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看清了现实的残酷,却自身有所倚仗,清楚自己的斤两是寻常人无法撼动的,所以他们敢狂妄。
二是没看清现实的残酷,以一种坐井观天的可笑格局肆无忌惮地狂妄,谁都不知道他狂妄的底气从何而来,但他就是敢狂妄。
学堂里的两股势力,恰好属于这两种。
以前李钦载一直以为需要教育的是那群小混账,毕竟他们惹祸的本事不小,必须时刻有一根鞭子在背后提醒他们分寸尺度。
今日李钦载才发觉,国子监这群看似乖巧的学子,其实毛病也不小,而且在李钦载看来,国子监这群学子的毛病更致命,将来走出学堂,不管做学问也好,当官也好,都不会有好下场。
李钦载觉得有必要让国子监学子们认清一下现实究竟有多残酷。
读书读傻了,真以为知识能驾凌一切?
李钦载还会造火药呢,在李治面前不照样乖乖跪拜低头。
云板敲得急促,学子们一头雾水从屋子里走出来,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
刚刚挨了鞭子的小混账们互相搀扶,步履艰难地路过李钦载身前,纷纷向他投去幽怨的一瞥。
李钦载没惯着他们,两眼一瞪:“咋!”
小混账们吓得一哆嗦,急忙摇头陪笑:“莫咋。”ωωω.χΙυΜЬ.Cǒm
一脚踹中李素节的屁股,李钦载冷哼:“瓜怂!”
学子们来到院子中间,老老实实排好阵列。
李钦载冷着脸站在阵列前,先缓缓环视众人一圈,然后沉声道:“首先说一件事……”
众人肃立恭听。
指了指刚刚挨了鞭子的小混账们,李钦载道:“他们欺凌同学,该罚,也罚过了,俩字,活该。”
小混账们垂头丧气,倒也没有丝毫不服之色,平日里固然跋扈,但也是讲道理的,自己确实欺凌了同学,挨鞭子确实活该。
李钦载的眼神却瞥向国子监的学子们,缓缓道:“我再说另一件事,学堂确实是做学问的地方,不愿做学问的,当然也可以混日子,只要能承受后果我也不反对……”
“这里是干干净净的地方,没有身份贵贱,没有权势高低,只有求学的态度。”
“但是,学堂里不仅教知识,也教做人。这里固然没有身份和权势,但也不该把知识当作衡量身份贵贱的倚仗,用来嘲讽挖苦别人。”
“你知识掌握得多,是因为先生无私授业,是因为你们本身有天赋,但是用你们掌握的知识为倚仗,来嘲讽不如你们的人,那是人品问题。”
“愚蠢我能原谅,人品不行,天赋再高我也不想教,这种人掌握的知识越多,对天下的荼祸越大,教你们知识的先生被你们连累,只能沦为罪人。”
“你们掌握的知识,它只是立身的本事,不是你们狂妄的资本。”
一番话没指名道姓,但国子监的学子们听懂了,一个个面红耳赤垂下头。
小混账们却听得满头雾水,站在队列中窃窃议论。
“先生说啥呢?是在骂咱们吗?”
“应该是骂人,但好像不是骂咱们……”
“管他骂谁呢,鞭子都挨了,挨骂算个甚。”
“我怎么听着好像在骂国子监那群书呆子?”
“真的吗?哈,老天开眼,终于轮到书呆子们了!我得仔细听听。”
阵列的另一边,国子监的学子们表情难看,垂头不语,李钦载冷眼扫去,发现还有许多学子不服气。
在他们的认知里,学堂是做学问的地方,自然能够以知识来论英雄,学霸学渣之间不就是一条赤裸裸的鄙视链吗?
没人觉得鄙视学渣有什么不对,尤其是这些仗着祖荫父荫的纨绔们,自己没本事,不过是投胎投得好,凭什么不能鄙视他们?
李钦载将学子们的情绪看在眼里,暗暗叹口气。
自己实在不想把他们打击得太过分,但……终归要让他们看清楚现实的残酷,否则这种狂妄的毛病真会害了他们一辈子。
定了定神,李钦载笑了:“不服气没关系,不认同我的话也没关系,今日大家来得整整齐齐,不如我们来做个游戏?”
所有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李钦载沉声道:“咱们学堂的院子够宽敞,所有人面朝我,排成一条直线。”
学子们纷纷依言排好。
李钦载沉默片刻,然后在自己的身前用脚划了一条直线,道:“看清楚,這条線是你们人生的终点……”
“听我的口令,家中祖辈或父辈皆读书认字,略通經义者,向前走一步。”
大部分人向前走了一步,只有国子监极少数人停留原地不动。
“家境殷实,家中田产商铺皆俱者,向前走一步。”李钦载继续道。
这次纨绔们纷纷向前跨了一步,而国子监的学子们,则只有少数人向前走了一步,大多数人仍停留在原地。
“天资聪慧,自幼通晓经义,比同龄人求学更轻松,掌握知识更扎实者,向前走一步。”
这次纨绔们没动,国子监學子们纷纷得意地向前走了一步。
李钦载扫了一眼他们得意的表情,继续道:“家中祖辈父辈在朝为官者,向前走一步。”
纨绔们纷纷向前跨了一步,国子监的学子却没动弹。
“家中祖辈父辈曾经为国立功,被天子封爵赐金赏地赋食邑者,向前走一步。”
纨绔们继续向前跨步,国子监学子们仍没动弹。
“你们从出生落地,便因祖荫父荫而被天子封以虚职散官者,向前走一步。”
纨绔们继续向前跨步。
国子监的学子们此刻终于明白李钦载想表达什么了,每个人皆神色大变,面容苍白,呆呆地注视着已经超越他们好几步的纨绔们。
李钦载仍然冷酷地道:“从幼儿时,祖辈父辈便为你们规划好了未来,并毫不费力地以家中权势钱财为你们的未来铺路者,向前走一步。”
纨绔们继续向前跨了一步。
国子监学子们愈发失魂落魄,他们眼神涣散,面色惨白,站立原地的身躯微微发颤。
李钦载低叹一声,继续道:“成年以后,不必经历科考,也能轻松得到朝廷官职,一生不愁吃穿者,向前走一步。”
纨绔们继续向前跨了一步。
李钦载脚下的人生终点,纨绔们已越来越近,而国子监的学子们,几乎仍停留在起点。
脚下的那道终点,看起来是那么的遥不可及,用尽一生的力气都很难到达。
李钦载叹了口气,低声道:“最后,觉得自己能用一生掌握的知识,一步跨到我脚下的终点者,请直接站到我面前来。”
国子监学子们呆若木鸡,突然,其中一人原地蹲下,捂脸失声痛哭起来。
哭声感染了所有国子监的学子,许多人也跟着蹲下痛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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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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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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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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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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