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冲动的时候顾不得什么礼数王法,但此刻的李钦载头脑却格外清醒,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清楚做了以后会承受怎样的后果。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每个成年人身上都背负着无情的枷锁,有的是家庭,有的是妻儿,也有的是道德。
李钦载不知道自己背负了什么,他只知道如果今天保不住两位公主,这件事会成为他余生里的心魔,每时每刻脑海里都会有一个声音不停谴责,你辜负了一個学生的信任,你不配为师。
欲除心魔,今日必须降魔。
脚步很快,李钦载领着众人穿过了朱雀大街,一行近百人直奔宗正寺。
李素节几乎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喘息着道:“先生,李义府颇受皇后信任,他还是郡公,稍停若有争执,还请先生莫冲动,咱们只救两位姐姐,莫与李义府冲突……”
李钦载瞥了他一眼,道:“你是没见过世面还是单纯的愚蠢?相骂无好口,相打无好手,这个道理都不懂吗?一旦有了争执,谁还能控制场面?”
李素节一呆,接着又道:“若实在无法避免冲突,那也没办法,事后一切罪责弟子担了,弟子会对父皇说是我的主意,一切与先生无关。”
李钦载淡淡地道:“你只长了一个脑袋,怕是扛不下来。皇后正在琢磨用什么理由对你下刀呢,你倒好,双手把理由送上了。”
“可弟子实不愿连累先生……”
李钦载笑了:“也不算连累吧,我先帮你扛一扛,如果最后我实在扛不动了,那时我再把你推出去,你也算求仁得仁了。”
近百人很快来到宗正寺门前。
门口值守的将士见突然一群人堵住了门,不由大惊失色,急忙跑进门报信。
剩下的将士手按刀柄,一脸戒备地盯着李钦载等人。
李钦载上前两步,道:“李义府是不是来了?”
将士下意识点头。
李钦载嗯了一声,道:“今日我登门与尔等无关,你们最好不要拦我,回头你们宗正寺卿自会向天子参劾,这不是你们掺和得起的,都让开。”
门口的将士不敢让。
李钦载飞快朝刘阿四使了个眼色。
刘阿四倒也知分寸,他没有拔刀,而是连着刀鞘一同摘下来,挥舞着刀鞘便往宗正寺内冲去。ωωω.χΙυΜЬ.Cǒm
近百名李家部曲也跟着往里冲,很快就将门口的将士冲散。
宗正寺不是什么重要的官署,它只管皇室宗亲的不法事,这种官署一年都难得开张一次,基本就是个清水衙门,寺内值守的将士自然是少得出奇。
李家部曲不费吹灰之力便冲了进去。
跨进宗正寺的大门后,李钦载挥了挥手,部曲们跟着他朝后院走去。
宗正寺的后院跟权贵人家的后院没啥区别,不同的是,宗正寺的后院专门用来囚禁犯了法的皇室宗亲。
皇室宗亲的待遇比普通的犯人高,就算犯了法,吃穿住的条件也是非常舒适的。
部曲们跟着李钦载,一路长驱直入,径自来到后院。
后院的拱门内,十几名禁军簇拥着一名宦官,旁边还站着一位穿着紫色官袍的老者。
李钦载一眼就认出来了,老者正是李义府,旁边的宦官倒是眼生。
李义府和宦官的面前,两位穿着陈旧宫裙的女子正相拥而泣,充满了无助和绝望,脸上布满泪痕,身陷绝境中仍显得楚楚动人。
随着李家部曲们突然闯入后院,李义府和禁军们都惊呆了,傻傻地看着他们。
李素节见两位姐姐无助的模样,不由瞋目裂眦,当先冲了过去,却被禁军横刀拦住。
李钦载脸色一沉,哼了一声。
刘阿四手中的刀鞘劈了出去,将拦住李素节的禁军震得后退几步。
李素节扑到两位公主们,单膝跪地大哭道:“两位姐姐受苦,素节救你们来了!”
年纪稍长一些的义阳公主迅速看了一眼李义府,却猛地推了李素节一把,怒道:“胡闹!你来此作甚,不要命了么!”
李素节握住两位姐姐的手泣不成声。
一旁的李义府短暂的错愕后,目光立马瞥向不远处含笑伫立的李钦载。
二人的眼神在空气中碰撞。
李钦载年纪小,不能失礼数,于是主动拱手行礼:“下官拜见李郡公。”
李义府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原来是英公家的孩子,呵呵,久违了。”
李钦载含笑道:“下官来得冒昧,还请李郡公恕罪。”
李义府瞥了一眼抱头痛哭的仨姐弟,沉声道:“李县伯今日这是……”
李钦载道:“两位公主不论有罪无罪,宗正寺未曾断案判决,若就此行刑,怕是不合规矩,下官不才,厚颜向李郡公讨个人情,毕竟是陛下的骨肉,又是两位弱女子,何妨留她们一条生路?”
李义府面色渐冷,漠然道:“李县伯虽是散骑常侍,但宗亲之事可不在你的职权内,李县伯是不是僭越了?”
听出了话中的不满之意,李钦载却毫不顾忌地笑道:“李郡公也是外臣,若说僭越,你我都一样,就不必互相指责了。”
李义府眼睛眯了起来,皮笑肉不笑地道:“李县伯,你可知老夫受何人差遣而来?”
李钦载也笑道:“知道。”
李义府笑容渐敛:“你知道?”
“我知道。”
李义府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你知道还敢如此妄为?你可知你已闯了大祸。”
李钦载冷笑道:“莫说两位公主是否真是厌胜案的主谋,就算她们真是,也要宗正寺卿上奏天子,明正典刑方可行刑,李郡公未得圣旨,未经判决,便要私下赐死天子的亲生骨肉,咱俩究竟谁在闯祸?”
李义府一滞,接着恼羞成怒道:“李钦载,你果真不考虑后果了么?”
李钦载沉着脸道:“我奉天子旨意重审厌胜案,两位公主是否有罪尚未定论,真相大白之前,谁都不能碰她们!”
李义府大怒:“本官若非要行刑呢?”
李钦载针锋相对:“你可以试试。”
李义府喝道:“来人,为两位公主奉上鸩酒!”
话音刚落,李钦载也大喝道:“李家部曲听令,谁敢端上鸩酒,废了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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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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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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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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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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