教导。
“既然是误会,你就去化解一下误会。
这不丢人。
被人利用了而不自知,平白无故得罪人,却不肯低头,死扛着把人得罪死,再把黑锅背好。
那才是又自大,又蠢的不可救药。”
“励祖,我懂了,多谢励祖教诲。”雷誉恭恭敬敬的行礼,将这些话牢记在心里。
“当时跟着你的,去抓人的,全部让他们滚到积雷山,过来看守修复雷芒。”
雷誉张了张嘴,想说当时跟着我一起,去抓了那俩饿鬼的人,不是普通护卫,是我二叔。
但经过了雷励亲自教导,他很明白这话要是说出口,就显得蠢了。
只能点头称是。
让他二叔来这里受罚。
弄不好,他二叔来了之后,也要被励祖抽一顿。
雷誉走下了积雷山,带着家臣,乘坐了三艘飞舟,急速飞出了驻地。
他站在船头,脸上的血痕消散了不少,可是那张脸,却还跟被蜜蜂叮了的狗一样,肿了两圈。
他没有服用丹药,也没有敷药,就顶着这么一张脸。
在雷氏,这是他的荣耀,他要让其他期待他犯错的兄弟姐妹,叔伯们,看到他这张肿的跟狗一样的脸。
就像他二叔,明明都已经炼气八阶,犯了错,却连被励祖亲自训斥,亲自教导的机会都没有。
顶多就是让他代为传达,让他的二叔,去积雷山看守法宝。
因为他二叔这辈子就这样了,别说九阶,在八阶之内,都很难在更进一步了。
人也不够聪明,所以最后才干了护卫的事。
而他,被励祖当做雷氏未来的扛鼎之人培养,才会犯错就挨打,犯蠢就挨打,挨完打还会耐心的指点他。
雷氏里众多族人,九成五以上的人,励祖连看他们一眼,知道他们叫什么的兴趣都没有。
只是他们姓雷,所以不让他们饿死。
有各种天赋的,也都会给机会,让他们去攀升。
雷誉他爹,都已经数十年没挨过打了,在雷氏,这代表着,他爹已经不被励祖重视。
雷誉拿着玉简,还有刚刚汇聚来的各种资料,他耐心的察看。
看完之后,其实依然没有什么证据。
一切都好似碰巧遇到的意外事件。
但不重要,他又不是来查案的。
他只知道,在所有人,包括他们自己,去看这件事的时候。
都是他们雷氏,配合怀王,拦下了去营救锦岚山禁地大少爷的人和饿鬼。
他们是跟白阳邪祀勾结,还是看戏的下场拉偏架,也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已经把人得罪了。
若是卿子玉出点什么事,那便是把人得罪死的死仇。
雷氏之人,向来敢作敢当,我做的就是我做的,老子不但大大方方的承认,还当面再吐你一脸。
我没这个意思,但是你敢利用我,让我们整个雷氏去把人得罪死,那我就杀你全家。
所以,之前雷誉已经送给恻恻和巫双格一堆的礼物,甚至将励祖送给自己的令牌,都直接送出去了,就为了让对方在大震境内行走方便点。
但很显然,励祖觉得这种遮遮掩掩,不说清楚,明明就是被吓到了,却还想死撑着,给自己留面子的做法,简直是纯撒批。
雷誉站在船头,反省了好一会儿,也觉得励祖抽的好,抽的对。
这误会若是不及时化解,他们雷氏就真的是被人利用了,还替人背黑锅。
三艘飞舟的速度很快,他没有直接去怀王的领地,而是先根据情报,追上了余子清一行人。
眼看还有数里的距离,雷誉便先一步跳下飞舟,孤身一人飞了过去。
落地之后,雷誉揖手一礼。
“雷氏,雷誉,见过卿兄。”
余子清有些愕然,不知道这个脸肿的跟严重过敏似的,眼睛都睁不开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情况。
“卿子玉,见过兄台,不知兄台这是……”
雷誉艰难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怪异的笑容。
“卿兄见谅,冒昧拦下卿兄,实在是想当面道个歉。
不知,卿兄方便么,到飞舟上一叙,诸位一路劳累,也歇歇脚,喝杯热茶。”
余子清有点搞不明白,这家伙想要干什么。
但是看着恻恻沉着脸,巫双格怒视着对方,就差咬人了,他便明白对方就是抓走恻恻和巫双格的人。
看着对方这张肿胀的脸,明显还有手指印,余子清稍稍思索。
“兄台,请。”
余子清一开口,便见雷誉对着身后挥了挥手,让中间那艘通体如同白玉的飞舟落下。
众人登上飞舟,雷誉煮着茶,给四人一人斟了一杯,而后一脸坦然的道。
“卿兄,这事其实是误会。”
他将最近在探索一个洞天,再到抓走恻恻和巫双格,然后又知道了是怀王拦下了林福的事,很坦然的都说了一遍。
他举起茶杯,道。
“听闻卿兄不喝酒,只爱热茶,我便以茶代酒,给卿兄道歉。
我自小被励祖看重,有时候的确太过自大了,也太过跋扈。
若是我发现恻恻姑娘和巫兄弟乃是饿鬼一族之后,没有因为顾忌面子死撑,也不会造成今日局面。”
余子清看着雷誉那张肿胀到眼睛都睁不开的滑稽脸,又看着他一脸坦然,却又极为认真的样子。
顿时有些明白,雷氏能这么多年,屹立不倒,族中出任朝中大员良多,却还能安安稳稳的独立于朝局之外,不是没有原因深层次原因的。
有这种家教,这家族怎么可能不兴盛。
人最怕的就是能认清自己,还有坦然认错。
余子清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恻恻和巫双格,还有福伯。
他是可以自己拿主意,但他也要先看恻恻他们的态度。
雷誉立刻举着茶杯,看向侧耳和巫双格。
“恻恻姑娘,还有巫兄弟,此次是我孟浪了,我向二位道歉。
实在是巫兄弟的法宝,太过惊人,又正好有可能可以破开那洞天的大阵,我实在是见猎心喜。”
说着,他便拿出一个圆形的玉牌,和一个被封印的铁盒子放在桌子上推了过来。
“这个牌子,是脚下这艘白玉飞舟的控制核心。
这艘飞舟,也是天际宗最新出产的白玉飞舟,速度极快,阵法核心、防护,全部都是最新的。
而且是全新的飞舟,今天才第一次用。
船舱内,也已经放了八十万灵玉,足够飞舟正常使用十年。
这个算是给恻恻姑娘赔罪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而后他又指了指那个被封印的铁盒子。
“这个是深渊凶兽大秽的内核,其内是高度凝结的秽物和毒素。
乃是家祖当年深入深渊所得,我等也用不上,也不知如何用。
如今便赠予巫兄弟,当做赔礼。”
本来到这就算了,因为林福的事,可跟他没什么关系。
但雷誉还是拿出一个玉瓶。
“林前辈乃是前辈,当年林前辈宁愿入魔,也不退一步,守住弱小妇孺的义举,在下钦佩不已。
这是一瓶来自清心宗,最好的醒神灵液,应当对林前辈有所帮助,还请笑纳。”
余子清沉默不语,暗暗感叹。
这个家伙,着实是个人才。
明明很诚恳,但是送出的东西,却都是每个人都会喜欢的,无形中还秀了一把实力。
这里面随便一样,就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
就如同脚下这艘白玉飞舟,那是有钱都未必能买得到。
至少他是肯定买不起的,他连里面库存的那些等着烧掉的灵玉都没有。
本以为还算小有资产了,没想到,就是给他一艘飞舟,他自己连油都加不起。
而那凶兽的核心,给巫双格,绝对能立刻让他的伴生法宝晋升,甚至下一次晋升的时候再用,应该也有足够了。
醒神灵液,同样是好东西。
曾经听说福伯入过魔之后,余子清也问过老羊,老羊说入魔一般都是没辙的,只能靠自己。
但是醒神灵液,却能在入魔之后,让意识清醒,有足够的力量跟魔念去争,起码给了一个机会,不至于入魔太深之后,自身便没了清醒的意识,彻底没救。
东西数量少,一人一件,但每一样都是下了血本了。
余子清看了看恻恻他们。
恻恻知道,对方之所以对他们都如此客气,肯亲自来道歉,肯定是自家少爷又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
她虽然还很气,可也知道,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火候也差不多了。
再接下去,那大家就谈崩了,对谁都没好处。
而对少爷,对他们几个的坏处,显然更大。
也没必要树敌。
恻恻接过了那个玉牌,然后看了一眼巫双格,巫双格不情不愿的接过了铁盒。
“多谢雷少爷。”
“恻恻姑娘,无须客气。”
林福一看这情况,也手下了醒神灵液,拱了拱手。
他只是来救余子清的,既然余子清没事了,其他的事,他其实并不是很在乎了。
因为,他入魔之后,已经把怀王的手下的强者,杀了个差不多。
七阶之下的没算过,但七阶大修士,他杀了八个。
要不是赶来支援的人,有一座能困住他的天罗地网阵,他当时就把怀王也顺手给一起砍了。
赔礼收下了,雷誉也暗暗松了口气。
明知道是有人暗中算计,余子清不想平白无故的树敌,遂了暗中之人的心愿。
雷誉也是如此。
大家都愿意谈,那就有的谈。
随着众人聊的差不多了,三艘飞舟,也一路南下,来到了大阵西南。
除了天边若隐若现的横断山脉,还依然能看到白色覆盖山峰。
大地上,几乎已经没有了雪色,绿草茵茵,植被茂盛,平缓的河流蜿蜒穿梭在大地上,依稀还能看到大群的牛羊,点缀在大地上。
这里跟大震北方那千里无人烟,冰雪久不化的场景,截然不同。
“卿兄,你看此地如何?”
“风景如画,水草丰茂,是难得的好地方。”余子清如实说了。
“此地向南千里,都是如此,再向西南三千里,便是进入荒原了。
此次归根到底,还是我太过自负,才险些遭到歹人算计。
幸好卿兄吉人天相,不然我都不知道,我该如何面对励祖。
此地向南,千里沃土,其内有两条大河主流贯穿。
还有上好的灵田八百亩。
就全部当做赔礼,赠予卿兄。
还望卿兄勿要推辞。”
雷誉站起身,揖手一礼,很是郑重。
余子清也同样站起身,还了一礼。
“大可不必……”
哪怕雷誉这般大手笔,余子清的内心也毫无波澜。
这种东西,他根本没打算要,也没法接手。
这么大的面积,还在大震境内,赶紧拉倒吧。
以大震如今的局势,他拿到手,也守不住的。
总不能到时候,让雷氏来帮忙守着吧?
逗不逗。
俩人正在着谈着,其他两艘飞舟,已经悄悄飞走了。
不稍片刻,余子清便感应到,远处有人在交手,而且不止一个两个人。
神光在天边闪烁,杀气涌动,雷光闪耀,战斗还很激烈。
怀王的府邸里。
怀王坐在书房,面色铁青。
他对面坐着一个没有五官的人。
“雷氏直接对我下手了,你现在怎么说?”
“你既然愿意做,自然就要承担风险,哪有只有好处,却没风险的事,如今又何必做出这般姿态呢?”
没有五官的人的笑声,有点刺耳。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袂。
“怀王,告辞了,祝你死的时候,能少点痛苦。”
怀王气的猛的一拍桌子,目眦欲裂。
“你们怎敢如此?”
“你误会了,这真的是祝福,你若死在锦岚山禁地的高手手里。
你怕是要遭报应了,到时候想死都难。
能死的痛快,其实真的是一种福气了。”xǐυmь.℃òm
没有五官的人很认真的给他解释了一下。
怀王阴沉着脸,重新坐了回去。
“我若是活不了,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你想逼我杀你灭口么?”没有五官的怪人笑了笑:“你想多了,你想说什么,就随便说吧,只要你有机会说。”
怀王张开嘴,想要说什么。
但是一想到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他想要说的话,便仿若跟那张脸一样,变成了空白。
“这……”
“后会无期。”没有五官的人挥了挥手,缓缓的消失不见。
而王府之外,轰鸣震天,激烈的交战波动,已经将这里的阵法全部绞碎。
他手下的高手,上次已经被那个魔头砍死了大半。
如今剩下的这些,恐怕也不可能是的雷氏的对手了。
他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想写什么,但只要一牵扯到那个没有五官的人,想要写出来的内容,也立刻变成了空白。
最后,他将一张白纸,压在镇纸下面,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那张白纸。
过了没多久。
他书房的大门被人踹开。
怀王面色平静,依然静静的看着那张白纸,不做任何反抗,看着刀锋落下。
他的脑袋飞起,残留的一丝意识,还看到了他的无头尸体,脖颈上鲜血喷涌而出。
从今天开始,大震再无怀王,再无怀王府。
……
“不止这里的千里沃土,怀王名下的所有土地、良田、牲畜,包括府邸,都是送给卿兄的。”
余子清听到这话,都有些震惊了。
雷氏的人,都是这样做事的么?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卿兄,这里就是灵田,可以种植很多灵药,此灵田品阶极高,是怀王花费大价钱大心血弄出来的。”
那些土地,都在微微放光,其内蕴含的灵气奇高,都是与土壤融为一体的。
除了天生的灵田,想要认为创造出来一块灵田,纯粹是拿灵玉烧,各种材料烧,烧的足够多了,就能人为制造灵田。
地里的不是土,全是钱。
千里沃土什么的,听听就行,但是灵田,他还真有点想法。
“兄台,这灵田,我就收下了,但是千里沃土,还是算了吧。
你若是真的要送我,那就以我的名义,给那些有需要的普通人吧。”
“这……”雷誉有些意外。
他知道余子清不会要那些土地和牧场,但是也没想到,余子清都不要怀王府里的东西,而是只收下了一点灵田。
这数百亩品阶高的灵田,价值的确高,但也只是灵田。
想要在灵田上种灵药,再到最终的收获大于投入,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种不出灵药,灵田的价值,也就仅仅只是灵田而已。
“好,那就以卿兄的名义,安顿那些普通人吧。”
余子清转头看了一眼恻恻。
恻恻立刻明白,展开了绝望深渊,将那些灵田全部收入其中。
就在这时,一个身上还带着血煞之气,明显刚刚杀过人不久的护卫,从远处飞了回来。
“誉少爷,这是怀王最后留下的。”
护卫当着余子清的面,拿出一张白纸。
“他临死之前,没做任何反抗,一直盯着这张白纸。”
“再没有了?”雷誉微微蹙眉。
“别的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找到。”
雷誉不解,他知道,若只是因为白阳邪祀,怀王没这么大胆子,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可是如今,却什么都没找到。
临死前一直盯着一张白纸,什么意思?
几人的实力,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就是一张最普通不过的白纸。
看不明白,雷誉却还是拿出了盒子,将那张白纸封存在里面。
余子清默不作声,也猜不透这是什么意思。
怀王既然肯引颈就戮,自然是知道自己的事情败露,而且成了雷氏用来化解误会的工具人。
可是最后,为什么宁死,还要让人注意到这张白纸。
大家都猜不透,看不明白。
但余子清却已经感觉到,这背后肯定是有人。
有人在推波助澜,有人在暗下黑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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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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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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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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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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